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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渡

作者:葉落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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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相逢猶恐是夢中 第二章 心自靈犀

第一卷 相逢猶恐是夢中

第二章 心自靈犀

宇文楚天淡淡地道:「多年前,小塵因受了驚嚇無法安睡,我翻遍醫書,終配出這安神茶的方子,每日清晨取竹葉上的露水為她沏茶。」
「我看這香囊上繡的絲線被磨得有些脫色了,想必你已經帶在身上多年,它一定對你很重要,我怎麼好奪人所愛?」
「小塵?」蘭夫人猛然抬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知不覺竟聊到陽光明媚時,浣泠穿著一身特別柔美的水藍色長裙來到墨竹園,她在竹門外看見宇文楚天和浣沙品茗對飲,有說有笑,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她想敲門,又忍住,在門外跺了跺腳,扭頭跑開了。
他一直低頭聽她說話,待她講完,才端了茶杯喝了口茶,道:「舉手之勞,無須言謝。」
「這香囊是小塵許多年前綉給我的,確實有些舊。若蘭小姐不嫌棄它破舊,就收下吧,這裏面的安神香與安神茶配合,才能充分發揮功效,徹底治好夢魘之症。」見浣沙還有些遲疑,他又道,「若是蘭小姐嫌棄這香囊破舊,可讓人重新綉個精美的,裝了這安神香帶在身邊。」
她點頭,贊同娘親的看法。
浣沙伸手幫她理好了跑亂的髮絲,順手用手帕幫她拭去額邊的薄汗:「你回來得正好,娘讓我陪你抄寫《女戒》,我正到處找你呢。」言罷,她又回身對雅兒道:「宇文公子想在園子里轉轉,卻不認識路,你陪宇文公子認認路吧。」
突然,一個男孩撲過來抱住她的身體……
日子都記得如此清楚,可見他有多麼不習慣,他習慣的是思念,日日刻骨,日日錐心。
「是,大小姐!」
存了這個心思,天蒙蒙亮,浣沙便起身推開窗子,關注墨竹園的動靜。忽見林中一襲青色的人影飄忽在半空,身形輕快如流水疾風,踏葉無痕,劍影凌厲如旋風狂掃,竹搖葉顫。
不知不覺中,她已走過長廊,轉到了閨房門外。與她的住處相對,正是墨竹園。這所閑置已久的別院如今熱鬧非常,侍女下人在管家的指揮下進進出出、忙忙碌碌,都是為安置宇文楚天而忙碌。
雅兒話音剛落,浣泠已歡喜地衝到宇文楚天身前:「還是我帶你去花園轉轉吧,園子里的海棠花剛開,特別漂亮。」
「我現在就……」浣泠的氣話說了一半,機靈的眼珠轉了轉,立刻話鋒一轉,「你讓我走,我偏不走,哼!」
她若無其事地笑笑:「沒錯,我確是經歷過全身骨骼盡碎之傷。三年前,我失足從懸崖摔落,摔得血肉模糊骨骼盡斷,好在我從小修習九黎秘術,修有護體靈力,才維繫一絲心念未絕。我娘請蘭族長老婆婆幫我以蠱蟲重塑殘軀,我才活下來。」
蕭潛十七歲隨著父親蕭愈征戰沙場,至今七年,多少次生死一線,血染黃沙,他換來的不是泱國江山穩固,而是皇上越加昏聵,王土哀殍遍野;他一身的累累傷痕,戰功赫赫,換來的不是皇上的仰仗信賴,而是皇上猜忌蕭家功高蓋主,日漸縮減其軍費開支。
和娘親聊完,浣沙離開前廳,緩步向後院走去。
她即刻將手腕放在桌案上:「浣沙求之不得。」
浣沙刻意留心了一下宇文楚天的神情,他的目光落在浣泠臉上,冰涼一片,毫無情感。再看浣泠滿眼的情思,浣沙不禁輕聲一嘆。
「好!你要真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
「嗯,你該知道,鴛鴦絲帕素來是定情之物,他貼心口藏著,必是與某位女子情深意重,定了終身。」
他取了茶杯,斟滿茶,輕搖了一下,遞給她:「此茶可醒腦定神,我看蘭小姐臉色不好,想必昨晚又沒睡好,不如喝一杯,定定神。」
「因為他的武功天下無雙。」
「唉,我同意浣泠跟蕭朗去豐城,本想讓浣泠和蕭朗多接觸,增進感情,沒成想她居然遇上了宇文楚天,劫數啊!」
關於陸穹衣的死因,江湖眾說紛紜,有人說他是作惡多端,自食惡果,也有人說是宇文楚天為奪無然山莊,設計陷害。究竟真相如何,浣沙從未在意,故從未細究。現在想來,這其中說不定真有些不可言說的秘密,或許和宇文落塵有關也說不定。
收集了滿滿一壺晨露,他收劍,轉身,輕縱,飄然落於她的身前。
浣沙見妹妹臨走時懇切地望著她,滿臉的有苦無處訴,也是滿心無奈。她權衡一番,試探著問:「娘,您好像非常不喜歡宇文楚天這個人。」
宇文楚天自然聽出她意有所指,卻沒有多言,而是從貼身的衣襟中取出一個刺繡的香囊遞到她眼前:「這囊中是我配製的安神之葯,帶在身上,可治療憂思多夢,心緒不寧。我想蘭小姐可能用得到,便贈予你吧。」
「晚上風大,關上窗子吧,免得著涼。」宇文楚天又轉回來,為她合上窗子,將她與外面的世界隔開。
浣沙只在《八荒經》里見過瑤草,傳說瑤草是神女瑤姬所化,長於姑瑤山,只有一株,且泱國地處中原腹地,距離姑瑤山可謂是山重水闊的距離,他怎麼可能在短期內尋到?
