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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過身，手撫上他的臉，想起剛認識時的夏長寧，我都記不得他和從前的他有多少區別。想起今天路上的恍惚，我輕聲說：「知道嗎？我騎在馬上正在想丁越要是在天上看到，他一定會為我高興。結果我一抬頭，竟然像真的看到了他。」

不過，我也承認，自從只需要指手畫腳后，裝修的速度與質量得到了保證，人一點兒也不累。於是，我決定將來一直在家做領導，不當下人。

人說心有靈犀，我坐在馬上遠遠地看到對面的街角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閃到了行道樹后。全身一顫，我盯著那棵樹，等到走近，卻看到一個好奇的陌生人，不禁鬆了口氣。心思就恍惚起來，就連到了酒店夏長寧伸手過來我也沒感覺到。

「王局長，福生吃東西挑食得很，吃兩筷子就不肯吃了。這孩子！」

「巴依！巴依！」

「巴依！才說要睡到自然醒！」

嘖嘖！這個當媽的也滴水不漏，連消帶打還要我媽多疼夏長寧。

聲音驀然增大，原來是主持人把話筒遞到了我面前。

我透過玻璃看他，水汽漸漸瀰漫掩蓋了他的身影。

我不知道為什麼夏長寧在最後會問出這句話來，我隱約記得他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但現在卻想不起來了。

台下又是一片熱烈的掌聲。

婚紗被風吹起，我抬起頭望向天空。如果丁越能看到，他也會為我高興嗎？

我以為夏長寧在吃醋，便故意逗他，「當然選他了！丁越比你帥，比你溫柔，比你有文化，比你……」

他磨了磨牙，默認了。

我老媽真不愧是教師，連嗔怨中都帶著提醒，拐彎抹角要夏長寧母親包容我。

「嗯，你睡吧！」

我噌地跳起來，「這個敗家子！還驚喜呢，我打電話給他！宴開百席就算了，後面兩項全部取消！」

夏長寧馬上眉開眼笑，二話不說跑去哄我爸媽。

台下大笑鼓掌。

「夏長寧，能不能不接親了？」

音樂再變，變得激昂，「為了追福生，我用過苦肉計、美男計、無間計、反間計，我容易嗎？」

他努力想說服我，「這樣行不？先裝完，然後你再還我？」

我醒了，埋在他胸口呵呵直樂。

大堂內靜默了幾秒鐘，有好事者大聲嚷嚷：「原諒，跪一晚上搓衣板就原諒！」

他說是這樣說，手卻極不和-圖-書安分。

我睜開眼，翻眼皮給他看，「看到沒？紅的！全是血絲！是你老婆了，飛不了，消停會兒吧？」

他弟弟夏長生與他長得很像，臉上卻總掛著樂呵呵的笑容。鑒於夏長寧的表現，我賜了個「笑面虎」的名字給夏長生。他哥哥則很嚴肅，話極少，時不時斂目做觀心狀，我馬上賜了個「道士」的名號給他。

他笑著問我：「覺得土？」

我已經困了，見他打完點滴沒事，趕緊上床窩在他懷裡說：「結婚好累！」

我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夏長寧在結婚的今天非常固執地要我給一個承諾是為什麼？我拉住他的衣袖，緊張地低聲問他：「你別告訴我，你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又有孩子了！」

我瞪她，「是啊，誰結婚封紅包封這麼多？要不，接親的時候我就讓你一個人堵門，你不收幾十個紅包不准他進門，回頭咱倆五五分賬？」

我著急地看著台下的笑臉，恨恨然，婚禮上笑話鬧大了，讓我以後怎麼見人？

一側的屏幕上慢慢顯示出畫面。這是夏長寧自己配音的畫面，還做了音效，畫面里是他和我的照片。

我差點兒被電翻在地，這麼簡單的一句說辭就把我爸媽的自尊心安慰了？我還以為爸媽要堅持發表長篇社論呢！

夏長寧想了想，戲謔地說：「這個問題還沒想到，看來只能我給你牽馬了。」

我媽和他母親握手的時間長達一分鐘之久，充分表達了雙方的久仰之情。夏長寧的哥哥和弟弟也列席了。

「她從來沒有看上過我，是我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一心只要她感動。烈女怕纏郎，難得有心人。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掌聲熱烈，我想起那段時間忍不住也樂了。

梅子笑倒在沙發上，指著我直嚷：「寧福生，我算看清楚你了，你原來這麼財迷！」

又一輪鬨笑與氣球的熱烈炸響拉回了我的神智。我努力拋開看到的極似丁越的身影，挽著夏長寧走進去。

我踢了他一腳，就買下了。

我白了他一眼，低聲說：「以後別亂來了！」

關於婚禮，夏長寧則不讓我沾手半點兒，用了一句非常值得期待的話打發我：「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千萬別提前打聽出來了，那多無趣。」

