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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渡

作者:葉落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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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入骨相思君不知 第九章 浮生流轉

第二卷 入骨相思君不知

第九章 浮生流轉

落塵立刻解釋道:「我沒騙人!你們不相信我也沒關係,只要告訴我,我哥哥在什麼地方,我自己去找就好!」
「嗯,不會忘了。」
「哥,那你有沒有想過,因果善惡,終有循環,凡事有因,必有果……」
「我……」她正要開口,忽然被人用力撥到一邊。
落塵依稀聽見他們說什麼「少莊主」,她不感興趣,無意細聽,側頭朝雅間細看,琢磨著這個男人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問她。
他的視線還落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上,點頭道:「是的,她煮的白粥特別香,入口即融,有股與眾不同的清甜。」
他收了銀票,未多說什麼,便離開了。
「對,是他。」
她感激地對他粲然一笑,扭頭卻發現宇文楚天正凝神看著他們,目光有些發怔,但也只是一瞬,他便點頭道:「也好!」
車上的少主又伸手阻止道:「文律,等一下。」
她想,說不定哥哥會來這裏,也說不定這裡有人見過哥哥。
她眨眨眼,一臉無辜地笑笑。
落塵以前抓魚都是來吃的,如今看見幾條好看的錦鯉游在碧水裡,想起宇文楚天幫她抓魚吃的情景,不覺眉目含情,脈脈動人。
「不,只要是和你有關的事情,我都要知道。」
離開了笑雅閣,宇文楚天帶著落塵去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夢儀樓。樓閣清雅,風鈴聲悠揚,看上去是個雅緻的所在。裏面的人卻全然稱不上雅緻,女人都穿著不能完全遮蓋住身體的衣服,掛著曖昧的笑容。男人各個衣裝光鮮,相貌卻是齷齪不堪,尤其是笑容,令人不堪直視。
天微微陰沉,有細碎的小雨落下,落塵撐著一柄淺綠色的油紙傘,走在山莊的游廊中。游廊下是一汪碧水,幾條金色的錦鯉穿梭在盛開的朵朵荷花之中,高牆長立,粉黛青牆,稀疏的垂柳拂過水麵,十分映意。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與他相逢的情景,她以為自己會大哭,會一遍遍傾訴她的思念和委屈,然而期待已久的一刻真的到來,她竟什麼也說不出。
「皮外傷,修養幾日便無礙了。」
「好,不給包袱也行。你過來給叔叔們抱抱。」六個人緩步靠近她,就像餓狼緩慢靠近已無路可逃的小綿羊。可是他們錯了,他們眼前這看似嬌小鮮嫩的小綿羊並非看上去那麼柔弱。
只是,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呢?
不知是否因為是深夜,陸家就如同一個黑白的水墨世界,一棟棟望不到邊際的閣樓環環圍繞,壓得人透不過氣。一處處嶙峋怪石,似巨獸在張牙舞爪。就連一池的蓮花,也都是毫無生機的白色,美得讓人絕望。
到了停在半山的馬車前,落塵才從戀戀不捨地從宇文楚天的背上爬下來,正準備扯一扯身上皺了的衣裙,陸穹衣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幫她拉好衣裙,順便摘下她裙后掛了一路的一支枯枝。
「據說他是陸琳苒和宇文孤羽的兒子,陸老爺子的外孫。」
落塵低頭看看自己肥大的破衣,摸摸臉上剛塗過的香灰,她已經打扮成這樣了,他們居然還能看出自己是姑娘,這要什麼樣的眼力啊!
