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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出牆記

作者: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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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枕前相思淚 第十九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三卷 枕前相思淚

第十九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娘,孩兒不學武藝,今日方後悔。」朱高熾滿臉懊惱。為自己不能像二弟那樣勇猛感到沮喪。
「娘,送十七叔回府吧。」朱高熾抹著眼淚哽咽勸道。
「你休想用我去攻破北平城,也休想用我去威脅朱棣,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
「哼!」錦曦正要開口大罵,李景隆輕笑道:「你若不怕所有人知道燕王妃如此模樣,你就最好閉嘴!」
「爺,城門樓上好像是燕王世子親自督軍!」銀蝶眼力好,認出了城門樓上身著甲胄坐在一群太監侍衛中的朱高熾。
「王妃,你別這樣……」
「你讓我和十七單獨呆會兒成么?」錦曦靜靜的哀求。
錦曦一呆心裏狂喜,她強忍著生怕李景隆發現端倪。垂眸安靜不再說話。李景隆抖開披風裹好她,抱了她走出營帳,躍上馬直奔北平城。
進了王府,錦曦沐浴后換上了白色的深衣。獨自走進燕十七停靈的偏殿。
「錦曦,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我沒有別的妻子。不管你嫁沒嫁人,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妻。」李景隆輕嘆出聲。
錦曦打散十七的髮髻,上面還有血污和灰塵。
「唯今之計……」朱棣與錦曦同時說道。
「是,燕衛一體,我要為燕十七報仇。聽聞曹國公武藝超群,咱們就依江湖規矩決戰!」錦曦聲音低沉暗啞,眼中透出憤怒和悲傷,帶著徹骨的仇視逼著李景隆。
錦曦一抖,緊咬著嘴唇不答。
「那是朱棣的兒子,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李景隆怒意上涌。
「錦曦,若有來世,你,你會與我浪跡江湖……」燕十七想起小溪鎮那一晚。那是唯一的機會,錦曦沒有許給燕王。
錦曦慢慢醒來,身上無力,想起師傅說過用一次裁雲劍就會大病一場,會折壽。折壽又如何,十七的死還抵不過幾年壽命?她動了動,勉強撐起身體。
「別傷了她!」李景隆甩開伸手來扶他的銀蝶,低頭看到胸部一道淺淺的傷口,只傷了皮肉,暗暗后怕,若是劍勢再厲一分,就將開膛破肚。
扔下這句話,錦曦再不看地上的燕十七,心一橫,足尖輕點,如一隻鳥輕盈躍下城頭。
李景隆看著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的身影有些許驚嘆,原來北平城中還有這樣的高手?他冷冷笑道:「你是為燕十七報仇來的?你也是燕衛?」
「雖然是引他上鉤,我卻不能讓你涉險!」朱棣靜靜地說道。
直到臉頰被風吹得木然。
「還有你!」錦曦瞪他一眼,「帶著王府的青壯太監給我坐上城門樓去,什麼事也不用做,你就鎮定的喝茶就好。」
錦曦拚命的點頭,銀甲染上了燕十七的血,如同雪地里綻開的紅梅。「十七,我自私。我明知道,我卻不想趕你走!你既然留下,你就不要死,你說過,說過要一直護著我的啊!」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錦曦悲傷的喊著。
錦曦的面具已經取下,露出蒼白美麗的臉。
銀蝶迅速牽過馬來,他抱著錦曦跳上馬,飛馬回營。
錦曦拚命的掙扎也抵不過李景隆的力氣。眼睜睜瞧著他用繩子將她反綁起來。
兩人同時想到的是佯攻大寧,讓李景隆以為燕軍主力外出,北平空虛,引李景隆來北平,圍殲之。
李景隆翻過她的身體解開了綁繩,躍下馬望著她:「你,多保重!」
錦曦啞聲道:「對不起,我不該打你。記住,若是娘有什麼三長兩斷,你也要把城守住了。若是不行,就隨輕騎棄城去找你父王。」
她的容顏一如從前。燕十七留戀的瞧著她,周圍人的喊聲他已聽不見,他眼中只有錦曦帶著驚懼的面容,一如當初在呂家莊遇到她驚了馬的時候。
他用力去拔那隻鐲子,無論如何也取不下。
破不了,破不了也是置你于危險之中!朱棣同樣瞪著錦曦,薄唇緊抿,毫不退讓。
錦曦心念催動,右手光芒暴漲,一圈銀白色的劍光如匹練般將李景隆的劍削為兩半,其勢不減直襲他前胸。
李景隆煩躁地在營賬內踱步,她為了燕十七便輕動此劍,若是為了朱棣呢?他不敢想下去。難道,她為因為這場戰爭,因為用這劍而喪命?這個念頭一起,李景隆恨聲道:「我就算砍了你的手和*圖*書,也不會再讓你用這勞什子劍!」
兩隻附骨箭一箭從背部射入,一枝從前胸透體而出,燕十七瞧著錦曦似有點無奈的笑了笑。
他娶了陽成,卻從來沒有碰她一下。李景隆想,太祖真是毒辣,陽成不也是他的妹妹么?同母異父的妹妹,他怎麼就能把他推向這個深淵?