主持人還算好，馬上說了一堆祝福語hｔｔｐs://ｗｗｗ.hｅｔuboｏｋ•cｏm.ｃoｍ，然後宣布開席。

「這不行！」

從這時起，我教育夏長寧的次數一天比一天多。我掰著指頭數理由給他聽，「房子太大，就要請保姆，你喜歡家裡成天有個外人逛來逛去？」

大笑聲中我聽到梅子的聲音：「家務活全包了就原諒！私房錢全部上交就原諒！」

好吧，現在婚禮也別指望浪漫了。只要夠熱鬧，讓夏長寧宣告他娶了寧福生就行了。至少我現在是這樣想的。

他伸手就把針頭扯了出來，用棉簽按了按完事，乾淨利落至極。我忍不住奇怪，「你沒喝醉？」

來的人很多，與所有的婚禮也沒什麼兩樣。主持人極儘可能地活躍氣氛，我以為只有寶石才是夏長寧送給我的驚喜。

樂音一變，竟然無比凄慘，夏長寧用低沉的聲音說：「我去東北找她，在她叔叔家門口徘徊，結果差點兒感冒，去討好她的朋友卻差點兒挨打，為得老丈人歡心買槍手考試作弊以圖混個好成績。」

「睡吧。明天睡到自然醒。」

夏長寧忍住笑，說：「我保證不亂來！」

「劉老師，阿寧十三歲就送去當兵，從小打得粗（四川話：容易將就，適應能力強），吃什麼東西都香，福生多跟他學學就好了。」

台下又鬨笑開了。

於是，我覺得這頓飯最適合家長們吃。我呢，吃一會兒就挪一旁看電視聽結果好了。

「每個公主都希望她的王子騎著高頭大馬來接她。福生，我願意滿足你的心愿。」夏長寧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對我說。原來，再肉麻的話，如果誠摯地說出來，也只會覺得甜蜜。

「不是說……」我望著他，眼淚瞬間涌了出來。不是因為他能做到這一步，而是因他願意為我這樣做。

我好奇的等著他的第二份禮物，夏長寧似有點不好意思的輕咳了聲，把臉扭到了一邊。

結果媽媽拉著我，感動得眼睛都濕潤了，「長寧說，我只有一個女兒，以後又多出一個兒子，不能讓媽出一分錢。福生，找到長寧是你的福氣。他十三歲就離開家，你對他體貼一點兒，記住了？」

「他要弄幾十輛豪華車迎親！」

當晚，因為夏長寧的一句「保證不亂來」，而被他的朋友灌翻了，目的就是今天晚上不叫他亂來！

「嗯。」

畫面上ｈｔｔｐs://ｗｗｗ•hetubook.ｃｏｍ.com顯示出夏長寧的臉，他望著我，一字一句地說：「福生，我保證會對你好一輩子。如果我有做錯什麼，你能原諒我嗎？」

我點點頭，興奮得很。

「見到福生的時候，我總有種老牛吃嫩草的感覺……」台下頓時鬨笑，我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他。夏長寧繃緊了臉，不看我。

「說什麼都不管用，你現在是我老婆了！」夏長寧蹭的坐起身，進了衛生間。

「真當我是沒文化的暴發戶？」他在我耳邊恨恨地磨牙，又極滿意地說，「效果還不錯，我還在想，你會不會尖叫驚了馬！」

「新娘子樂傻了？！」梅子咯咯地笑著沖我喊。

女人總是更喜歡房子。夏長寧沒有事先弄好，而是等我一起去看，幾乎把市內的樓盤跑了個遍終於買下了一套一百六十平方米的躍層公寓。而他覺得一百多平米的躍層除去公攤其實不算大，還不如買幢兩百多平米的別墅划得來。

他遺憾地躺下，不滿至極，「我好歹也等了你四五年哪，福生。」

他伸手撈我入懷，輕聲說：「有時候我真怕你心裏愛的是他。福生，你不知道你和丁越站一起的時候，我真想一拳打掉你臉上的笑容。」

知識分子的自尊心受不得半點兒傷，但是卻把夏長寧惹火了。

我只好不問，私下裡卻問梅子。梅子得意地說：「真的是驚喜呀！不過可以透露給你聽點兒，別告訴夏長寧，他一心想給你驚喜。」

凌晨四點，夏長寧才打完點滴，我按照護士的叮囑，用棉簽壓著去拔針頭。夏長寧在這時候醒了，「我來！」

「是很土！」

他真的牽著馬昂首闊步走向酒店。

「醉了，又醒了！」他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伸開雙臂說，「過來，我抱！」

夏長寧夾在中間集兩人之所長，心思深沉，笑嘻嘻的綿里藏刀。這廝當眾人面絕不與我做兒女情長狀。

付給裝修公司的工錢就是六萬多，材料費還不算。夏長寧堅持不肯將就，這廝什麼都要用好的,如果連傢具家電和潔具都算上，至少要三十幾萬。我則堅持裝修費由我家出，夏長寧瞪著我火大，「幹嗎要分這麼清楚？」

