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逗得杜老夫人哈哈大笑，指著黑七道：「莫冷著舅少爺了。好生侍候著。」

見岑三娘還要說話，夏初看出來了：「少夫人您放心。奶娘和小少爺就在隔壁。」

岑知林清脆的聲音也接著響了起來：「姐夫，你甭管那麼多，快點進去！三娘生小侄兒啦！」

這廂方媽媽趕緊把剛煮好的酒糟荷包蛋端了來：「少夫人，你再沒胃口也吃兩口再歇著。」

長安城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灑落，在靜謐的月光下，美麗無比。

岑三娘愣了片刻，手輕輕的搭在了肚子上，平平的一塊。她這才相信，她已經生了。是兒子還是女兒？她好像沒記清楚。

這時窗外傳來黑七的一聲震雷般的喊聲：「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皇后此言差矣！子以母貴。你貴為皇后，朕改立弘兒為太子，名正言順。他日你為太后，若讓梁王為帝，尊劉婕妤為太后。兩宮太后，反而不美。朕並不是一時興起。」高宗和言悅色的扶起武后，露出溫柔的笑容，「媚娘，朕說過，絕不負你。不立弘兒，難道將來要你去看劉婕妤的臉色嗎？」

帘子被挑了起來。杜燕婉和方媽媽帶著幾個丫頭潮水般涌了進來。

這一睡足足就是一天。岑三娘清醒過來的時候屋裡已收拾妥當，牆角半人高的瓷瓶里幾枝梅花吐放著幽幽的香。燈光從紅綢面的罩子里透出來，屋裡充滿了喜慶的味道。

一行人來了花廳。這邊黑七早得了吩咐，開了院門把杜老夫人迎了進去。

「孩子露頭了！」醫婆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少夫人，你用力，再用點力！」

「我要餵奶！讓廚房給我多做些下奶的飯菜。」岑三娘盯著三個小不點，輕聲說道。

杜老夫人哈哈大笑，坐在床邊說道：「傻丫頭，黑七和舅少爺見你沒了精神，故意說話來讓你振作的！歇著，生了就好。沒想到一舉得倆，我國公府後繼有人了！」

醫婆滿頭大汗的從床屋坐直身https://m.hetubook.com.com體，手上抱著血污的一團：「生了生了！」

「舅少爺去歸燕居歇著了。您放心吧。」阿秋給她掖了掖被子，笑道。

驚得杜燕婉手一抖，滾燙的糖水漾到了手上。她忍著將碗擱到了托盤上，顧不得燙紅的手，捉著岑三娘的胳膊道：「嫂嫂，你再堅持下……」

岑三娘身體往後一仰，想用力卻沒了力氣，眼裡浮滿了淚，望著杜老夫人絕望的想，她生不出來了。

那目光許久未曾見到過了。高宗凝視著她，心裏卻又是陣陣震驚。如果不是改立太子，讓她感動……她心裏難道還對皇叔念念不忘？

族長夫人笑道：「借老太太吉言，這是吉兆啊！」說著扶著老夫人進了正堂。

另一名醫婆接過孩子，一手就拍在孩子屁股上，嗆出血水的孩子哇的哭了兩聲。

杜老夫人哪裡還坐得住，厲聲喝斥著尹媽媽：「三娘今天發作為何不報我知曉？」

屋裡屋外頓時響起陣陣歡呼聲。

岑知林斯文的說道：「有您老人家坐鎮，三娘心裏就更安穩了。定能平安的。」

武氏溫柔的伏在高宗懷裡，眼裡卻閃過一絲冷意。要讓皇帝繼續寵信自己。要讓兒子順利登基。溫柔軟語哄得一世，哄不了一世。只要滕王還在，皇帝就會再起疑心。那個人……留不得了。

阿秋坐在炕旁，枕著腦袋睡著了。隔壁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我要見他！」岑三娘哇的哭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只覺得身體又是一松，忍不住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岑三娘聽她一說，又看過去，發現老三最小，腦袋還沒自己拳頭大，就忍不住心酸：「一氣生了三個，怕是身體差，如果帶不大怎麼辦？」

「是啊！三個小少爺！把祖母歡喜的又哭又笑，明天就行洗三禮了！帖子早發出去了！」杜燕婉說著接過三個小枕頭並排放在了岑三娘身邊。

杜老夫人站了起來和圖書，毫不遲疑的吩咐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把那件風毛大氅拿來，備轎去。我聽到孩子的哭聲了。三娘定是生了。」