她欠身款款施禮:「宇文公子,幸會。」
陸無然膝下一兒一女,兒子陸林峰劍術卓然,卻生性陰狠,心術不正;女兒陸琳苒美貌動人,性格直爽,劍法也是得陸無然真傳,出神入化,曾是令江湖上無數男人傾心的奇女子,也是陸無然屬意的傳承之人。
他垂首望著清茶,茶水氤氳著的熱氣,逐漸模糊了他的面容:「這茶是我為你準備的。」
「是的。」
雖然她早已猜到這個可能,可當真正聽見宇文楚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心還是狠狠一沉,頓時後悔自己的唐突:「對不起!我不知道她……」
一盞茶不覺間飲盡,浣沙正欲告辭,宇文楚天又為她斟了一杯。她遲疑了一下,端起茶杯繼續與他品茗聊天,聊她感興趣的人和事,比如浣泠、蕭潛,hetubook.com•com還有宇文落塵。
他搖頭:「昨夜天色暗,我把你錯看成小塵,今日再細看,你們並不像,你比她美,也比她幸福,你身邊有真心疼愛你的親人,有真正守護你的戀人,不像她……」
宇文楚天垂眸看著她,沒有說話,只看著她,那種凝望的眼神似乎比外面的烈日更灼熱幾分,令她頓感炎熱。繚繞的暗香中,空氣似乎也變得越來越稀薄,令她呼吸困難。她壓抑住逃離的本能,繼續含笑道:「不知宇文公子還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
「多謝!」
「咳!」浣泠捂住口,將剛喝進口裡的杏仁糕硬生生咽下去,結果咳了好一陣,拚命喝水才壓住,轉頭看向浣沙,浣沙輕輕搖頭,意思是:不是我說的。
「知道啦。」蘭二小姐吐吐舌頭,拉著宇文楚天頭也不回走了。
只是細微的一個表情,沒有人留意,浣沙卻懂了。她喚來府里最伶俐的侍女雅兒:「雅兒,幫宇文公子將幔帳換成新的,再把我前日新買的那套冰玉茶具拿來給公子用……還有,今日海棠花開得正艷,采些來放在窗前。」
她細細回味著唇齒間的薄香,甘香如蘭,幽而不洌,啜之淡然,似乎無味。飲過之後,茶香彌散齒頰之間:「無味之味,乃是至味。這茶的味道很特別,宇文公子每日必飲,想必這茶有些來歷吧?」
「我知道。他的父親宇文孤羽本是瑄國的嫡皇子,為避皇權之爭而遠離瑄國,終是難逃劫數,被奸人所害。數年前宇文楚天認祖歸宗,承襲了他父親的王位。」
難怪他昨晚那麼溫柔,原來是對待相依為命的妹妹。有這樣一個哥哥,宇文落塵一定很幸福。可是,一想到他說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活著……」浣沙不禁心頭一寒。
「你會告訴我嗎?」
他自懷中取了一方絲帕放於她的手腕上,絲帕雪白,上面綉了一對碧色的交頸鴛鴦,情意綿綿,難捨難分,很明顯是女子所贈之物,而他折得平整,貼身所帶,珍愛之情表露無遺。
「她也很幸福,她有你,有你這個真心疼愛她的哥哥。」
她輕柔撫了撫浣泠的肩頭,故意問道:「你可見過宇文楚天貼著心口收了一方鴛鴦絲帕?」
「昨夜,宇文楚天曾來過後院,剛巧遇上我……」
「娘,那宇文落塵現在何處?」
「我?」
這一切落在浣沙眼裡,也落在宇文楚天的眸光中,他的神色依舊冷然,低頭喝茶,恍然未覺。浣沙本想追去解釋,可轉念想想,若是這樣一幕能讓浣泠誤解,誤以為宇文楚天是個見異思遷之人,也未嘗不是件好事,畢竟徹底傷一次心比始終牽腸掛肚好得多。
腳步聲近,曲聲戛然而止,女子恭然的聲音喚道:「王爺!」
蘭夫人啞然一下,才道:「欸……是因為,他父母早亡,從小浪跡江湖。要知道,能在江湖上混出點名聲的都非善類,這宇文楚天在江湖上無人敢輕易招惹,你可知為什麼?」
透過開啟的門,她看見蘭夫人正坐在太師椅上,臉色泛白,茶杯在她手中不斷晃動,幾滴茶汁濺到她手上,她卻恍然未覺。
「是的,不過他似乎沒有惡意,只是一直叫我『小塵』,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娘,您可知小塵是誰?」