錦曦寫的是:「我守北平,你攻大寧。」
永平解圍,李景隆的大軍卻還在虎視耽耽。
燕十七緩緩站起來,又一箭射來,他身體一顫卻站立著擋在垛口。
「躺下!」李景隆回過頭,手輕輕用力,制止了錦曦的舉動。
「錦曦,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玉棠春船上抱起你時,你就這麼溫馴。」
錦曦沉聲下令:「點齊兵馬,出城內外夾擊!」
李景隆早有防備,知她手中是柄寶劍,騰身躍起,身體一扭,已避開劍鋒握住了錦曦的手腕。「別打了,錦曦!」
看到他身體一顫,錦曦心中彷彿也被利箭洞穿,她飛奔過去抱住了他。燕十七靠在她身上慢慢順著城牆坐了下來。血汩汩從他身上流出,溫熱的液體沾滿了錦曦的手。眼淚瘋狂地從她眼中傾瀉而出。
錦曦有點著急,扯著朱棣的衣袖道:「你不走,李景隆不會上當!而北平城總要有人守!成大事者怎生像你這般猶豫不絕?!」
細細地梳好,挽起,再用發簪固定。十七的臉上似乎帶著滿足的笑容,錦曦柔聲道:「十七,我知道你從小就沒了家人。白衣找到你時,你都和狼群一起生活了七八年。從來沒人幫你梳過頭……你,要是娶個媳婦也好啊!」
李景隆眼睛眯了眯,冷笑道:「傳聞燕王世子連殺只雞都不敢,次子隨他去了大寧。哼,竟敢上城門樓督戰,取弓來!」
李景隆默默地看著她,長嘆一聲:「是,我很多時候都想殺了你,除了我的心魔。可是錦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看你死在我面前。我,下不了手!」
「……我從水裡撈起你的時候,你都沒什麼氣息了。我很怕,心裏就空了。我恨自己為何要親手射出那一箭,為何要用最毒的附骨箭……我一直都想殺你的,在韭山也是,真的想要殺了你……過了這麼多年,我只有你一個女人。我都想重新見著你,會不會不再想你,不再思念你,不再對你心動心軟……你瞧,我堂堂征虜大元帥,還是不忍擒了你用你去贏這場戰爭。」李景隆看著北平城牆的陰影越來越大,終於停了下來。
多年獨攬朝政的心愿眼看就要達成,難道,就為了她,為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放棄?然後叫朱棣揮軍南下,登基為帝?
