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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

作者: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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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正文

第三章

海客報了個數。
黃一衍沒有說話。
如今過了一年半,在海客眼裡,寧火早就擺脫了「貧窮」二字。
這裡是村民的半地下倉庫,用輕質磚隔出了幾間房。斑駁的灰牆上有幾個高窗。大白天,通往地下室的樓梯亮著一盞慘淡的白熾燈。角落織網的蜘蛛聽見人聲,勾著腳迅速爬走了。
他話說得順溜,她明白那是玩笑。她時常懷疑,他是否如她所想深愛明望舒。這一年來,他的「寶貝」一大堆,哪有半分傷痛的樣子,嘴皮上更是將「愛」這個字吹成了漫天飛揚的泡沫。
寧火問:「多少錢?」
黃一衍和劉永岩說過:「羅文河走這條路會非常辛苦。」
「噢,好的。」他步子慢,走到廚房門前,轉過身看了她一眼。
過了不久,金黃組合解散了,十分可惜。
羅文河的花內褲攤在床上,他尷尬地抓起塞到被子中,「那個……黃姐,我不知道你想來我這,沒收拾……」他本來要約她去咖啡廳談事,誰知道她竟然說要來他的住處。
海客是小跑過來的,氣喘,喝下一杯水才說:「我剛接了一個朋友的電話。他們下個星期有一場活動,需要幾個俊男美女站場。不過,和你之前談好的場次撞了。」海客拿出手機,翻出日程表,找到寧火那一欄,「一撞撞兩。」海客遞手機過去,拿起筷子夾一片烤鴨入口。「但是日薪高啊,比你那兩場賺得多。」
黃一衍完成了一天的接單量,回了永湖m.hetubook.com.com山莊。
羅文河認識黃一衍的那年,她在山石樂隊擔任副吉他手。他極為崇拜她,覺得全團的男人加起來都不如她一個女的酷。
羅文河打開燈,匆匆把晾在高窗下的衣架子推開,爬上豎梯去推高窗。
羅文河一時半會消化不了她的話,他下意識說:「我去泡茶。」
羅文河低下了頭。
羅文河把毛巾掛回衣櫃門把,坐在床邊。「我們為這事愁死了。從前去哪兒都被排擠,上個月終於小露了一手,這才有pk的機會。吉他手這個大傻逼,喝醉了跟人打架,傷了手肘。我們到處找人替,但人緣差,很多人不理啊。」
寧火扔掉了泡麵,倚著沙發等飯吃。
「啊?」羅文河驚訝問:「那你現在做什麼?」
「網約車,代駕。」
他沒有問原因,他想他知道原因。她這樣涼薄的女人,同樣逃不脫愛情的枷鎖。
窗外,幾株地面雜草昂首飄舞。
至於和寧火的婚姻,無足輕重。
退出了山石,羅文河仍然關注著她的動向。
「一個運動品牌的啟動宣傳。」海客雙肘撐在桌上,「朋友讓我兩個小時后給名單,你要想,我就選你上去。」
大多時候,社會講的不是人緣,而是能力。羅文河的樂隊其它成員如何,黃一衍不清楚。就羅文河來說,他屬於沒有天賦的那種,走到現在靠的是百分之百的汗水。他從小家境不錯,但固執地追求音樂,和父母鬧翻了m.hetubook.com•com。過了幾年一貧如洗的生活,他仍然沒有放棄。
金黃組合解散的原因,綜合起來是這樣的:黃一衍和劉永岩分手了,金燦燦失蹤了。
聽到開門聲,他桃花眼一亮,放下了泡麵,殷勤地走過來,直盯著她手裡的購物袋。「老婆,你今晚要做飯?」
黃一衍細眉一揚。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寧火在出租屋也是這樣各忙各的。當時他倆都有男女朋友,哪裡能想到,有一天,兩人會成為法律上的夫妻。
「嫂子——」
羅文河比黃一衍小兩歲,曾是山石樂隊的鼓手。之所以用山石二字,因為樂隊是劉永岩成立的。後來,羅文河和劉永岩起了爭執,憤而退團。
去年春節后,他聽說她跟劉永岩分了。
「不了。」
她此刻站在羅文河的出租屋門前。
從窄小的走廊進去第二間,是羅文河住的房子。一開門,有一陣夾雜著香水、黴菌的味道撲面而來。
他近來回家的次數多到驚奇了。她不禁覺得,他即將遠行,因此提前完成了未來幾個月的歸家任務。