「是的。」
浣沙正考慮著該如何婉拒,浣泠就像疾風一樣呼嘯而入,進門時,氣息還沒喘穩,額邊還掛著香汗。
迎著晨光,她仰起頭舉目細看,只見淡青人影手持長劍在竹林上縱身飛躍。他的劍法出神入化,幻化作風則輕若無骨,立若磐石則堅固不移。竹葉在劍氣下微微顫抖,露珠散落,他無聲無息地飛過竹海,以劍鋒將露水收取,不偏不倚地挑入林中八仙桌上的冰玉壺中,冰玉壺正放在火上炙烤著,水珠落在裏面便沸騰起來,熱氣飄散。
「對不起,弄壞了你的窗沿,我明日給你換一個。」
「我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宇文楚天的聲音恢復以往的冷沉。
她淡淡地施了一禮:「抱歉,打擾宇文公子練功了。」
「看蘭小姐滿眼疑惑,是不是有問題想問我?」
浣沙不禁蹙眉深思:成親之前莫名失蹤,這本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更何論這女子是宇文楚天的妹妹,陸穹衣的未婚妻。
看出娘親有意讓她迴避,浣沙也不再多說,退出了中廳,便去後院找浣泠。浣泠並不在房內,也不在院子里。她找遍整個後院,沒見到人影,尋找中,她不知不覺走到了前廳。
回答他的,只有露水落地之音。曲聲又起,聲聲催人淚,浣沙不覺間眼底已濕潤。
「是!」
「浣泠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不知道你對她……」
蘭夫人聞聲,忙拭了拭濕潤的眼角:「沙兒,你怎麼來了?」
浣沙遙望天際,不知天上的阿爹,可曾挂念過她們?
「那就送他們回去。」
蘭夫人的口氣緩和了些:「宇文楚天是什麼人,你們應該多少有些耳聞。」
他一身青墨色的長袍,腰間系著的月銀色雲紋腰帶,雖是暗冷的色調,穿在他身上卻有種沉靜內斂的味道。晨光穿過雲層,散下一抹金色,恰好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淡化了他眼底的陰鬱,映出他墨色黑瞳中一片坦蕩。原本冰雕一樣的俊臉染了清晨的暖陽,也褪下了孤傲,更多了幾分清雅的溫和。
蘭夫人正感嘆著,管家拿著拜帖走進來,打斷了她們之間的對話:「夫人,門外有個自稱宇文楚天的男子求見您,他說現在就要見您,若是您不見,他便自己進來。」
「娘且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傷害浣泠。」
浣泠一臉茫然之色:「鴛鴦絲帕?」
蘭夫人也不多說,簡單明了地道:「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見他!」
「我能為你診診脈嗎?」
「相像到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哥哥都和*圖*書會認錯了人?」
晨光落在他眼角眉梢,照見他眼中蒙的一層瑩潤光澤,彷彿水光,又很快隱沒。浣沙堅信自己是眼睛花了,才會恍然瞧那似淚光迷離。
見蘭夫人的眼神還是有些恍惚,浣沙總覺得宇文楚天的這番「小住」並不簡單,她猶疑一下,試探著緩緩問道:「娘,您可知道宇文楚天是瑄國的王爺?」
「已查清了。王爺所料不錯,夜梟搶奪那筆修建河堤的銀兩確是蕭朗授意。只因泱國皇帝又將軍費再度減縮,原定的補給糧草遲遲未到河陰,蕭家軍已食不果腹,蕭朗才動了那筆銀兩的主意。」
蘭夫人握住浣沙的手,她的手溫暖和纖柔:「沙兒,我知道你心疼浣泠,不想她心中有所遺憾。可你有所不知,宇文楚天一定不會對泠兒動真情的!」
她本想安慰他,卻不知為何,他聽了這句話,放在床沿上的指骨泛白,雨花石的窗沿突然碎裂了。
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她知道她此刻應該做的是大叫「來人」,或是馬上關上窗子,表現出自己不容侵犯的矜持,可她沒有那麼做,因為她知道,宇文楚天想要傷害她,誰來都不能阻止。