淚水再一次蒙住了眼睛。想起燕十七這一生,幼時孤獨,遇上她還是孤單一人。錦曦就忍不住流淚:「今天我幫你梳頭,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們遇錯了時間,也遇錯了人。我不能拋棄父母隨你遠走天涯,等我想明白其實可以的時候,我心裏已經有了朱棣……對不起,十七……這麼多年你就守著我,我沒辦法趕走你,我捨不得讓你不瞧著我。一直就想,能這樣讓你滿足也好……可是你怎麼就失言了呢?為什麼不活著一直守著我?」
「今日你放過我,他日我會殺了你為十七報仇!」
想起永平失守,朱棣轉戰大寧。李景隆嘴邊浮起嘲笑,以為我會這麼笨,被你牽著鼻子走?我不會去大寧,我只會攻下北平,佔了你的老巢。
朱高熾嚇了一跳,母親弓馬嫻熟是一回事,燕軍家眷城中婦儒怎麼能與她一樣?
那聲音淡得在空氣中似有似無。燕十七的身體在冬日的寒風中越來越冷,錦曦不敢抬頭,只希望自己的懷抱能夠暖熱他,只想聽到他不停的在她耳邊說話。
「十七!」錦曦發出一聲凄厲的喊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留十萬人馬守城……」朱棣淡淡地說道,眼一閉,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他不再提擔心錦曦的事情。一想起李景隆大軍圍城,就遏止不住那種揪心的感覺。
嘴瞬間被堵上,李景隆瘋狂的吮吸著她嘴裏的血腥。「我不準,我不會准你自盡!你恨我一世我也不會再讓你動用裁雲劍!」
李景隆心悸地看著鮮血從她口中湧出,染紅和*圖*書了銀甲。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看到她,難道就是看著她死嗎?他拼盡真氣注入她的經脈,用力抱起她大呼道:「銀蝶!」
她側過頭瞥了朱高熾一眼,見他已鎮定下來,便淡淡說道:「你若想讓你娘死的快,就站在城頭讓敵人知道去的是燕王妃!」
她趴在十七身上放聲痛哭。
站在薄雪覆蓋的地上,錦曦長劍一擺指向李景隆。她嘶啞了聲音道:「箭是你射的,拿命來吧!」
「以前,每次找你的時候總是找有月亮的時候,點燈會讓人看見房間內的情況,而月夜卻讓我能清楚的看著你……每次我進來,你都似乎在等著我,瞪著明亮的眼睛,像夜裡最亮的星子。你又是氣惱又是無奈的模樣,我沒有一天能夠忘記……錦曦,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殺了你。在松坡崗,我對自己說,若是不能殺了你,我必定除不掉心裏的影子,會因為你放棄我的野心和報負。那一箭我親手射出的。然後瞧著你被燕七拽著跳下了山崖。」李景隆攏了攏裹住錦曦的披風,緊摟住她,怕她虛弱中又受涼。
李景隆駭然往後一倒,胸腹一涼,護甲連同護心銅鏡斷裂脫落,裏面衣衫也被割破,他伸手一捂,竟滿手是血。
「朱棣,我真是錯看了你!你優柔寡斷,實不足以成大器!你何不投降乞求,咱們一家同死,也好過連累這十幾萬士兵!」錦曦怒道。
「廢話!」錦曦不想多說,揚手一劍如流星疾刺。
錦曦繫上了面具。她身著男裝,面具覆蓋了她的面容。森森殺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她走到垛口,見不遠處李景隆一身黑衣玄甲手握長弓望向城門樓。
靈幡飄動,燕十七安靜地躺著。兩枝附骨箭已經取下放在一旁。白衣的媳婦哭得雙眼紅腫。
那目光讓李景隆隱隱有點不安。聽說燕十七一直是錦曦的貼身護衛,難道錦曦在城中?這個念頭讓他把目光再次投向北平城。想到攻陷北平可擒得錦曦,那顆心便怦然而動。
「錦曦!」李景隆失聲驚呼。縱然隔了面具,他還是認出了她。
朱高熾臉紅筋漲,正欲爭辯。錦曦已笑了:「不是說你無用,而是,你父王不在,你便是燕王世子,這城裡的主人。你不鎮定地坐在上面鼓舞士氣怎麼行?要不,我倆換換,你去殺敵,我坐著品茗?」
「嫂子,囑人打盆熱水來。」
他坐在馬上,瞄了一眼手中長弓,見銀蝶遞上附骨箭,他心口一顫,想起當年用此箭傷了錦曦的情景。壓下那股子心痛,李景隆暗道,錦曦,你不要怪我殺你兒子,北平城我志在必得!