「姐夫，你快點進去，我扯住他了，你快進去！」

「不是。這天晚了，又下著雪。奴婢怕您受了涼。」尹媽媽慌亂的拿來衣裳服侍老太太穿了。

「叫你用力！」杜老夫人大喝一聲，甩開了尹媽媽，三步並作兩步搶到床頭，握住了岑三娘的手，「三娘，祖母來了！我聽到孩子哭了！」

「知林呢？我聽到他一直在外頭。」

這時，隔壁暖閣里又傳來岑三娘的呻|吟聲。

醫婆還沒走，笑著指給她看：「包袱外栓紅帶子的是大公子，栓黃帶子的是二公子，栓紫帶子的是三公子。等大了就好分啦。」

岑三娘的目光依次看過去，有兩個閉著眼，一個半眯縫著眼睛在哭。她伸手指一個個的戳：「咋分得清啊！」

「呸呸呸，嫂子胡說。安排了六個奶娘，還有兩個醫婆照看著，一定養得好好的。」杜燕婉呸了幾聲，又柔聲安慰道，「您再睡一覺，好生歇著。等出了月子就好啦。」

杜燕婉卟的笑了：「你這做娘的都生糊塗了！你太能幹了，居然連生了三個！」

「哪有啊！要是生了，早遣人來報了。」尹媽媽脫口說道。

尹媽媽躬著身噙著淚認錯：「奴婢知錯……」

她沖外面喊了一嗓子。

高宗哈哈大笑，轉眼想起，這不正好是立了武氏為後發生的事么？杜燕綏知情識趣的讓出了主帥一職。表明他不會投向皇后。左思右想，覺得一切都順，心頭一高興，當即做出了決定：「多虧了朕立了位賢后。胡總管，傳旨，廢太子為梁王，年節后帶著他母妃去封地。立皇子弘為太子。」

不多會就麻利的打包成兩隻小枕頭抱了過來：「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是兩個小子！」

杜老夫人根本不理，腳步穩定的直接走了進去。

不想讓杜老夫人操心，岑三https://www.hetubook.com.com娘發作生產的事被尹媽媽瞞得嚴嚴實實。老夫人的話讓她為之一愣，還想掩飾：「您聽錯啦，三娘還沒足月哪……」

蔡國公夫人一舉生了三個兒子的消息在長安城不徑而走。

抱著紅綿小枕頭的奶娘魚貫而入，屋子裡頓時擠得滿滿當當。

杜燕婉接碗，舀了勺喂岑三娘。

都知道外間兩人在唱雙簧安岑三娘的心。族長夫人高著嗓子吼道：「都攔著國公爺不準讓他進來！」

一股熱意湧進了高宗眼裡。他等了這麼多年，從想盡辦法讓她進宮，從與她歡好，他從來沒聽到她這樣親呢的叫過自己。霎那間，他彷彿又看到她端著葯碗在帳幔后的窈窕身影，偶爾經過身邊，一顰一笑讓他心神不寧。他不管不顧的終於將她迎進宮來。終於讓她做了他的女人，終於得了她的心。高宗緊緊的抱住了她，心裏陣陣滿足。

眾人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窗外又響起了黑七和岑知林爭吵的聲音：「男人不能進去！」

「還有一個，少夫人，你堅持住，這個就順了！」醫婆鑽在床屋，聲音透過搭起的紗帳大聲著。

「不可能！快去！」杜老夫人固執的堅持著。

好像除了杜燕綏沒回來，府里真沒有事了。岑三娘心思鬆動，戀戀不捨的瞅了好幾眼寶寶，又倦了：「好，我先歇著。」

杜燕婉領著眾人退出了屋子。岑三娘睜眼看了看屋角插瓶里的梅，突然覺得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無比踏實。

眾人又是一驚，岑三娘白天發作到現在，疼的叫了一整天，醫婆又是塞參片又是施針，只說還欠點火侯，老夫人竟然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杜老夫人卻沒有心思再和她說，就往裡間走去。