其實,她在路上也聽說過娘親陸琳苒是陸家莊的人,老莊主陸無然的女兒,她原本不敢確定是真是假,現在細看陸穹衣的眉眼,發現他還真和哥哥有幾分相似,鼻樑和唇都很像,尤其微笑的時候,和哥哥一樣暖。
「不必!」
此刻,陸穹衣正好處理完要事,本想去別院見落塵,剛轉過柳林便被眼前的美景所驚住。淡色的天空下,一抹淺綠色玲瓏的身段在雨中隱現,清新的油紙傘下,美目流轉,盼睞傾城,如墜落凡塵的仙子一般讓人神往,又不敢唐突靠近。
有人問:「宇文楚天?可是十日前連敗點蒼七劍的那個少年?」
吃過飯,陸穹衣帶她回了陸家莊。馬車一路疾行,夜色已深時,馬車停了下來,落塵撩起帘子,高聳大門闖入視線。
她又來遲了一步,又一次和他擦肩而過。站在峰頂,望著遠方孤煙裊裊,她真的不知道這茫茫世界究竟有多大,她要走多遠才可以追隨上他的腳步。
陸穹衣對她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無論什麼東西,她只要多看兩眼,第二天一定出現在她房間。不論他有多忙,每天傍晚都會陪著她聊天,給她講他一天都做了什麼事情。
廟宇內,女孩如幕的長發落下,垂落於地,手中的煙霧徐徐散開,她輕輕睜開眼睛,眼中的血紅之色慢慢褪去,黑白分明的雙眸盈盈如水,潔凈如溪,絲毫不見殺氣。
陸穹衣走在他們身後,看著兄妹倆和諧又溫馨的畫面,心裏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情緒,這份溫暖,這份寵愛,這份相依相偎的依戀是他孤獨的年幼時光中無限嚮往過,卻始終未體驗過的希冀。親人,這個最溫暖的詞彙,他今日才算真正體會其中的真諦,也愈加神往。
轉眼,六個男人衝進了破廟,衣衫破爛得像塊破布圍在身上,頭髮散亂,手中端著破碗,應是乞討用的。看出他們眼神的垂涎,她從包袱里翻出兩個僅剩的饅頭,走到門前遞給他們。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喲,難怪看不上我們這裏的姑娘,原來宇文公子有個這麼漂亮的心上人!」
「你做這些,就為了替父母報仇嗎?就算你報了仇,他們也沒辦法死而復生,這值得嗎?」
文律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少主,江湖險惡,不可不防。如今表少爺丟了妹妹的事人盡皆知,難保有人藉此做文章,對無然山莊不利。」
落塵出去https://www.hetubook.com.com后,文律也跟著出去,宇文楚天還是不放心,也跟出去看。他毫無意外地在廚房門前看到她忙碌的背影。
「噢?被你一說,我真有些想嘗嘗了。」陸穹衣笑道,「如果你不介意,一會兒分我一半,可好?」
「好啊!」
「夢姑娘可有空?」哥哥問道。
笑雅閣,隨處可見的沉香描金招牌,隨時爆滿的高間雅座,它的聞名並非金碧輝煌的奢華,更不是令人望而卻步的高昂價格,而是因為它是無然山莊的產業。
落塵怔怔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湖綠色果然很適合她,映得她膚色如羊脂白玉,精美的髮髻上綴著流蘇鍍金雙飛步搖,潔白的耳垂墜著兩顆南浦明珠,隨著她的擺頭輕輕顫浮,襯得她臉型纖巧,美目巧盼生波,如花唇瓣,似水若露。
「那我也要去!」她看出他確實有重要的事,而且一定是帶著她不太方便,可是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不管他到哪兒她都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否則她不安心。
「我沒有別的選擇。」
「我不!」她堅決搖頭,扯著他的衣袖說什麼也不肯鬆手。
找不到哥哥,多看他幾眼也能望梅止渴了。
文律很快便打點好一切,帶了幾個身手好的護衛護送他們去北華山。北華山距碧城很近,不足半日,他們便趕到北華山的峰頂。山峰直挺入縹緲的白雲中,站在峰頂,腳下是飄忽不定的雲霧彌散。
「是!」
即便,這世間沒有人知道,他為此承受過什麼,付出過什麼,又得到過什麼……
青綠色的案子上,幾件衣服排排而列,落塵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衣服,一件件薄紗輕絹,綉著繁複的花樣,像是天上仙子穿的衣服。
「楚天說他有要事要辦,等辦妥之後一定回來。」
宇文楚天輕輕點了下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我在給你們煮白粥……」
聽見說話聲,酒樓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雅間,剛剛雅間撂下了帘子,沒人留意,現在帘子撩起來,坐在裏面的翩翩公子形象一覽無遺,大家不禁都倒吸了口氣,悄悄議論起來。