「姐姐!」浣泠嘴上雖叫著姐姐,眼神里卻沒有半分她的影子。
「不止如此,還因為他是夜梟的殺手。做殺手的人,心必定是冷的,處事也必定決絕,想讓他動情很難,比取他性命更難!」
收回紛亂的心思,浣沙又問:「娘,您和宇文楚天的父母是舊識,想必見過宇文落塵,我與她真的很像嗎?」
「嗯。」浣沙點點頭,經過兩個面色紅暈的小侍女,走進房間。
「因為你太像小塵了,看見你,就像看見小塵。不過你放心,我答應蘭夫人小住幾日,治好了你的舊疾便會離開,絕不擾你清凈。」
這一覺睡得很沉,直睡到初更至,窗疏影。
對於侯門深院的女子,他提出這種要求十分逾越,不過對於高高在上的王爺,倒不足為奇。
他的腳步停住,轉回身,僅僅是一個回眸的眼神,墨玉似的瞳孔流露出的溫柔便足以讓人沉淪。隔著碧紗窗,她失神地望著他,依稀感覺,眼前這個男人她在哪裡見過,在夢裡,或是,在前世。
其實這幾日的相處,她多少看出些宇文楚天的為人,旁的不說,對於女子,他絕對稱得上品行端正,舉止謹慎。他夜裡站在她窗外,明言是想念妹妹而已,他為她診脈之時刻意用了鴛鴦絲帕,想來也是為了防她誤解。
「如今瑄國對泱國虎視眈眈,宇文楚天在侯府小住,娘不怕他別有所圖嗎?」
見娘親一副心中有數的態度,浣沙放下些顧慮,便又想起一件事:「娘,您可曾聽說過,宇文楚天身邊有個叫小塵的女子?」
她起身,打開碧紗窗,夜微涼,星明滅,晚風吹散流雲。她對面的竹園內也亮著燈,在暗夜裡照出一絲暖意。她正欲關上窗子,忽見不遠處滿枝桃花的樹下,竟有個人影站在那裡。浣沙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他還站在那裡。
她迷惑地看著他,迷惑於他知道她常做噩夢,也迷惑於他的出現。
浣沙一驚,心神俱散,無法再匯聚靈力探聽。
每日?他該多疼愛他的妹妹,才會日日取朝露為她沏茶。「那你……現在為何還要日日取朝露沏茶?」
宇文楚天走到窗前,眼光似星光明滅無痕,聲音似風聲飄忽不定:「抱歉,看來我今夜又打擾到你了。」
香囊遞到她跟前,葯香輕輕飄散,清淡怡神,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接過香囊放在鼻端細聞,這所謂的安神之葯少說由十幾味珍奇草藥混合調製而成,都是安神寧氣的良藥,足見宇文楚天這神醫之名絕非虛言。
浣沙立刻將香囊收進衣袖中,走向廳堂,此刻她最擔心娘親。
她正欲歸還,抬頭卻見宇文楚天已經隨著管家離開,而她剛剛竟然一無所覺,這安神香的功效果真非同尋常。手中執著香囊,她愈加不安,宇文楚天貴為濘王,本應在驛館養尊處優,突然來侯府小住,一見面便送她安神香囊,再加之他主動接近浣泠,看來定是有所圖謀。
宇文楚天毫不在意地笑笑:「無妨。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素來不善應對女子,行為舉止有所差錯,讓二小姐誤解,是我的失誤。」
「我就要出去,哼!」浣泠氣呼呼地站起來,大聲道,「腳長在我自己的腿上,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杏仁糕吃得正甜,蘭夫人忽然吹了吹熱茶里飄出的霧氣,道:「泠兒,聽說你結識了宇文楚天。」
「沒關係。」宇文楚天微笑著搖頭,「已經過去兩年零十個月了,我習慣了。」
她掩飾好內心的失望,微笑著點頭,讓他莫急,又為他斟滿茶。
似乎聽見她的嘆氣,那淡定自若、高貴從容的人影微微頓住腳步,轉身看她一眼,那一眼分明近在咫尺,卻有種遠在天涯的感傷。
屏氣凝神,浣沙感知著花瓣隨風而落,樹葉迎風而動。忽然,一片寧靜中,悠遠的笛聲愈見清晰,一曲悵然的《人不歸》,訴不盡夢斷天涯人不歸的凄然。
而泱國早晚會滅亡,這不是宿命,這是因果,是必然!