兩人同時轉身在紙上寫出計策,拿出來一看。錦曦咯咯笑出聲來。朱棣的臉卻黑了:「不成!」
錦曦眼瞪著他,一字字地說道:「王爺何時有婦人之仁?!何時肯拿燕軍士兵的性命為賭注?何況,難道他就一定破得了北平城?」
望著戒備森嚴的北平城,李景隆面色陰沉。多少年了,沒來過這裏。洪武十四年,他與她在燕王府琴音水榭賞雪嗅梅定下約定后就再沒踏足過北平城。
能用的擂石滾木箭矢早運上城頭,李景隆的攻城之戰受到北平守軍的頑強抵抗。僅第一日就擊退來襲十三次。
錦曦側頭避過,束髮玉環卻被削落,青絲如水披散。
「擋我者死!」錦曦紅了眼睛,裁雲劍所到之處,血肉飛濺。
錦曦氣結,轉頭望向夜色蒼茫的大地。
李景隆痴痴的瞧著。多少年了,這張臉與夢中的一模一樣,沒有改變。錦曦,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何還是這樣美麗?他輕輕地伸手,在她如玉般嫩滑的肌膚上流連。她的眉如羽毛一般舒展,唇只有淡淡的一抹粉色。長發像扇子一樣在床上鋪開,帶著綢緞般的光感。
「好劍法!」李景隆側身閃過贊道。感覺來人武功不俗,也提起精神來。
燕十七已換上乾淨的錦袍。錦曦心頭一酸,自己竟沒能為他換衣,十七必定是喜歡她為他打扮的。
銀甲上染著十七的血跡鮮艷刺目,這是十七的血,彷彿還帶著他的溫度。目中又浮起淚影,錦曦喃喃道:「十七,我為你報仇!」
朱棣劍眉一豎,喝斥道:「這事就這麼定了,和圖書我讓白衣張信留下來守城,你隨我大軍出發。」
想起今日錦曦手中奇異的劍芒,他小心抬起她的右手腕,細細觀察縮成銀鐲般的裁雲劍。「用一分便傷一分,用十分便傷十分。錦曦,我絕不要你再使這劍!」李景隆想起裁雲劍認主也噬主的傳言,想起錦曦今日嘔血的樣子,心猛的收縮。
朱棣跺了跺腳狠狠地說道:「我說不行就不行!我寧可與他正面作戰,也不會讓你涉險!」
但真的砍了她的手嗎?李景隆無計可施,喪氣地坐下。
「你若再掙扎,我就把你吊在戰車上威脅你兒子開城門。」李景隆目光冷冷地看著錦曦。看她微喘著氣蒼白著臉,還想用裁雲劍的模樣就難受。
「還是孩兒……」朱高熾嚇了一跳,自己從小連只雞都沒殺過,趕緊應下。想起錦曦說的他是北平之主,血液又奔騰起來。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錦曦身邊的屍首越來越多。可人卻怎麼也殺不完,隔了人牆,她望著李景隆,一口血便噴出來。
「你,你放我走!」
「因為你心術不正,你權欲太強!你沒有事非觀念,只憑一己喜好做事!你幫著朱允炆削藩何嘗不是為了自己將來獨攬大權?你做的哪一件事沒有目的?」錦曦不屑道,手悄悄的掙扎著,她希望緊縛的繩索能磨破手腕的皮膚,讓裁雲劍喝到她的血。
淚水瘋了一般噴出來,還是殺不了他,用了裁雲劍也殺不了他嗎?錦曦心力一散,裁雲劍驀然軟了,迴繞在她手腕間。「我殺不了你,你,你便殺了我吧!」
「不行,你不真的帶大軍攻打大寧,這番心血就白費了。」錦曦聲音一柔,偎進了朱棣懷裡。