寧火檢查著購物袋,饞了。「有我愛吃的大頭蝦。」
海客不禁一個哆嗦,濕冷的雨水像是浸到了他的身上。
「說笑吧,兄弟。你一沒對象,二不貧賤。」
海客認識寧火是在前年冬天。
「好。」他又退了回去。「我最聽老婆的話了。」
寧火說了店名。
「黃姐。」羅文河癟著嘴,眉毛擰得https://m.hetubook.com.com緊緊的,「我不勉強你……但你要是想練手,歡迎來我們樂隊。」他這句話說得磕磕絆絆,邊說,邊偷瞄她。
黃一衍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完,「找我什麼事?」
黃一衍坐下了,一眼從左到右環視房間。
「餓了就回家吃飯。」他上前接過她的購物袋,「老婆一定是聽到了我肚子的咕嚕咕嚕聲。」
寧火看著海客一連串的動作,「什麼事?」
他昨天顧及綜藝女明星的身份,做了全副武裝。今天剩他自己,一個廣告男模沒幾人認得出來。
現在她說不彈吉他了,十二分可惜。
「去吧。」寧火喝了一口茶,「不賺白不賺。」

「等著,我就來。」海客說完,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他坐下,把外套脫掉,堆在旁邊座位,再捲起袖子到手肘。
羅文河自抽嘴巴,「黃姐。」
他頭頂剃得只剩一個圓圈,黃一衍看到的是他紮起的小辮子。
「貧賤夫妻百事衰。」羅文河訕訕地說:「我那口子受不了跟我過苦日子,就跑了。」
都說搖滾是男人的天下,女吉他手少,女性樂團更少。黃一衍的成功,曾讓羅文河興奮得兩夜睡不著覺。
廚房燒水的「哧哧」聲打破了房間的靜默。
刺青已經暗示了結局。
「貧賤夫妻百事衰。」
房間不足二十平方,地面到天花,一層一層堆滿了日常用品。
他身上那件洗到掉色的T恤,分不清原來是黑還是灰,牛仔褲的破洞跟真的和*圖*書穿破一樣。蠟黃臉,高顴骨。
沒想到寧火又在家。
想到這裏,黃一衍看了一眼手上的金戒。她尾指上的字母至今清晰可見,劉永岩的卻早已模糊。
「嗯。」黃一衍簡單應了一聲。
喝完那杯水,她接到一個附近的行程單,走出了這棟地下倉庫。
黃一衍斂起心思,去了廚房。
海客見過許多美男,稱得上出挑的少。同樣是美,有些人的臉,觀眾天天看也記不住,而有的人,只一眼就讓觀眾印象深刻。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活動?」
黃一衍抬眼,「今天沒有出軌?」
有辨識度的長相更受廣告商的青睞,寧火就是這種。
她沒有問過寧火,他求婚那天拿出的戒指,是不是原本要送給前女友的。因為戒指尺寸和她的無名指不符。
「老婆,我幫你。」寧火跟著進去。
毛毛細雨,寧火沒有撐傘,拎著垃圾袋。一件連帽外套,一條齊膝短褲,一雙人字拖。見到地上的水坑,他避都不避地踩上去,腳踝濺滿了雨水。
寧火點頭答應。
他跳下梯子,拿起掛在衣櫃門把的毛巾,快速擦拭木凳,「黃姐,你坐。」
黃一衍開口說:「我很久沒有彈吉他了。」
黃一衍只聽羅文河加入了其他樂隊,倒不知道他的日子過成了這樣。
他半靠在牆,「老婆在家,不了。」
寧火穿著一件白背心,一條灰短褲,正捧著紙杯泡麵吃得香。
她說:「一杯咖啡四五十,夠你吃十頓泡麵了。」
當初應該告訴父親,寧火除了長和-圖-書得帥,還很煩,煩得她沒空緬懷初戀。
「蒼蠅叫是聽到了。」
「嗯。」她換了鞋,「你又回來做什麼?」
後來,她也離開了山石,組了個叫金黃的。那個組合火爆地下音樂圈。
寧火一個人吃著醬肘子,海客的電話來了:「在哪呢?」
海客正好接了一個平面廣告,報上去的男模全部被退了回來。他諂笑著過去搭訕寧火。隔著雨霧,他更覺寧火那雙眼睛漂亮到過分。他說明來意。
劉永岩曾是她音樂航路的燈塔,如今餘下遍地塵灰。
劉永岩瞧不起羅文河的天真。這也是為什麼他倆爭執的原因。
黃一衍說:「白開水就行。」
黃一衍這一日沉浸在往事中,心情說不上好。見到他的這一刻,更是一群蒼蠅撞進了腦海。
黃一衍在廚房張羅晚餐。
「哦。」寧火見到,海客的手機上密密麻麻地排滿了字。
他完全愣住了,「你不做音樂了嗎?」
羅文河繼續說:「黃姐,我們沒辦法了,你出個價好不好?我們真的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別慌。」海客放下筷子,解釋說:「紅色的都是待定的。」
羅文河又把桌子上的泡麵收拾了一下。他去燒開水,再出來才說正事。「我們吉他手受傷住院了,這個星期有場pk賽,黃姐能不能給我們替替?」
礙眼得很。她冷冷說:「滾出去。」
寧火走出攝影棚,去了樓下一家京味烤鴨店。
「今天這麼好說話?」
和劉永岩分手之後,她避開了兩人的共同朋友,也不再彈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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