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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抽根煙嗎？我知道你約我下來的目的，但我在思考問題之前習慣先抽根煙。」

「他到底怎麼了？！」

千言萬語此刻只化為這沉重的三個字，輕輕地回蕩在房間里。她握著他的手，將臉抵著這三隻相疊的手，黝黑和蒼白，剛毅和纖弱，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呈現在她眼前，她輕輕地包著這隻沒有任何反應的手，不知所措的淚水成串滾落。

「嗯？」

「關競風，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會這樣了，求求你睜一下眼睛好嗎？我真的知錯了……」尹芯辰的雙肩壓抑地抖動著。

嚴厲的眼折回到她臉上：「你怎麼能任性成那樣？！你明知道競風有多擔心你你還要那樣！這下好了，他就躺在你隔壁病房，你開心了吧？啊？」

他說人在開車時遇到危險，會下意識地將方向盤往左打用以避開迎面而來的危險——這是人的直覺反應，或者說叫非條件反射——縱使坐在副駕座上人的是自己的父母或者妻子。

那天在暴雨中迎面飛來的紅色原來是一輛車，關競風在雨勢和她的無理取鬧下不ｈttps://ｍ•ｈｅtｕｂｏok.ｃoｍ•coｍ知覺地闖入了另一車道中，那輛同樣被困入颱風暴雨的紅色轎車於是朝他們迎面奔過來。醫生說真是大難不死啊，在那樣的情況下他都將車往右轉了，竟然還只是在急剎車的時候讓腦袋撞上了自己車裡的玻璃。

不合時宜地，在她剛睜開眼的時候，左延清沒有什麼表情的臉映入眼帘。

可是不用左延清提醒，她也清醒地記得當那團紅色迎面而來時，他當機立斷地把方向盤打右——用以護她的命。

倏忽間，一大片白茫茫、風急雨驟、暴戾的怒吼以及最後映入眼帘的那個紅色的東西再以及那「BONG」的一聲，湧入她腦海。

「小清……」

「小清！」徐美雲尖叫起來，縱使自己心裏也惱著女兒的任性，可畢竟是心頭肉，當著自己的面被人摔耳光她還是不待見的，「不要這樣，再怎麼說芯辰也是你的老師……」

一睜開眼，兩張急切的面孔就躍入她眼帘。尹芯辰撫著痛得快要炸開的腦袋，莫名其妙地問：「我這是在哪？」

尹www.hetubook.com.com芯辰記得在她十六歲學車的那一年，教她開車的教練在閑暇之餘和她談到一個尚無科學論證的人體慣性。

「不如一起去喝杯咖啡？」

左延清沒有回答，目光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她身上。

她也看著她。

尹芯辰蒼白的臉仍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看著左延清一張一闔的嘴。

「是，所以我想也沒必要進去打擾他們了。左小姐？」

站在病房門口的女子重新帶上門。

「在醫院。」一道清冷的聲音在尹爸尹媽開口之前傳來，聲音的發源地已被兩老用太過逼近的臉遮住。

「你還會關心嗎？」左延清恨恨地瞪著她，「別再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要是還有心，能在那種情況下還和他鬧嗎？」

「聰明？」左延清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不，如果硬要說聰明，我想你應該把它套到競風身上。當然，我們知道你想問什麼——關於夢遊的事？」

「我來做什麼？」她冷哼一聲，縱使此刻尹東林和徐美雲就在現場，那兩個上次見面前關競風就叮囑必須給他們留下好印象的人就在和_圖_書現場，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可是這樣的「只是」下來，他仍是昏迷了整整一天仍不見醒。

這個世界外的兩個人同時吸了口涼氣，為左延清話下顯而易見的含義。

病房倏爾靜寂，尹東林和徐美雲站在一旁，都被這兩道相互粘著的目光隔絕到另一個世界去。

「尹小姐沒什麼大礙，只是嚇昏了，休息一下就好。」

「芯辰、芯辰……老公，芯辰醒了！」

「看她哭成這樣，就知道大腦應該是清醒過來了。」她闔上門，輕聲對身後的男人說，可是盯著門的雙眼卻突然呈現出獃滯狀。

「這習慣和芯辰一樣。」余紹廷聳聳肩表示不介意，紳士地替同行的女子拉開座椅后，在她對面坐下，「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既然你這麼聰明。」

「芯辰，芯辰你還好吧？」

啪！

左延清離開門口，走到芯辰面前。

很多年後，芯辰當上了大學老師，在某一堂課的最後十分鐘，她突然憶起這件事並和學生們講了這種非條件反射。那一次他們還用了整整十分鐘討論這種直覺反應呢，而得出的結論是——每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見識過車禍的人都同意這個觀點，縱使沒有科學論證，可是那些他們見過的司機在遇到危險時，的的確確是將方向盤轉左——用以護命，直覺反應。

只是！

沒有人反應得過來她要做什麼，一點前兆也沒有，完全是突兀地，她的手一揚，突然狠狠地往床上女人那張蒼白的臉上甩去。

芯辰臉一沉：「你來做什麼？」

余紹廷的桃花眼細細長長地，傳遞出微笑的信息：「當然，這是問題之一——關先生猜到了？」

「她這樣像個老師嗎？」左延清嚴厲的眼神直射尹太太，在芯辰呆若木雞的瞪視下，左延清嚴厲地看著徐美雲：「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自己跑到海邊讓競風也跟上去送死，她這樣像個老師嗎？尹芯辰——」

「他受傷了。」大半晌，冷冷清清的聲音才響起，左延清眼裡的憤怒不知怎麼地突然退去了，「還要忌妒還要吃醋嗎？還要問他到底愛不愛你嗎？」

「好的好的，謝天謝地……」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傳入她耳里。一切歸為平靜，再也沒有大風大浪大雨的聲音，也沒有那把憤怒的訓斥和圖書聲，房間里安靜得只余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聲飲泣。

頭好痛！

「對不起。」她坐到病床旁邊的矮凳上，輕輕地捧起他的手，輕輕地包入掌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從來沒有那麼激動過，不管是在教室里還是前幾次呆在關競風身邊，她縱使沒怎麼和她說話也至少還維持著尊重師長的表相，可是這一刻，左延清瞪著她的雙眼就算巴不得要射出利器將她萬箭穿心一般。

「你說呢？而且他猜到你也猜到了。」

「關競風！」突然，尹芯辰跳了起來，「你說他怎麼了？他在哪？他到底怎麼了？」

「你知道嗎？救護人員說他在最後一刻竟然把方向盤往右撥。現在——你還要問他到底愛不愛你嗎？」

病房裡，見到她時該攏起眉該習慣性地將訓斥扔到她臉上的那個人出奇地安靜，躺在那裡，在從窗外射進的明媚陽光下，這一張鬼斧神工般的臉難得地平靜，那對眉也不再習慣性地攏起，閉著雙眼，呼吸輕微而平順，就像一個安靜的孩子。

尹芯辰皺了皺眉，尹東林和徐美雲這才退開，讓她往剛剛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