劉管家原本正準備為貴客引路,見貴客與大小姐兩人默然相望,相顧無言,立刻快步上來為他們引見道:「宇文公子,這位是我們大小姐。大小姐,這位是宇文公子,夫人的貴客。夫人留他在府中小住些日子,還特意交代讓您多多照應,莫要怠慢了公子。」
「等!」
「傳聞也未必可信的。」浣沙道。
她不禁也笑了,細緻地收好香囊。
「寒氣入髓,必是經歷過骨骼碎裂。你全身皆痛……」他沒再說下去,眉峰再蹙緊。
「欸!」想不到他不僅能看病,還能看透人心思。
想來,他如此感傷的凝望,看的應和圖書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塵吧。
原來娘親是記掛著她的病,可宇文楚天是否真有這樣的醫者仁心,她便不得而知了。
言至此,浣沙不禁望了一眼墨竹林的方向,對於自己的蓄意抹黑,她心中難免有所歉疚,可為了妹妹的終身幸福,她也只能犧牲他的人品了。
「可能宇文楚天太過思念妹妹才會認錯吧。」
「還有,浣泠心思太單純,你要多留心點,別讓他們接觸太深。」
「哦,既然他能對妹妹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是個重情之人,這種人雖然冷漠孤傲,一旦動了情,也必定是至死不渝的吧?」蘭夫人笑了,笑容凝了幾分憂傷:「對,就像你爹一樣,動了情就是至死不渝!」
「不,不難。蘭小姐是寒氣入髓,經絡受損,只需將寒氣逼出即可痊癒。」他抬手,取了絲帕折好,又放回懷中,才問道,「你骨病發作,是全身骨骼俱痛嗎?」
從那日後,浣泠得知宇文楚天每天都為她送來安神茶,偶爾與她一起品茗,曾天真快樂的嬌顏日漸陰鬱,也多次來浣沙房裡明裡暗裡試探著問她與宇文楚天都聊些什麼。
這陸穹衣在中原江湖絕對是值得一提的人物,但提起他,便少不得先提一提無然山莊。
眉目輕抬,她微微淺笑:「昨晚的確沒睡好,受了些驚擾,希望以後不會了。」
浣沙總算放了心,這一晚睡得是難得的安穩。
她轉而走進了墨竹園,管家迎上來,躬身道:「大小姐,您來了。」
浣沙見狀,開口勸道:「娘,您先消消氣,您不許浣泠和宇文楚天接近,想必是有什麼緣由,您不如告訴浣泠,讓她明了您的苦心。」
撫著汗水涔涔的額頭,她不禁有些慌了,很想馬上傳消息給蕭潛,讓他千萬提防。然再細思量,即便她告訴蕭潛宇文楚天此行的目的是滅泱國,又能如何?瑄國連年侵犯邊境,滅泱國之心人盡皆知,蕭潛豈會不知?可憑他一介武夫,又能改變什麼?
「為什麼?」
「娘。」她移步而入。
「不是,沒有事。我剛得知他是一位故人之子,此次來鄴城辦事,聽聞我住在這裏,特意過來探望我。我素聞他醫術高明,想起你的骨病未愈,故留他住些時日,希望可以醫好你的病。」
浣沙選了件湖綠色的羅裙穿上,待明心為她精心梳理一番后,出門繞過寂靜無人的花園,便到了墨竹園的竹門外。
「不勞煩,我習慣了。」
苦勸了浣泠半日,她才勉強止住了哭泣,揉著紅腫的眼睛道:「他如此辜負我,我再也不理他了!」
她只說宇文楚天是在為她治病,別無其他,浣泠便再無話。
「我怎麼會嫌它破舊呢?」聽他如此一說,浣沙反倒不好回絕,「小塵姑娘的桃花林繡得極有意境,桃花更是片片有心,瓣瓣用情,我是怕宇文公子捨不得。」
甘純的淡苦入口,不僅有茶香的潤澤醇厚,更有竹葉的清透。
無然山莊是中原第一大世家,世代傳承,富可敵國,老莊主陸無然的大義凜然和冠絕天下的陸家劍法,讓無然山莊更是備受尊崇,故江湖中人尊稱為「天下第一庄」。
前廳的門緊閉,護院在門外嚴防死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浣沙剛要離開,門從裏面被推開,一抹清冷身影走出,腳步過處,空氣中都帶著陰寒,讓人不寒而慄。順著寒意的來源,她轉頭,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宇文楚天。
「王爺的意思是?」
「這麼晚了,宇文公子為何還沒休息?」她平靜地問。
「嗯,我會的。」
「我聽說宇文姑娘三年前失蹤了,你到現在還沒找到她嗎?」
「不勞煩你了,侯府的下人會處理的。」
陸無然病痛纏身多年,長孫陸穹衣作為無然山莊的少主,執掌山莊一切事務。可就在三年前,陸穹衣突然身亡,無然山莊的主人改為宇文楚天。
「若他們不肯呢?」
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對浣泠,可是真心相待?」