她正大惑不解,聽孟漫嬌哼了一聲,道:「放心吧,我不要命了,才會在你寶貝妹妹的茶里下毒。」
落塵點點頭,任由幾個侍女為自己穿衣,上妝,梳頭,原來在外面散漫慣了,如今要過大宅子里的生活,她還不知道,一件衣服竟然可以精緻到這種地步,一個髮式居然也可以煩瑣到令人驚嘆。
鐵門上掛著黑色匾額,燙金的四個字「無然山莊」大得很遠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匾額旁邊的暗紋繁複交錯,無比莊嚴。
「他是我的表弟,幾日前來了無然山莊……」
旁邊立刻有個男人抱怨:「月姨,你不是說夢姑娘沒空嗎?」
她大喜過望,馬上衝到他跟前:「真的?」
穹衣,他就是陸穹衣?那他身邊的就是他的貼身護衛文律了。
一身勁裝的駕車男人勒住了韁繩,向廟內看去,坐在車內的人也撩開了車簾,想一看究竟。當他看見六個男人圍向一個嬌小的孩子,一張溫潤如玉的俊美臉龐露出厭惡之色。
「表小姐喜歡嗎?」
包袱里有給哥哥做的新衣服,她絕不能給任何人。
……
她轉過身,只見坐在裡間的一個男人正在看著她,他的衣服上有金絲刺繡,他端著酒杯的姿勢很優雅,而且手上的皮膚細嫩光滑,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
她原以為江湖人見面總要互相寒暄好一會兒,沒想到陸穹衣拒絕了禮物便直接轉過臉來問她:「剛才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你找楚天做什麼?」
還有人說:「我還聽說魏蒼然破例收他為徒了!」
乞丐們沒接饅頭,有兩個人盯著她的包袱,另外四人則盯著她的臉,一步步靠近她。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拉著她坐在桌前,道:「你不用懷疑,我確是楚天的表哥,也是你的表哥。你先跟我回陸家莊,我馬上讓人傳消息給他,讓他回來找你。」
那位大娘撇撇嘴,冷冷地道:「有沒有空要看夢姑娘,你當我月娘說了算吶?」
她急忙後退,爬到草鋪上抱緊包袱:「我的包袱不能給你們。」
陸穹衣端起茶杯,徐徐地道:「這是姑姑在這裏飲茶專用的杯子,儘管她離家十八年,祖父還是命人留著。」
落塵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美貌的女子虛倚著門,一身艷麗的玫粉色長裙半掛在身上,露出一抹雪白的香肩。
「小塵,聽話。你和表哥在這兒等我,我很快回來。」
她期待的神情,觸及他心中最柔軟的一角,讓他無法抗拒:「好,我馬上去安排。」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她無法適應,枯坐至天明時分才剛迷迷糊糊地睡著,就聽見院子里的下人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她探頭向窗外看看,只見幾個下人早已排好了隊等在門口,見她醒了,下人魚貫而入,把她團團圍在中間。
「山珍海味吃得多了難免會膩,清粥小菜才別有一番滋味,更何況這是小塵煮的,味道必定與眾不同。」
說完,他便牽著落塵的手離開,留下陸穹衣一個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兩碗白粥。
宇文楚天不禁被她可愛的表情逗得笑了出來:「傻瓜,你就是胖成豬,我也背得動。」
「是!」
在陸家住了三天,陸穹衣終於有了宇文楚天的消息——他在北華山和元陽掌門比武。
忽然,她身後響起舒緩清冷的聲音:「宇文楚天是你什麼人?」
「外公!」她急忙準備屈膝跪下,和圖書誰知她剛要俯身,一雙乾枯的手指像鐵鉗一樣捏住了她的雙手,「你就是小塵?」
落塵烏黑的眼珠轉了轉,今日這麼多江湖中人都在,即使他騙她,日後也有跡可循,況且憑藉她對毒藥的了解,眼前這桌飯菜絕對毫無問題,可以放心大胆地吃。
宇文楚天淡淡地笑了笑,看著落塵在廚房裡盛了兩碗白粥,端出來,他忽然覺得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唉,這宇文楚天武功果然了得,掌門受了傷,在後堂休養。」
「還好。」他淡淡地道。
其實哥哥也有這個怪癖。他一見到不幹凈的東西秀氣的眉便會擰在一起,小心地避開。不過他從來不會嫌她臟,常常會用乾淨得一塵不染的衣袖為她擦去臉上的髒東西。他也和陸穹衣一樣,在外面吃東西必須帶著自己的碗筷,可他從不會介意她的口水流到他碗里。
「心上人?」落塵第一次聽說這樣特別的詞彙。
「可他昨日剛離開,去了蒼梧淵。」
沋沋拿著手帕幫她擦額頭的冷汗,並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
