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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有位老漢放下了一副餛飩挑子。撥紅了炭火，大骨頭湯汩汩冒著泡，熱氣氤氳。

穆瀾埋頭開吃。

「我沒帶錢。」無涯不變的笑容里有一絲尷尬，「你幫我付賬可好？」

夜色已完全模糊了柳樹的倒影。零散的花燈出現在湖面上，隨波逐流。

無涯驀然迴轉身，惡狠狠地說道：「你休想！你休想讓我說不喜歡你，然後心安理得的離開我！」

憑什麼？

穆瀾只是笑著。

叨在嘴裏的柳葉了被穆瀾吐掉。她笑嘻嘻地認了：「被看穿了呀。不說便不說罷。總之……當做了個夢罷。國子監我是呆定了，等我辦完事，皇上再砍我的頭，行不？」

穆瀾明白了：「不想讓我再呆在國子監？」

「它值多少錢？」

穆瀾的態度強硬起來：「要麼你就戳穿我的身份，殺了我。要麼，就當你不知情，我繼續留在國子監。」

「老闆，來兩碗！一樣加料！」

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還能和從前一樣？真能一樣，她何必扮成冰月，掩耳盜鈴？

「你可以說不喜歡我。我就不能威脅你了不是和-圖-書？」

「你說什麼？」他的話像一聲驚雷，震得穆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無涯想了想道：「現在我力量不夠。將來一定行。你且等著我。」

春來嘆了口氣。冰月姑娘已經進了宮，皇上依然對穆公子小意殷勤，念念不忘啊。

冒著熱氣的餛飩端了過來。雪白的餛飩皮，翠綠的香菜，深黑的紫菜，細碎的蝦米，綠白相間的蔥粒，紅油浮在湯麵上，像一粒粒瑚瑚。瞧著令人食慾大開。

無涯的神情很奇怪，憐惜地望著她道：「你在國子監查不到證據。因為，根本不存在那樣的證據。」

湖水輕拍著岸，柳樹下的湖岸幽靜無人。吃過餛飩，兩人很有默契地踏上了湖邊的小徑。

穆瀾平復著心情，靜靜地答道：「是。如果我找到證據，還請您還我父親一個公道。」

無涯心裏鬆了口氣。只要她肯和自己說話就好。他想了想道：「能賣上千兩吧。」

「那匹馬叫茶花，送你抵餛飩錢如何？」記得穆瀾很喜歡賺錢，無涯試探地問道。

秦剛促狹地逗他：「那筒和-圖-書筷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用過！」

她有點餓了，隨意坐在了擦拭乾凈的木桌旁道：「一碗餛飩，多放紫菜，加勺紅油！」

現在他說，我想見你，是因為思念。他說朕怕見到你，是因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他是皇帝，她女扮男裝進國子監犯了殺頭的重罪。

她是混江湖長大啊。穆瀾內心凄惶著，厚著臉皮笑著，靠著樹折了片柳葉叨在嘴裏，一臉憊懶樣兒。

她是誰？她的母親是雜耍班，現在是京城一家不起眼的小麵館東家。哦，她不能再叫穆瀾，跟著父親姓邱吧。就算父親曾為官身，還是遭貶的罪臣。

穆瀾冷笑，當她不敢甩開他的手么？

「我想見你。朕卻又怕見你。」

她笑望著無涯。他在說笑話嗎？不，他在說夢話。她和他都做過同樣美麗的夢。只是她從夢裡醒來。他還未曾。

賣餛飩的老漢搓著手笑道：「公子喜歡就好。」

為了這個公道，她扮了十年男人。母親，已經魔症了。

無涯從筷筒中抽出兩雙筷子。穆瀾反應快，伸手從筷筒中抽出了一雙筷和_圖_書子。無涯從來沒見過這般孩子氣的穆瀾，只覺得好笑。他沒說什麼，慢慢將一雙筷子放了回去。

「我在國子監讀書不方便養。折成銀子回頭給我。」穆瀾本就是來赴約，也不矯情了，痛快地又摸了十文錢放在桌上。

他喜歡她，但他以為她是少年，所以不能喜歡。

看到花燈，穆瀾想起了林一川的邀約。她停住了腳步：「約我前來，有何事？」

就因為你是皇帝？現在有了核桃將來有後宮三千，照樣能深情脈脈地看著我？要臉么？

「不都說皇帝心系江山社稷，往往身不由己。你咋沒這自覺呢？你想娶就能娶？好吧，就算你想娶，六宮只能有我一人，你行嗎？」

這是無涯第一次吃路邊的餛飩攤。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真的很香。

在國子監御書樓里邂逅無涯時。他說，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能喜歡你。

穆瀾甩開他的手，把臉扭到了旁邊，卻沒再起身了。

她笑得越燦爛越美，無涯的心就越疼。他伸手抱住了穆瀾，低低地說道：「我怎麼會殺你？不要說這樣的話。」

穆瀾https://m.hetubook.com.com閉上了眼睛。他的氣息令她沉迷。這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靠近。她這樣想著，推著他的胳膊變得酸軟無力。

就算沒有人投毒，這種路邊小攤吃出病來怎麼辦？

他的認真讓穆瀾無語。她終於不再裝出一副笑臉，輕聲說道：「現在你不行。將來也不行。」

無涯笑了。他背負著雙手望向湖面星星點點的花燈道：「你是仗著我喜歡你，才有這樣的底氣來威脅我？」

「跟我回宮，我要娶你。我只想娶你。」無涯望著穆瀾的臉，認真的說道。

穆瀾已經吃完了，從荷包里拿出了十枚銅板放在了桌上。

因為核桃？無涯瞭然。他沒有和穆瀾爭辨下去，轉開了話題：「核桃和我說，你進國子監是為了查十年前科舉弊案。你懷疑你父親邱明堂蒙冤蹊蹺上弔自盡。你娘告訴你，你父親在國子監里發現了不是試題泄漏，只是參考的監生無意中發現了試題。所以你堅持想留在國子監，想找到這個證據？」

初夏的太陽剛沉進水裡不久。岸邊的垂柳倒映在湖面上的影子像極了深深淺淺的水和圖書墨畫。銀錠橋上行人提著燈籠經過，點點燈光投在了水面上。深藍的夜空，桔色的燈光，搖曳的倒影構成了一幅極美的畫面。

她正要站起身，無涯的手壓在了她的手上，慢條斯理地吃著最後一個餛飩。

垂下的眼帘掃到一襲淡青色綢衫，像一湖水在她眼前漾動。穆瀾抬眼，看到無涯脈脈含情的眼眸，頓時火冒三丈。

穆瀾站在橋頭，心情卻沒那麼美好。她有點迷茫地望著橋上帶著歡顏的人們。他們是屬於那幅極美的畫面。而她，是湖裡那些深淺搖曳的樹影，終究只能藏於黑暗的孤單影子。

憑什麼你還能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

遠處，春來急得團團轉：「秦剛，你確定賣餛飩的沒問題？」

裝什麼裝！穆瀾無聲地哼了聲，不再看他。

「老丈，你這餛飩味道很不錯！」無涯吃得鮮美，贊了句。

「嗯。」

穆瀾清亮的眼神驀然變成了夜空最清冷的星光。無涯裝著沒有看到，好奇地望鍋里瞧：「聞著好香！」

「哎喲！真是要命！」春來想著就犯噁心。他踮起腳尖張望，看到無涯已經拿起筷子開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