「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浣沙掃了一眼整潔得一塵不染的院落,「劉叔,都安置好了嗎?」
「看來蕭朗也是別無他法,才會出此下策。」凝著冷冷的笑意,宇文楚天道,「如今風雨欲來,河堤停工,兩岸百姓怕是焦慮難耐了。你命人去遊說兩岸的官員,五日之內務必讓他們辭去官職,攜家眷告老還鄉。」
曲聲落,宇文楚天悲涼的輕嘆傳來:「來生再遇見時,是從未相識的陌生人……小塵,這就是你要的嗎?」
「是的,四肢百骸皆疼痛難忍。」
「我這病,是不是極難醫治?」她試探著問。
浣沙淡看他一眼,傾身靠前,以僅他能聽見的聲音道:「濘王萬金之軀,浣沙豈敢怠慢。」
「我……我和她真的很像嗎?」她又忍不住問。
這樣的男人,縱然情債累累,也多半是愛慕他的女子飛蛾撲火,非他蓄意招惹。
他轉眸看見了浣沙,頓時舒展眉峰,唇角揚起,沉冷之色全部化作笑意,那股高不可攀的孤傲也化作輕柔溫和的暖意。他眉宇間坦然平和,毫無奸險之感,確是那種讓人一見便覺信賴的男人。
知道了「小塵」是誰,浣沙的心裏更是籠罩了層層迷霧,撥不開,看不透。一陣清淡的暖香從衣袖中散出,她從衣袖中取出香囊,指尖觸摸著上面的桃花,記起宇文楚天別有深意的笑,她忽然又一陣心悸。她向來性子清冷,心緒平靜,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掀起波瀾,即便是她心儀的蕭潛,也不曾讓她有過如此強烈的感覺,可這宇文楚天卻總讓她的心緒無法平靜。
「不!」
「我不是在練功,是在沏茶。」
那一夜,墨竹園的燈火也一直未熄,她也再無睡意,乾脆坐于榻上,按照《九黎秘錄》中所記方法修習「聽意」秘術。
「味道如何?」
「沙兒,為方便你治病,我將宇文楚天https://m.hetubook.com.com安排在你對面的墨竹園,雖說可能多有不便,不過我與他父母交情頗深,你只管當他是兄長,倒也不必太拘泥。」 蘭夫人伸手拉著浣沙坐在身旁,交代道。
這句話,他說得尤為堅定,也尤為涼薄。她為浣泠感到悲哀,也多少有些慶幸,終究宇文楚天不是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浣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
她極少聽見娘親提起阿爹。有些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就會不停地提起他,彷彿時刻都在想著他,但很快就會忘記了。而有些女人從不提及她的愛人,因為她不必提起,也永遠無法將愛人從記憶中抹去!
「他來過侯府?!」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不在皇上安置的驛館,要來蘭候府叨擾?」
「多年前,她正準備嫁給天下第一庄的陸穹衣時,莫名失蹤,從此再未露面。」
她終於明白浣泠為什麼用那麼多極盡誇張的詞語來形容他,是因為再誇張的詞用在他身上都絲毫不過分。
宇文楚天不愧神醫,完全不用望聞問切,隨便送個安神香囊,便有奇效。剛入夜,浣沙拿出香囊,正想辨識這香囊中是否真是安神之葯,頓覺陣陣清香縈繞,不覺間倦意襲來,思緒也變得沉緩,她原想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不一會兒便半倚在床上睡著了。
「宇文楚天。」她一急,喊出了他的名字。
她本以為他會說沒有,然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誰知宇文楚天忽然道:「我對侯府的路不太熟悉,不知蘭小姐是否有空,陪我認認路?」
第二日一早,宇文楚天又為她送來安神茶,因為心裏對他存了歉疚,她便請他進房,將昨日對浣泠說過的抹黑他的話坦然相告,並道:「我想讓浣泠對你死心,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宇文公子海涵。」
兩人日日相處,陌生感漸除,聊天也不再拘謹,隨意閑聊,聊得最多的還是他的妹妹。每每提起宇文落塵,即便是寥寥數語,他的語調也難掩情誼,足見他們兄妹的感情好得非比尋常。
寒冷的劍光繼續逼近……
也許,她真正應該做的,是勸蕭潛看清這個必然,別再做無謂的犧牲,可他會聽嗎?或者,她應該想想辦法讓宇文楚天放蕭家人一條生路!