見他被雨淋著,她將傘執到他的身前。陸穹衣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面龐,她的呼吸幽若,散發著蘭花的幽香,一雙美目溫潤若水,唇色嫣然。
月娘端上一杯清茶遞給落塵,她伸手去接,不想楚天搶先接過,低頭淺嘗一口,才交給她。
宇文楚天拉著落塵的手與月娘一同上樓,經過每一間屋子時,裏面都傳來曖昧的呼喚,有時還有男人和女人的調笑聲。經歷過幾個月的流浪,她已不是天真無知的女孩兒,雖是第一次進來,她也猜得出這是傳說中的青樓。
「哥,表哥,你們怎麼在這兒?」她訝然問道。
……
「文律,去看看。」
文律驚異道:「九黎巫術!糯骨香!少主,快護住心脈,別讓毒氣入心肺。」
她黯然點頭。突然間,一陣疾風掠過,她的雙肩被另一股巨大的力量抓緊,頓時天旋地轉,一陣眩暈。
「好了,小姐看看如何?」黃衣侍女將一柄玉釵插入她的髮髻,然後將銅鏡轉過來給她看。
她正準備離開,掌柜的已經不耐煩地拿著二兩銀子喚她:「給你,拿著銀子快走,別擾了客人的雅興。」
破廟外,一駕金碧輝煌的馬車路過,正聽見廟宇內的淫笑聲:「你過來給叔叔抱抱。」
一位玄衣老者被人攙扶著走到他們面前。
見有個男人從其中一間走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著衣衫,她好奇地向裏面張望。居然看到一個女人躺在床上,頭髮散亂不堪,白皙的皮膚上留著許多淤青。
「哥……」這一聲久違的呼喚出了口,她壓抑的悲傷情緒彷彿突然衝破束縛,噴薄而出。
不等她說完,宇文楚天打斷她:「我已經吃飽了,吃不下了,我要去辦點重要的事情,你和表哥在這裏等我吧。記得多吃點東西,你最近瘦了好多。」
那銀杯雖然很乾凈,但杯壁有些摩擦的痕迹,杯口已經泛灰,一看就是以前有人用過的。
文律剛欲跳下馬車,只見那看似柔弱的孩子端坐在金黃色的草鋪之上,柔順的長發如黑霧揚起,雙臂展開,指尖幻化出一縷淡黃色的輕煙,緲緲環繞,似桃花繽紛,綺麗非常。
她用力搖頭,伸手撫平他的眉峰:「一點都不苦,你知道嗎,我現在會控制靈力了,我還會把握毒藥的分量,一路上都沒人敢欺負我了。哦,我特別幸運,在路上遇上了表哥,他帶我回了無然山莊,我天天錦衣玉食,別提過得多好了。」說著,她又抓著他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腰,「你看,我的腰又粗了一圈,再不減肥,你就背不動我了。」
門立刻打開,落塵訝異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怎麼也沒想到所謂的夢姑娘竟是孟漫。
他見過許多人用毒,其中不乏美麗女子,但他從未見過如此衣衫襤褸、滿臉污穢的女子,用毒時竟有如此靈異之美,懾人心魂。
隨即她又換了張笑臉對宇文楚天道:「宇文公子樓上請,夢姑娘等候多時了,剛才還差人來問呢。」
機靈的侍女將那件湖綠色的裙子捧到了她的面前:「小姐穿這件吧,您生得這麼白,這湖綠色更襯你!」
這樣的她,如幻似夢,就連她自己都感覺不真實。
他立刻以內力護住心脈,問道:「這是苗疆的巫蠱之術嗎?」
落塵完全沒有心思聽他們神化這場比斗,她用盡全力擠過人群,來到比斗之處。而她想找的人已不在,斷崖邊只有幾個穿著灰色長袍的男人,頭髮全都盤在頭頂,露出有點灰暗的臉龐。
那人立刻一臉受寵若驚,換上一副諂媚的表情:「在下去無然山莊多次,均無緣得見少主,今日特備此厚禮,請您務必收下。」
「不可怕!如果有一天我在夢裡都不見他,那才是真的可怕。」
半月後,落塵終於在日落前趕到了碧城,如果她打聽得沒錯,天下第一庄無然山莊就在這碧城東方的一處山清水秀之處。因無然山莊的威望,這碧城中多是江湖中人,江湖信息傳播最快。
「穹衣見過祖父。」陸穹衣在一個老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然後對她低聲道,「小塵,快點叫外公。」
「哦!」她猛然想起一件事,「你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有一夜,落塵又在一次夢中驚醒,發出囈語聲。
要不是他一口回絕,其實落塵還真想跟這位好心的姑娘討教一下,就算現在用不上,也總有用上的一天嘛。
「真的嗎?那你背我下山吧。」說著,她旁若無人地攀上他的后肩,努力往他身上蹦和_圖_書
馬車就此駛去,廟中的落塵遠遠瞄了一眼,低頭撿起地上的饅頭,包好后收回包袱里。她又翻出地圖來看,上面畫滿了圈圈點點,都是她去過或準備去的地方。她在碧城的位置畫了個點點,這是她下一個要去的地方。收起地圖,她又在幻想見到哥哥該說什麼,對了,她一定要告訴他,她現在不僅可以掌控身上的靈氣,還可以把握好用毒的分量,被她施毒的人只是有一點小疼痛而已,還能飛速奔跑呢!