「為什麼,錦曦,為什麼我們之間會這樣?」他無力地坐在錦曦身旁,喃喃說道。
電光火石間李景隆一劍格飛她手中長劍,大喝一聲反手削來。
「你瞧,有月亮呢。」李景隆放慢了馬緩慢的往北平城走,他知道這是他能擁著錦曦在懷中的最後一段路。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四周黑黢黢的,安靜的像走在黃泉路上。如果能黃泉是這般陰鬱,所有的鬼魅都在如荒原的路上行走,錦曦,能與你一起,這條路就是飛往仙境的天路了。
李景隆望著喘著粗氣傳報軍情的士兵,眼中怒氣難以控制:「城中不過六萬守軍。張信是什麼人,無名小卒而己,以前的副都使揮使,朱棣並不在城中,精銳盡往大寧。怎麼會士氣還這麼強盛?!」
命令很簡單,六個字。北平城卻陷入了混戰之中。
多少年了,她用義結兄妹來躲開這個問題。她沒有趕十七走,因為她知道留在她身邊是他唯一的心愿。她也沒給過他一絲溫柔,她所有的心都系在了朱棣身上。
「傳令下去,攻城!」
「娘,你,你要……」朱高熾嚇得心驚膽顫,不知道錦曦要做什麼。
這是太祖的最後一步棋吧,不管他幫誰,知道與妹妹成親的自己不瘋也會心神大亂。這就是太祖為他安排的結局?太祖皇帝是一個有功之臣都不想放過,一個能在將來威脅到他兒子的人都要埋下殺機,不惜毀掉一個女兒也要保住江山。
朱高熾大聲回答:「孩兒不怕死!」
多少年,一直希望能與她安靜的這樣獃著。自己隨心所欲吐露心中的秘密,只與她分享。她是他身體的一部份,從來都是。
錦曦狡黠笑道:「一起!」
他也不敢放箭,生怕誤傷了錦曦。似熱鍋上的螞蟻圍圍轉不知如何是好。
他霍然站起身道:「朱棣大軍已到城東二十里的鄭家壩。戰爭,不需要女人。我送你回去。」
「……」
朱棣輕輕一笑道:「你先說。」
二十萬大軍死死圍住了北平城。而城中守軍僅有六萬人。
錦曦力氣已經用盡,眼前漾動著李景隆焦慮的臉,喉中一甜又嘔出一口鮮血,正噴在裁雲劍上,劍光突然暴漲她用盡全身力氣削向李景隆。
錦曦緩緩站直身體,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朱高熾被打得飛了出去,嚇得捂著臉不敢言聲。錦曦從懷中拿出那張銀色面具,這還是十七在她幫朱棣鳳陽治軍時為她做的。
他凝視著眼前這個小個頭的銀面侍衛哈哈笑了:「好,我便領和*圖*書教一番燕王護衛的武功,都給我退後。」
可是十七,你同樣也是我的親人,同樣也是我身體中不能捨棄的一部份啊!
「隨你。」
他雙手一緊,將錦曦嵌入了懷裡。多年前第一次摟她入懷后,就忘不了她溫軟的身軀。李景隆低頭看去,錦曦目光淡然的看向遠方,似乎一句話也沒有聽他說。他自嘲地笑了笑。
「可是你卻下得了手去殺我的孩子!你的箭是射向高熾,他若死了,你和殺我有什麼不同!」錦曦大喊道。
燕十七捉住她的手,輕聲哄道:「別哭錦曦,別哭!」
他彎弓搭箭時,錦曦正慢吞吞的走上城門樓。她希望朱高熾能得到鍛煉,能立威人前。一天十三輪的進攻被打敗了,此時北平城牆上下一陣忙碌,運送傷員,補充武器。她這才上了城門樓,想瞧瞧朱高熾,坐了一天,該讓他回去休息了。