見著老夫人來，杜燕婉握住了岑三娘的手叫道：「嫂嫂，祖母來了！」

「哎喲，使不得，三伯娘！您年紀大了，你也知道這生孩子血氣重。您老在這正堂坐鎮就行了。」ｈetｕｂｏｏｋ.ｃｏm.coｍ族長夫人怕驚著老夫人，一個勁勸她。

「這怎麼行！哪有……」杜燕婉都聽傻了。

方媽媽拿出管事嬤嬤的派頭對岑三娘說道：「少夫人您放心。媽媽眼下什麼事都不管，就只管著六個奶娘。保管把小少爺養得好好的。」

怔忡間，武氏的身體偎進了他懷裡，輕聲說道：「阿治，你這般對我，我也只待你好。」

「杜燕綏！」卡在岑三娘喉間的話弱弱的響起。

岑三娘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四周的人和聲音漸行漸遠，恍惚間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尖叫聲，什麼都不知道了。

杜老夫人下了轎，族長夫人伸手扶了她，臉上勉強帶著笑：「這麼晚了，又下著雪，三伯娘怎麼親自來了。」

岑三娘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半張著嘴喘著氣，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如果什麼事都不想該有多好啊。

迷迷糊糊睡著的杜老夫人彷彿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這一刻，老太太突然清醒了，迭聲喊著尹媽媽：「是不是三娘快生了？」

武氏渾身一震，望著高宗久久說不出話來。

勺子才沾唇，岑三娘只覺得腹部又一陣劇痛，抽搐著叫了聲。

「嫂子，你終於醒了！」杜燕婉吸了吸鼻子，朝身後喊道，「把小少爺抱進來！」

岑三娘突然湧出一股渴望，伸著手叫道：「是兒子還是女兒？」

武氏大驚，立時跪下勸阻：「太子廢立事關國柞，還請皇上三思！」

「是。」黑七應了聲，和尹媽媽目光一碰，卻是說不出的擔憂。

「不對，我聽到了。是三娘生了！幫我更衣！」杜老夫人坐起了身，精神矍鑠，臉頰浮起興奮的紅暈。

岑三娘半睜著眼睛瞅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只瞧到兩個紅紅的綿褥子，她想笑，眼淚不自覺的淌了滿臉，喃喃說道：「杜燕綏呢？」

杜老夫人白天還迷糊的讓太醫院醫正都焦灼不安，這會兒卻像沒事人似的。

「阿秋。」岑三娘輕輕喊了聲，大概是生產時喊的久了，聲音有些沙hetubook.com.com啞。

正在等著胎衣滑落的醫婆也喊了聲：「不好了！少夫人肚子里還有一個小的！」

尹媽媽仍想阻攔，杜老夫人就起了疑心，沉下臉道：「是不是三娘有什麼不妥？」

消息傳到宮裡，武氏抿嘴一笑，對高宗說道：「長安城都在傳杜家是借了皇上的龍威。您不過在杜家門口站了片刻，岑三娘就沾了您的龍氣生了三個兒子哪！今年真是好年景，瞅著過了年開了春，征西的喜報就來了。大唐的疆土又擴了一大片。」

尹媽媽只好拿來風毛大氅替她穿好，又煨了個小炭爐塞她手裡。叫粗使婆子備了軟轎，扶著杜老夫人出了門。

三個？岑三娘驚得下巴都掉了：「三……個？」

岑三娘這會兒眼睛已經粘在三個小不點身上了，不容置疑的說道：「奶不夠再請奶娘喂。就這麼定了。」

真丑。巴掌大。跟沒長毛的小耗子差不多。

又一聲清脆的啼哭響起，打下手的醫婆清洗著孩子。

岑三娘半張著嘴，看著杜老夫人想說話又說不出，心裏一急就想起身。

杜燕婉笑道：「好極了。祖母說累著族長嬸嬸了，明日洗三禮再請了她來，重重謝過。」

「見過老夫人。」岑知林在木廊下恭敬的行了禮。

杜老夫人眼裡頓時落下淚來：「三娘，你生了，生了呀！」

見她神色堅持，又想著她才生產過，杜燕婉不忍拂她心意，就應了：「好，就聽你的。你歇著。」

阿秋猛的睜開眼，看到岑三娘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跳了起來：「少夫人您醒了！少夫人醒了！」

尹媽媽低聲說道：「老夫人剛才突然醒了，說是聽到孩子哭聲了，非要來。」

杜燕綏回來了？岑三娘用盡全身力氣伸長了脖子，想越過床前的人去瞧他一眼。感覺下面一松，就聽到醫婆歡喜的大喊：「出來了出來了！」

杜老夫人一怔，竟想起來了：「好孩子，這麼冷的天去歇著吧，你姐姐定能平安生產的。」

岑三娘就點了點頭，又問杜燕婉：「祖母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