「陸少俠!」一位白鬍子的老人看見他們,迎過來熱絡地打招呼。
說著,她起身從身後的紅木衣櫃里拿出一疊銀票:「這是你應得的七成。」
「那個地方,你不方便去。」
陸穹衣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的一顰一笑,風雨過,淺綠色廣袖輕紗隨風舞動,不只是迷人。
孟漫期待的臉色在看見落塵時僵了僵,隨即又恢復了笑容:「月娘,給宇文公子和落塵姑娘沏兩杯上好的龍井。」
他們剛一進門,便有個穿著打扮與年紀完全不符的大娘飛撲般衝過來:「這不是宇文大俠嘛,真是貴客啊!」
他凝神看向廟中的女孩兒。淡色的煙霧瀰漫而散,正欲靠近的六個男人突然捂著胸口,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其中一個倒地吐血,另外五個馬上逃散而去,倒地的男子也驚恐地爬著出了廟宇。然而,他們剛跑出了幾十米,便因劇烈運動而導致毒性侵蝕心脈,他們在荒草之中掙扎一番后,便氣絕身亡了。
碧城比她走過的所有城鎮都要熱鬧,已是入夜時分,街上仍是車馬穿行,路邊張燈結綵,行人絡繹不絕。酒館中也是熱鬧非常,滿座的客人都在圍著一個說書的,聽得聚精會神,不時響起叫好聲。
陸穹衣扶著她下車,帶她踏著大理石的甬道,走進莊嚴肅穆的莊園。
落塵驚訝萬分地看著他。行走江湖兩個月,她雖然沒找到哥哥,倒也算見多識廣,什麼四大門派、四大世家,她都有了深入的了解,至於無然山莊的陸穹衣她自然也是如雷貫耳。
落塵的手不自覺地悄悄碰觸一下綠色的一件。
「小塵?」陸穹衣的呼喚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誰說我傻,我很聰明的,你看我這不是找到你了。」
她真的很想他,很想……
「你要去哪兒?」她急忙把粥塞給陸穹衣,一把扯住宇文楚天的衣袖,「哥,我跟你一起去……」
原本清凈的山峰上此刻擠滿了看熱鬧的江湖人,他們都在議論著同一件事:元陽掌門輸了,一位足以與無然山莊陸無然並駕齊驅的江湖高手竟然慘敗在宇文楚天的劍下,這很難不讓人震驚!
「謝謝掌柜的,祝您生意興隆。」她趕緊接過銀子,緊接著拿出她自己畫的畫像,問道,「掌柜的,您見過這個人嗎?哦,我畫得不像,他本人比畫像好看很多……他叫宇文楚天,今年十七歲,他會武功……」
「哥,這飯菜不合你口味嗎?」
她偷偷瞄了一眼紅木的錦盒,單那錦盒就肯定很值錢,不知裏面的禮物有多貴重。再看那小童都穿得那麼體面,不是她得罪得起的人,她便急忙悄無聲息地往後退。
想到此,她直接拿起筷子,彌補她被苛待了多日的肚子。
落塵找了一家最富麗堂皇的,猜想這裏必定人多,必定消息多。進去一看,三層的酒樓竟然特別清靜,伺候的店小二比客人還多,由此可見,這地方很是宰客。
聞言,不僅陸穹衣吃驚不已,整個酒樓里的人也都看向她,就連站在他們身邊的陳大俠也重新打量她。
那晚,落塵被陸穹衣安排在西廂的別院,因天色已晚,幾個下人草草幫她洗漱整理一番,便將她留在了空曠的房間里。
眼見人家輸了比武,他也不好說自己是來找宇文楚天的,只得客套道:「我原本是來拜訪元陽掌門,正巧趕上他比武,不知他……」
落塵把手放在心口,她很喜歡這個詞:心上人——銘刻在心上的人!