「不,不要。我要回……北平!」錦曦軟弱無力的倚在他懷中,喃喃道。
剛走過去,她駭然聽到箭矢破空的聲音,錦曦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然而一道身影比她更快。搶在箭枝射中呆若木雞的朱高熾前將他撲倒在地。
「錦曦,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我會傾力與朱棣一戰,他兵少,從大寧急奔到北平又是疲乏之師。我想你也不願意他為你分心。所以,你最好回到王府好好養病。」李景隆貪戀地伸手撫摸著她的長發,聲音突然轉冷,「以後,莫要再讓我瞧見你用裁雲劍。否則,我不會明槍明劍地與朱棣斗,我會下了蘭花令,讓他防不甚防,晝夜不得安寧!」
「送你十七叔回去,明日抖擻精神還給我坐這兒督軍!記住,你是燕王世子,莫要墜了你父王的威名!聽到沒有!」
面具薄而精巧,內側邊緣刻有細不可見的字:燕十七打造于洪武九年暮春。
燕軍主力全去了大寧。燕王寧王朱高熙都去了……錦曦望著溫和的朱高熾嘆息。
月亮在大地上灑下清輝,將雲朵的暗影映在雪地上,遠方地平線上的北平城牆隱隱現出一道暗影。
錦曦笑容不改,嗔他一眼道:「打戰呢,誰說主帥就一定要親自上陣?你總讀過書,知道運籌幃幄決勝千里的道理。傳令下去,所有城中但凡能動彈的男女都配發甲胄,隨我一共抗敵。」
原來朱棣寫的是:「佯攻大寧,引李前來」
銀蝶和他身後將士見勢不妙,潮水般往前涌,擋在了錦曦面前。
錦曦忍不住淚,想張口說話,喉間的腫塊越來越大,哽得她胸悶眼黑。這是她的十七,一直守護在她身邊,只要她開心,只要她過得好的十七。
圍攻錦曦的人越來越多,朱高熾記得錦曦躍下城樓前說的話,急得跳腳,卻不敢出聲喝喊。若是被敵方識破她是燕王妃,擒了她,這北平城將不攻自破。
兩人身形矯健,轉眼間已鬥了數十回合。錦曦出手全是狠招,李景隆都輕鬆躲過。見不敵李景隆,殺不了他,錦曦想起死去的十七,悲憤異常,心念一轉,劍交左手。
「我不在,李景隆會真的相信?」錦曦淡淡地說道,雙眸里閃過精明的算計,「我在,他便會來,你難道真的不知道么?不僅如此,還要留下高熾,與我一同守城。」
「傳令下去,退軍十里,休戰!」李景隆大聲喊著,生怕錦曦因為心急戰事而死,聽到他傳令,錦曦想起朱棣必在趕回的路上,心一松暈了過去。
「他也是我的兒子!你,你還殺了,十七!」錦曦痛哭失聲,恨自己武功不濟還落在李景隆手上,想起李景隆會以自己要脅高熾攻破北平城,想起朱棣,錦曦咬破舌尖含了口血便想噴在裁雲劍上橫劍自盡。
錦曦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李景隆為十七報仇。她眼中只有十七的笑容和他中箭倒下的痛楚,別的她聽不到也看不到,悶聲不響瞧准李景隆所在的方向殺去。
李景隆目中透出仇恨。他是他的弟弟,難道就因為這個就可以搶了他的女人還搶他的權力嗎?