至於她們姐妹,到底是血濃於水的情意,浣泠自然了解她的為人,也了解她對蕭潛的心思,就算有些小怪罪、小不滿,也總會看淡看開的。
「你懂什麼?」蘭夫人冷冷瞥她一眼,又看向浣泠的貼身侍女秀煙,「陪二小姐回房去把《女戒》抄寫三遍,什麼時候二小姐抄完了,什麼時候許她吃飯!」
「可他那日對我那麼好,我以為他……」後面的話她已哽咽難言。
「我是你的姐姐,我比誰都盼著你幸福,我怎麼會騙你?」她哀嘆道,「浣泠,他若真有心於你,這幾日又豈會對你如此冷淡?」
「娘,早。」浣沙緩步走到浣泠身邊坐下,暗自瞄一眼蘭夫人的臉色。只見她神色平和,一身淺紫色的綢緞衣裙,袖口和領口點綴著幾處雅緻的蘭花刺繡,讓她看來氣若幽蘭。浣沙知道這件衣服是娘親最喜歡的,料定娘親心情一定不錯,暗暗為浣泠鬆了口氣。
她不知道他是誰,只隱隱覺得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失去他,她就失去了全部。她用盡全力抱著他,他的樣子模模糊糊,背上從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的傷口分外清晰,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打過招呼,她正欲離開,聽宇文楚天又道:「蘭小姐的臉色不太好,是否近日無法安睡,被噩夢困擾?」
如此下去,蕭潛就算不會如凌王一般被皇上忌憚,尋了借口將他毒殺,也難逃命喪沙場的劫數。
誰承想,二十年前,秘密殺手組織夜梟崛起江湖,先後滅了各大世家,突襲各大門派,無然山莊也未幸免於難,陸無然中毒,陸林峰和陸琳苒先後被密殺。人丁單薄的陸家只餘下陸林峰的兒子,陸穹衣,而陸琳苒的兒子,正是宇文楚天。
蘭夫人沉吟良久:「是宇文落塵,他的妹妹。他們父母早亡,兩人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極好。」
雅兒急忙去打點,浣沙再轉頭時正撞上宇文楚天的目光。她垂首,緩步上前,淺施一禮:「不知宇文公子今日會來府里,我們沒有提前準備,倉促安頓,招呼不周,請多見諒!」
「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有些捨不得了。」他輕笑一下,眉目如水墨,淡淡的笑容,似三月的春光般溫柔,「不過,物盡其用才是最好的。」
噩夢,又是一樣的噩夢。
「以蠱蟲重塑骨肉?那要經歷百日噬肉啃骨之痛。」
浣泠頓時臉色蒼白,紅了的眼眶中撲撲簌簌落下淚來,哭了一陣,她又不甘地抬頭詢問:「姐姐沒騙我吧?」
浣泠驀地站起:「為什麼?」
「嗯,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了。」他轉身欲離去。
「是的。不知蘭小姐可有興趣嘗嘗?」
「娘,我陪您去前廳吧?」
她專心研究著鴛鴦絲帕,而他隔著絲帕為她專心診脈,診了良久,眉峰不由深蹙。
聞言,浣沙一怔。她雖聽聞宇文楚天醫術非凡,可斷想不到他如此心細如塵,只看她臉色,便知道她被噩夢所擾。
蘭夫人一見,神色一動:「先請他去前廳稍候,我隨後就到。」
橫屍遍地,鮮血順著小溪流向遠方。孱弱的女孩撐著雙臂努力地向前爬,噙著淚水的眼中溢滿恐懼。幾道光芒一晃,刀光劍影透骨的寒冷,她嚇得抱著頭,蜷縮著身體等待死亡。
「我睡不著,出來走走。蘭小姐怎麼也沒睡,又做噩夢了嗎?」
「我與她萍水相逢,決無他意。」
這習慣著實讓浣沙無語,默了一下,她想起昨日的香囊還在懷中,忙從衣袖裡取出香囊來,遞予他:「這個還給你吧。」
宇文楚天又問道:「聽蘭夫人說起,你有骨痛之病,每逢天氣轉涼,便會骨痛https://m.hetubook.com.com難忍,可是如此?」
她未推辭,隨著宇文楚天走入竹林間擺放的茶案前。白玉壺下的火剛好燃盡,茶香撲鼻而來,其中浸透著竹葉的爽冽,清新之極。
「嗯,你每日晨起飲上一杯,夢魘之症定可不藥而癒。若是蘭小姐不便來這裏喝茶,便讓人每早過來取一壺。」
碧紗窗,檀木椅,白玉杯,青銅鏡,再熟悉不過的房間在這一瞬間變得空曠,陌生。而她想要尋找的東西,似乎早已不存在。兩年了,自從她在重傷昏迷中蘇醒,她總會做相同的夢,夢境清晰得如同回憶,而她記憶中偏偏不曾有過這一幕,也不曾有過那男孩兒的半分影子。
「為什麼?您不是不許浣泠見他,現在怎麼讓他住進侯府?」浣沙細細觀察著蘭夫人的神色,她雖看似平靜,但眼眸泛著微紅,「娘,您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宇文楚天正站在窗邊,沉寂的目光掃過薄絲幔帳,又看了一眼八仙桌上久置未用的翡翠杯,眉峰輕微動了動,卻沒說什麼。
此法對浣泠向來最為有效,原本氣勢萬千的二小姐瞬間啞口無言,被秀煙哀怨地拖著出了中廳,回房裡抄寫《女戒》。