文律出去安排,陸穹衣細心地招呼她吃東西。滿桌的酒菜隨便吃不限量,找到親人的感覺真的是太好了,她感動地看著陸穹衣。無意中她還發現陸穹衣有個習慣,看到不幹凈的東西總不自覺地躲避,用的筷子也與別人的不同,好像是自己帶的。
在一眾侍女的忙碌下,她被折騰得有點頭暈,吃過早飯便遣退了她們,一個人在院子里轉轉。
「我們走吧,再遲就趕不到點蒼山了。」
陸穹衣的目光閃爍著期待,又夾了些其他的菜到她碗里。落塵本就餓了,再加上笑雅閣的飯菜確實好吃得不得了,她自然吃得不亦樂乎。薏仁甜米湯端了上來,冒著絲絲甜香的熱氣,落塵接過陸穹衣端來的甜湯,忽然留意到宇文楚天索然無味地用銀勺攪動著米粥,一副毫無胃口的樣子。
從那之後,落塵住在了陸家,每天她都會去看外公,大多時候外公都是睡著的,呼吸散亂而沉重。偶爾醒著,他會拉著她的手和她說幾句話,都是些家常話,翻來覆去問問罷了。
「少莊主。」那髙壯男人走到年輕公子身前作揖,推她時的盛氣凌人蕩然無存,「在下陳閔,今日剛去過無然山莊拜會您,沒見到您,剛才正在犯愁,不想在這裏偶遇少莊主,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走出那棟充滿歡笑聲的夢儀樓,落塵伸手拉住楚天的手臂:「哥,那個夢姑娘是孟漫吧?她為什麼要給你銀票?」
陸穹衣見此情景,低聲吩咐文律些話。因為聲音壓得低,她沒有聽清,只聽見外公喘著氣道:「穹衣,hetubook•com•com你先安頓好小塵,然後來我房裡,我有話問你。」
宇文楚天道:「就怕表哥吃慣了山珍海味,吃不慣這清粥。」
而此刻他們坐在金字間,與江湖最負盛名的無然山莊少莊主同桌而坐,她不知道別人面對這種殊榮如何表達,而宇文楚天對著陸穹衣雙手奉上的茶杯靜默半晌。
「是小姐您天生麗質,傾城傾國。」
「表哥?」落塵抬頭看見他,喚了一聲,便撐著傘走近他,「你怎麼沒打傘呢?」
「……你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陸穹衣見她吃得津津有味,轉頭對文律交代:「再多加幾盤好菜,還有,派人回莊裡準備一下,告訴老莊主,我要帶落塵回去。」
「我叫宇文落塵。」
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夜梟絕跡江湖,武林各大門派不再明爭暗鬥,腐朽的泱國也徹底退出歷史的舞台,中原的青山綠水間再無皚皚白骨,朱牆碧瓦前再無流民遊走,落塵站在高高的城樓上,望著滿世繁華,望著孩子們臉上童真的笑顏,她才明白——
「多謝!」
宇文楚天點點頭:「我想過,可是人生在世,總有些事是必須做的,總有些因果是必須承擔的。」
終於,宇文楚天拗不過她,嘆了口氣,轉頭對陸穹衣微笑道:「既然你喜歡喝這粥,那就都給你喝吧,希望合你的口味。」
沋沋每晚都會睡在落塵的房間里,在她的塌下鋪上床褥休息,她從不會沉睡,每次落塵只要微微挪動一下,她會立刻起來照看她。
陸穹衣淡笑了一下,他用銀筷夾了一片玉筍放進落塵面前的碟子里,柔聲道:「這裏的玉筍味道也不錯,你嘗嘗看。」
她微微一笑道:「我哥哥說,雨水雖清涼,淋在身上卻容易生寒,以後還是別忘了撐傘。」
她還想細看時,宇文楚天伸手擋住她的眼睛:「別看了!」
文律止住動作。
「陸家?」
而宇文楚天,也什麼都沒說。他捧起她的臉,修長的指尖輕輕順著她額前的發、她的眉眼、鼻樑、嘴唇,移到下顎。他的每一下的觸摸都是那麼小心翼翼,像是觸碰著美好又隨時可能破碎的夢境……最後,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肩上,重重地將她摟在懷中。
那位被稱為少莊主的人抬抬手,臉上不見一點喜色:「陳大俠,您太客氣了!」
涼風襲來,帶著柔柔的清蓮香氣,都能喚起人的哀愁。
「哦?你想辦法摸摸她的底細,查查她為何要來中原。」
她退了幾步勉強站穩,揉著被撞痛的手臂打量剛才撞她的兩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個衣著光鮮的中年男人,臉闊耳方,碩大的身軀看起來特彆強壯有力。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童,手裡謹慎地捧著一個錦盒。
落塵輕點了一下頭,夾起放入口中,隨後贊道:「好吃,有機會我一定要學學怎麼做的。」
每次從外公房裡出來,落塵都會感覺自己的呼吸困難,總覺得她曾聽聞過的陸無然是舉世無雙的英雄,即使病入膏肓,也不該是如此頹然的樣子。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有,當然有!」
落塵認真思考他的提議,雖說眼前這個人自稱是陸穹衣,別人也叫他少莊主,可誰知道他是不是騙子,說不定他們是合起伙來騙她的。於是,她側目又看看他,他修身玉立,一襲純白錦袍質地極好,圖騰的綉工更是精細到了極致,他用的是純銀雕花的筷子,腰間的翡翠更是她從未見過的細膩潤澤,估計能買下十個她都不止。
咦,酒樓里為什麼突然安靜了?
