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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東西撞了撞他的背。

踩死……用劍砍蟑螂……

「踩死不行了，你的劍是用來砍蟑螂的？」林一川罵了他一句，睃了眼烤得黑呼呼的麻雀，沒了胃口，「我出去溜噠溜噠，看看能不能遇到只昏了頭的野兔。」

燕生背著包袱回頭：「謝您吶！我們正是去廟裡投宿的！」

草灰飛揚。

大概這兩個月同甘共苦，燕聲的膽子大了不少，竟然學會了和自家少爺抬扛：「少爺，算你喜歡男人，穆公子也從來沒說過喜歡你。」

這件青布薄襖還是在揚州時從燕聲包袱里拿的。兩人的荷包臉還乾淨，餐風露宿，根本沒有餘錢置辦新衣。一路這件襖子已經洗過很多回了。染的靛青已經洗脫了色，布料洗得輕薄如紙，再洗估計有些地方要露棉花了。燕聲不會縫補，林一川更不會。難不成他還要穿補丁衣裳？在灰痕和補丁衣裳之間艱難選了半天，林一川喃喃說道：「也m.hetubook.com.com不是很臟……」

燕聲高興極了：「二老爺定會愁得揪光了鬍子！」

「哎，公子，那山的廟早荒廢了！」有客人好心地喊了一嗓子。

燕聲頓時蔫了，嘟囔道：「還能有什麼？烤麻雀嘛。」

「少爺我怕過蟑螂？不過是討厭這種醜陋的臟蟲子罷了。」林一川傲慢地說著，彷彿還坐在自家那張整塊精雕紫檀木嵌雲石的八仙桌旁，「菜！」

天色漸沉，林一川和燕聲躲在破廟的牆角升火。

林一川理直氣壯說道：「你最多烤糊。我會烤成焦炭。你晚飯不想吃了？」

灰黑色的草灰灑在林一川身。他皺眉拍打了兩下。青布襖被手掌擦出了幾道黑色的灰痕。他愣了愣，揭起一片衣襟看了又看。脫了薄襖去外頭溪水裡清洗乾淨還是視而不見？林一川盯著這幾道黑色的灰跡認真思考著。

林一川停了停腳步，嘴角微微翹了翹，眼和*圖*書睛盯著樹間灌木叢跳躍鳴叫的麻雀問道：「晚飯吃什麼？」

掃著掃著，燕聲又想起了雁行。如果雁行還在，他一定不會讓少爺穿舊衣住破廟。望著那兩串烤得黑呼呼的麻雀，燕聲難受極了：「我真沒用。烤串麻雀都烤不好。」

他眼前影子閃了閃，林一川嗖地離地躍起，落在了他身邊。

燕聲急於護著火堆，吸了一鼻子灰，嗆得大聲咳嗽起來。

客人們恍然大悟。這二位兜底光呢。很快對消失在山道的主僕二人失去了興趣，繼續交流著佐茶的八卦。這麼多茶客聚在一起，下一次得是十天後了。

廟門口伸進來一根長長的樹枝，面掛著個布包。布包被他撞得晃晃悠悠，熱氣和香氣從裏面透了出來。

燕聲瞪圓了眼睛，朝著廟外喝道：「什麼人？」

茶寮建在山道旁，客人們口沫橫飛。風將笑聲吹送而來，夾雜著一句：「沒貨才是正常。林家南北十www.hetubook.com.com六家商行的老東家死了，少東家竟然是抱來的嗣子，自請出了族。商行掌柜們沒了主心骨，大年初一竟然沒有放鞭炮開業。京城的物價都生生漲了兩成呢。」

偷眼瞥著自家少爺坐在石頭，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青布棉襖，抄著手閉著眼睛陶醉在烤麻雀肉香的模樣，燕聲突然渾身不得勁。他的少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穿四百兩一件精綉錦衣，處處講究愛潔如命的少爺了。一股酸楚在心裏攪騰著，燕聲脫口而出：「小的打死都不信，少爺您會穿舊衣裳，住破廟。連連蟑螂都不怕了！」

移開腳，看著蟑螂內臟破裂凄慘無的殘屍，燕聲的眼淚都快淌出來了。他的少爺幾時受過這樣的罪啊？明知道少爺愛潔，自己還說蟑螂去噁心他。燕聲自責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他看了眼凌亂的破廟，跑到廟門口折了幾根松枝紮成了掃帚，趁著林一川還沒回來認真地打掃hetubook.com.com起來。

林一川和燕聲走到三十里坡時，正逢集市散去。他們經過尚算熱鬧的客棧與飯館，在茶寮客人們好的注視下踏了山道。

離京城三十里地的山坡立著座廢棄的破廟。廟很小。兩扇廟門早被附近村民拆走了，露出光溜溜的門洞。坡後山高林深，有野獸出沒。自從廟裡最後一個道人離開后，除了獵戶偶爾經過在這裏歇息，連乞丐都不肯借宿。多走三十里進京城了，何必留在這裏，討個飯都只能問山裡的野獸肯不肯。

這處地方叫三十里坡。山坡下卻不荒涼，開著一間客棧，一間飯館，一間茶寮。每月逢十，周圍的百姓會來三十里坡趕集。這是進京城前最後的歇腳處。

林一川大怒：「一路你念經似的掂記著我的二兩碎銀。以前怎沒看出來你這般貪嘴？你家少爺的定情信物，你好意思花嗎？」

少爺怎麼說話都有道理。自己說不過他。燕聲認命地將兩串洗剝好的麻雀架在了和_圖_書火堆。不多會兒，一股肉香瀰漫開來。

男女不分的蠢貨！林一川雙手往襖袖裡一插，踢了他一腳道：「你懂個屁！別把麻雀烤糊了！」

燕聲正想將烤好的麻雀遞給他，眼尖地看到一隻蟑螂從牆角破席子下面鑽了出來，爬向林一川：「少爺，你腳邊有隻蟑螂……」

燕聲嚇了一跳，隨手拔出了長劍，警覺地朝廟外看去。

「誰？」燕聲警覺地回頭。

燕聲盯著自己手的劍半晌沒回過神。林一川溜噠著離開破廟老半天了，燕聲才反應過來。他走過去大腳板啪地將那隻探著鬍鬚四處亂爬的蟑螂踩死：「還說不怕呢。都怕得用輕功跳起來了，嘁！」

一陣寒風突然從洞開的廟門直吹進來。

燕聲埋著頭往火堆里添著柴，小聲說道：「少爺不是還有二兩銀子？幾百能買件粗布新衣了。肉燒餅也五錢一個，不買衣裳買燒餅吃也行啊。」

燕聲往旁邊縮了縮，也不敢還手，氣呼呼地嘟囔：「少爺怎地不自己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