「算了，當我沒說。能把家裡的人接到酒店就行了，你別弄那麼多車！」我最低要求。

夏長寧真的沒有裝飾花車，酒店離我和*圖*書家很近，走路過去十分鐘。所有的人就步行過去。我望著夏長寧的背影，想起與他相親認識，想起這幾年的林林總總，心裏有說不出的感慨。

夏長寧一個翻身壓在我身上，滿身煙酒氣熏得我難受。這廝清醒了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有多臭，還樂呵呵地說：「春宵一刻值千金。福生，別睡了！」

「老爺，我困極了，早上六點不到就起床了！」

緊接著是裝修。我媽給了我十萬塊，千叮囑萬囑咐地對我說：「福生，房子是長寧買的，可不能什麼都讓他出完了，爸媽給你十萬塊裝修費，你別再讓他掏錢了。」

「總得幾輛車來裝人吧！」

時間飛逝，我的家人與夏長寧的家人終於見面了。在我畢業后一個星期之內，夏長寧全力促成了這次雙方家庭成員的高級會晤。

我想來想去忍不住還是給夏長寧打了電話。

「他要宴開百席！」

我以為他是吃驚，便笑道：「結果是個陌生人，把我都嚇了一跳。」

他真是個寶！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看向第一排的老爸，見他正在搖頭。

「不行！你要想想，有多少年輕人結婚可以隨便一擲幾十萬的？要是沒錢，咱倆還不是租一間屋過著，什麼都不弄！」

我偷笑，靠在他胸口不說話。

夏長寧便笑著說：「生個兒子再養條肥狗就行了。」

我一低頭，看到夏長寧的手，趕緊把手遞給他讓他抱我下馬。

可是到了婚禮那天，我仍被他感動了。

後果是他哥和他弟把他抬回了家，為讓他第二天好過些，就在家給他輸了一瓶葡萄糖。

為了在十萬元以內弄完裝修，夏長寧煞費苦心，花樣百出。今天買的地板是朋友公司的，只出個成本價；明天潔具是朋友店裡的，打了五折。我嘆了口氣，原封不動地把十萬塊交給夏長寧，「你拿去還給我爸媽，就說你包吃包住包消費還倒貼零花錢。」

夏長寧錯愕地望著我，忍笑忍得臉直抽，「如果是我曾經的荒唐，你原諒我不？」

我紅著臉直跺腳，夏長寧趕緊說：「你答應過的，我要是做錯了，你罰我什麼都行，就是不能說走就走！」

「像狗名！」

說完我笑得直蹬雙腿，史上新娘和_圖_書子與女伴合起來瓜分老公紅包的恐怕只有我一個吧！

「福生，要是丁越還活著，你會不會選擇他？」

開席之前我聽到主持說，新郎要送兩件禮物給新娘。

夏長寧一震，眼睛眯了眯。

我臉一紅，破涕為笑，擔心地問他：「真的要騎了它去酒店？路上驚了馬怎麼辦？」

身邊的人便鬨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我已經迷糊起來，夏長寧突然叫我：「福生，你是我老婆了。明早我要吃你做的早餐！」

「他包的紅包最低兩百元！」

我這才想到，說起來我和夏長寧竟然認識五年了。我二十一歲時和他相親，今年我都二十六歲了。

「因為我還沒找到工作，照顧下我的自尊心成不？」

我騎在馬上，萬眾矚目。

梅子哈哈大笑，「回頭梅山娶我，咱倆也對半分！」

「有什麼好意見？」

這時，夏長寧走到我身邊靜靜地問我：「福生，我是沒文化的粗人，你書讀得多。如果我有做錯什麼，你肯原諒我嗎？不會說不要我了、不和我在一起了吧？」

「難不成少了幾十平米就不用請保姆做清潔了？」

夏長寧抱了我下樓，樓下竟有一匹馬，他的那匹叫寶石的馬。黑色的寶石驕傲地站著，大大的眼睛泛著寶石般的琉璃光彩，馬頭上扎了一朵大紅花，被它甩得歪了，卻也難掩寶石的美麗。

窗外夜漸深沉，很快天就會亮了。我閉上眼沉沉睡去。

「可以請家政。再說了，房子大了，空蕩蕩的。」

第一件是那枚刻有福字的戒指。夏長寧給我戴戒指的時候幽默的說：「外婆她老人家早料到這輩子我會遇到福生了，提前把她的名字刻戒指上。這就叫命中注定！」

主持人很是時候地插了句嘴：「夫妻自當患難與共，不離不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大家說對不對！」

不過聽這些你來我往的意思，親事就算定下了？我還念叨著夏長寧能別出心裁地求婚，看來，只能寄希望有個浪漫的婚禮了。

兩個女人笑得不顧形象。良久，我才收了笑聲嘆氣，「沒文化的豬！這就叫驚喜啊？我終於知道暴發戶是什麼樣子了。極盡招搖之事，唯恐錢燒得少了沒面子。梅子，想個辦法改一改？他朋友多、親戚多，請的人多也就算了，那個車隊就免了吧！」

台下噓聲、尖叫聲、掌聲、笑聲亂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