浣沙瞄了一眼拜帖,拜帖素白,以素筆勾畫著幾瓣楹花,一隻蝴蝶,筆鋒乾淨利落,別有一番神韻。
浣沙憂心忡忡,卻不想蘭夫人絲毫不以為意:「他不會的。我與他的父母頗有淵源,我相信他絕無意傷害侯府中人。他來侯府小住,只是為了給你治病,絕無他意。」
「是啊!」浣泠一見有人撐腰,更是來了勁,「你又沒見過他,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我見過,他是個特別特別……好的男人!」
「我剛剛看到宇文楚天了。劉叔說您要留他在府內住一段時日。」
「沏茶?你天未亮便起,只為取晨露沏茶?」
「蘭小姐太客氣了,我隨遇而安慣了,有個方寸之地可以安身就好,不必這麼費心。」
聞過,她又細看葯囊,柔滑的錦緞上綉著一片桃花林,片片桃花,片片有情,足見綉這桃花的人極為用心,一針一線都是凝著細膩的情思,怕是只有為自己心愛的人才能綉出這樣的桃花。
「回我的話:欲滅蕭家滿門,隨時可以,欲亡泱國,需他靜心以待。」
清晨,晨霧剛散,浣沙便梳洗裝扮完畢來到用餐的中廳。蘭夫人端坐在鏤雕著蘭族圖騰的檀木椅上,面色恬淡地微笑。坐立不安的浣泠一見她,忙偷偷地對她擠眉弄眼。
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溫熱黏稠的液體濺在她的臉上,紅了她眼前的一片天地。男孩兒全身被血浸透,可他依舊緊緊地抱著她,不肯放開。
他從樹下一步步走近她,青白的月色下,她看清了他的臉,又是宇文楚天。
「他那日不是告訴過你,他哄你笑,只因你像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他也說過我像他的妹妹宇文落塵,想必,他也覺得你像他妹妹,故此那日對你格外溫柔,讓你有所誤會。」見浣泠還是悲傷難平,她又勸道,「浣泠,我知道你對他的心意,可這幾日我與他相處,深覺他對女子行為舉止曖昧,易招蜂引蝶,不可託付終身。」
女子立刻答:「默影明白了。」
他看了一眼香囊,並未接過:「為什麼還給我?」
「真心?蘭小姐何出此言?」
「主上讓人傳話:大軍已待,只等王爺的消息。」
默然品了半盞茶,宇文楚天告訴她,治療她骨病的方法和藥方他已經找到了,只缺一味瑤草,這味葯可遇不可求,要費些時日,待他取到瑤草便可為她治病。
「宇文公子言重了,浣沙絕無此意。」
這的確是她最想不通的。
「安置好了,我已經命人把竹園打掃乾淨了,也換了新的蠶絲床褥。原本還安排了雅兒過來伺候宇文公子,可是公子說他清靜慣了,不習慣侍女服侍。」
「她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宇文落塵了。」
停了一會兒,宇文楚天問道:「還有何事?」
「這……」讓他日日為她取晨露沏茶,她深覺不妥,但面對他溫和的笑容,她又不知如何拒絕,索性爽快地接受:「勞煩宇文公子了。」
「不為什麼,以後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哪裡都不許再去了。」
「我……」蘭夫人頓一頓,道,「見過,有些像。」
聽意是將心神聚斂,催動靈力,以心念感知萬物之聲。上古九黎族將這種秘術奉為神力,事實上,現今許多內力深厚的武林高手都可以做到,早已算不得什麼神力,浣沙也只當一種有用的技能修習罷了。
拭了拭額頭的汗滴,浣沙捲起窗幔,披了件素衫,下床倒了杯茶。一口冷茶入腹,因夢境帶來的慌亂平息很多。
浣沙自夢中猛然驚醒,下意識地摸著身邊的被子,視線到處搜尋著,好像想要找點什麼。
「你還是先去看看浣泠吧,幫我好好勸勸她,讓她切莫對宇文楚天動情。」
宇文楚天也微微點頭,嘴角噙著難以捉摸的笑意:「蘭小姐,當真是幸會!」
「沙兒,今天娘讓人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杏仁糕,快來嘗嘗。」蘭夫人將杏仁糕夾到她面前,寵膩的表情和貼心的話,讓她還沒吃已是唇齒留香。
「百日?」浣沙搖頭,語氣依舊雲淡風輕,「是三百日。我的傷太重,在寒冰床上躺了三百日,才被蠱蟲救回這條命。可命雖撿回來,寒冰床的冷氣卻入了骨髓,天氣一轉涼,便要受骨痛折磨。若宇文公子能治好這頑疾,浣沙感激不盡,願為公子做任何事,報答公子。」
浣沙本想阻止,見蘭二小姐興奮得雙頰粉紅,頭也不回拉著宇文楚天就往門外走,她自知阻攔無用,便由著浣泠任性一次。「也好,你既與宇文公子相識,便陪他走走,只是別忘了一會兒回房抄寫《女戒》。」
過了子夜,晚風越來越大,吹得窗子呼呼作響,也吹得她衣衫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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