「是你的心上人嗎?」
閉上眼睛,心裏沉甸甸的,因為每一下跳動都載著對他的思念。
「多謝表哥!」
宇文楚天抬頭看向陸穹衣,陸穹衣點頭道:「前幾日我在碧城找到了小塵,真想不到她這麼柔弱的女孩兒,能長途跋涉千里從浮山找來到碧城。」
跟著月娘繞過了長廊,他們停在一扇硃紅色的門前,月娘對裏面道:「夢姑娘,你日盼夜盼的人來了。」
他的樣子長得也很好看,清秀的五官雖不及哥哥,也絕對稱得上英俊。尤其那雙細長的眼睛,不笑也含著笑意,似乎很好相處。
「是。」
「噢?」他又打量她一遍,似乎還在評估她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
「真的?」她開心得跳了起來,「表哥,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他輕輕摸摸她的頭,聲音沉冷道:「只是為父母報仇,當然不值得,可如果能剷除夜梟,推翻泱國暴政,還給中原一份平靜,還給人世一片樂土,我做的就是值得的。」
「好孩子,都這麼大了!」他伸手摸摸落塵的臉,又看向陸穹衣,問道,「楚天呢,還沒回來嗎?」
「來看看你在做什麼。」陸穹衣道。
「很好,你們真會打扮人。」她由衷嘆道。
她似乎想起什麼,擺手道:「看我這記性,宇文公子素來嫌棄我這裏的東西。月娘,準備一杯好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錯,過去我在苗疆時見過這種巫術。巫女以靈力護體,將毒霧催散在空氣中,隔空便可奪人性命。這女孩兒用的是糯骨香,毒性極烈。看她才不過十幾歲,竟有這麼強大的靈力抵禦糯骨香之毒,絕非尋常巫女。」
「小塵!」急促的呼喚讓她恍若在噩夢中驚醒,茫然睜大眼睛望著面前這張朝思暮想的臉孔,好久才回過神。
「從浮山到碧城?」楚天的眉峰又緊蹙在一起,「你、你真是太傻了!」
他含笑俯下身,在眾多江湖豪傑詫異的眼光下背起她,與陸https://www.hetubook.com.com穹衣並肩一路下山。
「嗯嗯,外公,我是小塵。」她抬眼看著面前的外公。他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沒有正氣凜然的風姿,也沒有呼風喚雨的霸氣,就僅僅是一個老人,深灰色的眼瞳里滿是失落,微黃的臉上皺紋並不是很多,但卻很深,尤其是雙眉之間,兩條深深的溝壑,融著一生道不盡的滄桑。
周遭的嘈雜都變得微不可聞,她能聽見的只有他的心跳,紊亂而急迫,還有他的呼吸忽輕忽重地落在她的耳邊。
「我只有這兩個饅頭了,都給你們吧。」
這一切,全都是為了今天這樣的重逢。
「哦!」他咳了一聲,旁邊幾個下人立刻快步上前,有的扶住他,有的幫他捶背,手忙腳亂忙作一團。
甚至有人站起來,朝他們這邊張望:「我好像聽說他妹妹確實丟了,他正在到處找,不會真是這小丫頭吧?」
「小塵,你中午還沒吃飯,一定餓了。前面就是我們陸家的酒樓,醬鴨舌特別香,我帶你和楚天去用午飯吧。」
馬上有人反駁:「這不可能!魏蒼然從不收徒的,你肯定是聽錯了!」
「我當然是找你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後來遇到了表哥,他接我去了無然山莊。」
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宇文楚天拉她走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幽靜處,道:「我要查出殺害我們父母的幕後真兇,查出他們所謂的主人,我必須要接近他們。」
她的臉不禁一紅:「我才沒看!」
片刻沉寂后,落塵聽見有人低語道:「宇文楚天的妹妹就是她?不會是真的吧?」
落塵並不知道無然山莊在江湖地位如何,但她在找宇文楚天時聽說許多武林人士為有機會在笑雅閣吃一頓便飯而深感榮幸,許多富甲一方的豪俠爭得你死我活僅為在金字間宴請一次賓客。
是他,真的是他!