李景隆頭也不回施展輕功離開。錦曦回頭,看他的身影如一抹青煙越去越遠,心裏不知是何滋味。想起與朱棣定下的計謀,城中眾人此時必定急得上火,趕緊催馬走近叫開城門。
她站直hetubook•com•com身體,撫摸了下戴在手指上的蘭花戒指,恨意升起。她戴上它,它會時時提醒她為十七報仇。錦曦貪戀的看了十七一眼柔聲道:「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十七,我知道你會一直護著我的。」
是他,錦曦突然憤怒得無法自抑。
她悲傷地想,這一箭若是再射在她身上有多好,她寧肯撲上去的是自己,中箭而亡的是自己。
錦曦緊緊的抱著他,見他嘴唇翕動,她貼上了十七的臉,他已經沒了力氣,良久耳邊隱約傳來細遊絲的話語聲:「對不住了……我,護不住你了……」
她低頭看看十七,英俊的面容彷彿還在睡夢中,嘴邊帶著一抹笑容,她閉上眼,燕十七帶著燦爛如陽光的笑容向她走來。淚水忍不住又滑下面頰。
「你殺了我吧!」
錦曦沒有作聲。往事隨著李景隆的話泛濫,她有點茫然,初時的心動,爾後的畏懼,如今的仇恨,他的情感如此怪異。
大軍營帳內,燈火通明。李景隆護住了錦曦的心脈,知她無礙才鬆了口氣。銀蝶小心地替他裹傷,見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床上的燕王妃,不禁暗暗嘆息。
他躍下馬來,把弓箭交給銀蝶,提了把劍悠然走向錦曦。「告訴我,你們王妃在城中是嗎?我現在不想殺你,你回去告訴她,故人前來,請她城頭一見。」
李景隆瞧得膽戰心寒,不顧銀蝶的阻攔,想也不想躍過去,揮劍砍翻圍在錦曦身邊的士兵,大吼道:「都給我退回去!」
錦曦急了,瞪著眼睛問朱棣:「燕軍兵力能強過李景隆?你不這樣使詐,難道讓士兵去力拚?李景隆可不是獃子!沒點實際的好處,怎麼能引他入瓮?」
「你再敢咬舌我就把你的嘴堵上。」李景隆狠狠地說道,見錦曦怒目圓瞪,想起多年前送蘭與她,隔了窗戶見她露著如夢般的迷離眼神,帶著天真與羞澀恍如仙子。怒氣一絲絲從心裏抽掉,隨即泛起無奈。
「錦曦,我真想為你牽一世的馬。」燕十七輕聲說道。她的神采飛揚,她的俏皮機靈,她對他的依賴。他多麼想活下去,守著她,到頭髮白了,到天荒地老。
洗凈頭髮,用干布擦了。錦曦掏出蓖子認認真真的給十七梳頭。
「來人啊——」錦曦哭著喊人,血從她的手指縫裡像河水決境般往外涌。她怎麼也止不住,心裏的恐懼像個不斷增大的黑洞漸漸將她淹沒。
朱高熾一夜不敢闔眼,親迎至城下,扶錦曦下了馬便抹眼淚:「娘,你沒事吧?」
「十七,我不要你死,你不要說話啊!我幫你……拔箭……」什麼叫剜心之痛,什麼叫恐懼害怕,錦曦沒法止住燕十七的血,也沒法堵住心中的痛。
沒有道歉,不需要再解釋。彼此心意相通。
馬蹄得得踏在結著薄冰的路上。錦曦身體發軟,手被反綁著無力靠在他懷中。
李景隆小心用布將她手腕上的裁雲劍纏裹好。
她想起燕十七雪地里奔勞四晝夜,與狼群激戰,想起他沉默著站在琴音水榭前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嗎?她不要他死啊!
朱棣只沉了臉不肯答應。
「沒……用了,錦曦。」燕十七知道是附骨箭,正中要害,只用片刻,他的血就會流盡。
「娘!父王與李景隆在鄭家壩打起來了!」朱高熾的聲音把錦曦拉回了現實。
自己領二十萬大軍攻北平,眼下機會這麼好,就這樣放棄嗎?李景隆委實難決。朝中老臣都被太祖皇帝殺得差不多了。建文帝書生一個,成不了大氣。自己從小與他親近,將來,這朝中攝政的便是自己。
這個人與她糾纏半生,他威脅於她,也救過她。他的箭當初不僅要殺朱棣,現在還想殺她的兒子,可是,他卻殺了燕十七。
「哭什麼!我沒事。」錦曦輕斥一聲,疲憊地擺了擺手吩咐道:「把馬放回去,你父王已到城東二十裡外,隨時準備裡應外合。」
那個有著比星子還亮的眼眸,笑容燦爛勝過陽光的燕十七永遠不會在她身邊了。他不僅護著她,他甚至為了她的兒子而死,錦曦覺得心口的那種痛一直在噬咬她,一口一口,把一顆心咬得血肉模糊。
十年,錦曦,我遵守約定讓朱棣發展勢力。我同時也說過,他日朱棣起兵我必領軍與他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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