她一路上再痛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現在見到他,她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他慌亂地幫她擦掉眼淚,淚水瞬間濕了他的衣袖。
她與他相視一笑,或許是血濃於水的天性,即使初識,卻倍感親近。
不等陸穹衣再開口,落塵已經迫不及待地問:「宇文楚天呢,他在哪兒?」
第一次聽人這麼誇她,她有些不習慣,羞紅臉不好意思答話。
陸穹衣伸手攬住她的雙肩:「小塵,你別急,我馬上讓人去找他……」
「想不到小塵還會做飯?」陸穹衣的聲音從他身側響起。
「他已經下山了。」
想著想著,她唇邊露出燦爛的笑。
「穹衣多謝陳大俠美意,禮物就罷了……」
破敗的廟外傳來一陣男人驚奇的聲音:「咦,這裡有個小姑娘。」
為首一個穿黃衫的侍女說道:「表小姐,少爺為您準備了幾件衣服,讓表小姐自己挑選,如果還缺什麼,就告訴他。」
他清清一時乾澀的嗓子,道:「這雨水清涼,景色清雅,我一時忘情,忘了打傘。」
她謹慎地答道:「他是我哥哥。」
她仔細聽著,發覺這些人說的真是她的哥哥宇文楚天,她正驚喜不已,只聽陸穹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看出她眼中滿滿的失望不是假裝的,陸穹衣柔聲道:「你不用心急,先坐下吃點東西,吃過東西,我帶你回無然山莊等他,相信他辦完了事就會回來的。」
「是,少主!」
一年不見,她長高了,也瘦了,背影越發纖瘦,讓人忍不住想攬她入懷好好呵護,一輩子都不要放開。
這一路的委屈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重現。她想起她被血染紅的鞋子,想起一路上所有欺負過她和想要欺負她的人,她也想起那月光下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路,她跌倒了不知多少次,摔得全身都是傷……
陸穹衣被她狐疑的目光看得忍俊不禁:「你不會懷疑我在騙你吧?」
一路上,宇文楚天走得很慢,在怪石嶙峋的山路上盡量選平坦的路走,也盡量避開路邊茂盛的雜草,偶爾有樹枝被壓得很低,他會伸手擋去枝丫,免得樹枝碰觸到賴在他背上一動不動的落塵。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反駁。那女子妖嬈的眼睛停留在落塵的臉上,見她瑟縮地躲在宇文楚天背後,笑道:「美是美,就是有點不解風情,要不要我幫你調|教一下,教教她如何討你歡心……」
「小丫頭,我們少主問你話呢!」年輕公子身邊的隨從道。他看上去三四十歲了,皮膚黝黑,體格硬朗,氣勢迫人,若不是由始至終站在那公子身邊伺候著,還真看不出是個隨從。
她仰頭看著他閃耀的黑眸,她不懂什麼江湖恩怨,也不懂什麼大是大非,她只看到他眼中閃動著灼灼的光,讓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小塵,你去了哪兒?我到處找你。」他的語調因驚喜而緊繃。
「元陽掌門的傷勢嚴重嗎?」
得知她晚上經常做噩夢睡不好,他便安排了他的貼身侍女來陪伴她。她叫沋沋,十六歲,一張白凈的臉,清秀的五官,說話的時候總是低著頭,垂著眼,細細柔柔的聲音聽起來特別讓人舒心。
再次回首,宏偉的鐵門在她身後轟隆隆地關閉。
「所以,你加入了夜梟,幫他們謀財害命?」
「表小姐,你夢見什麼了?真的很可怕嗎?」
她一顆雀躍無比的心頓時重重跌落,摔成了渣。
落塵看著他們越來越近,在心中幽幽嘆了口氣,她從來不想傷害人,可為什麼總有人逼她。嘆了氣,她雙腿盤坐于草鋪之上,深深吸氣,凝聚體內的靈力護住心脈……
「就是就是,更何況這宇文楚天可是陸琳苒和宇文孤羽的兒子,別胡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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