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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超然的眸光忽然一轉，落到沐沐身上，極淺的一笑。

最後一個音符彈完，沐沐怯怯起身。

周圍的喧囂驟然安靜，忙碌的工作人員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沐沐的方向。

「談的怎麼樣？」

穩了穩雜亂的心緒，沐沐摸了摸身上的長裙，理了理肩上的發，確定了自己的樣子可以見人，才拍了拍被劇烈跳動的心臟撞疼的胸口，走向他。

王遙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彈，別緊張，李導很隨和的。」

「噢？！他什麼時候到的？……好，你先去吧，我處理完事情，馬上過去。」

沐沐刻意向前一步，仰起頭望著他，想更清楚地看清他的樣子，也讓他看清她的樣子。

卓超然到了高爾夫球場，正好看見一個優雅的背影，輕揮著球杆，球朝著他計算的方向滾去。

「你下飛機了？」他拿著電話走遠。不知道電話里的人是誰，他連聲音都帶著笑意。「……吃東西了嗎？」

可她發不出一點聲音，喉嚨里被一種血腥味堵得死死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好。」王遙拉著沐沐走向舞台邊，掀開一片白布，一架黑色的鋼琴出現在沐沐眼前。

他就是卓超越，遠近聞名的卓家二少爺，卓超然的孿生弟弟。

他身上散發出的氣質也與卓超然不同，狂放不羈又不失男人的剛毅，邪魅性感的笑容中又帶著些許隨性，似乎任何事他都可以一笑而過。

王子會愛上灰姑娘，她信，因為灰姑娘美麗善良。

收回手，沐沐咽下滿嘴的苦澀，苦笑。

李導演眉頭皺得更緊，似乎在思和_圖_書索著有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再聽一遍凄婉悲涼的革命凱歌。

經歷這麼多年的期盼，她多不容易才與他重逢，就這麼結束了？放棄了？

或許，離開是最好的選擇，以後不要再去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然而，她苦苦的等待了四年，為的不就是今天能再站在他面前，問他一句：你還願意讓我做你女朋友嗎？

她獃獃看著他眼中的溫柔，電話另一端可能是他喜歡的女人吧，否則他的聲音怎麼會這麼深情。

掛斷電話，卓超然和李導演匆匆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從頭至尾沒有多看她一眼。

王遙見沐沐反常的情緒讓氣氛在陷入怪異的沉默，忙替她解圍。「沐沐幾年前因為驚嚇過度失聲了，不能講話。」

沐沐回過神，忙伸出微顫的手，伸進他的掌心裏。她想再感受一下他掌心的溫度，是否和她離開時那般灼熱。可惜，這一次他只輕輕一握，便鬆開了，沒了當初的溫度和堅持。

四年來，沐沐在腦海中不知勾畫過多少次再與他相遇的情景。

在陰暗不見天日的房間里，她就是靠著反反覆復去幻想與他的相遇，反反覆復去回味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做我女朋友吧？」，才堅持到今天。

「沐沐？」王遙碰碰她的手臂，臉色隱隱露出不悅。

李導演看看表，「還有點時間，小王，帶她去那邊……把曲子彈一遍，我聽聽。」

此刻，他就在她眼前，她再走幾步，就可以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不客氣！」

僅僅一個淡若無物的淺笑，ｈｅｔｕbｏoｋ•ｃｏm•com死死勾住了沐沐的魂，讓她又想起酒吧里的初見。

沐沐正欲從包里翻出她從不離身的白手絹，馬林巴琴輕快的樂聲響起。卓超然低頭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唇角一勾，柔和笑意蕩漾在嘴角。

「研究什麼啊？」另一個清朗的聲音介入，「你讓他們把要求降低點不就成了！」

至少，她該讓他知道她愛過他，就算被拒絕，她也要爭取一下。

一身正氣的軍官有什麼理由愛上一個坐過牢的啞巴？這種情節，大概連童話故事里都不可能發生。

導演還未開口，王遙滿臉愧色跟導演道歉：「對不起，李導。她平時彈的很好，可能今天有點緊張，才會彈亂了。讓她重新彈一遍，您再聽聽。」

其實就算他記得又如何。

茵茵綠草，依依垂柳，被霞光映紅的河水漫過一處處淺灘。

卓超然，卓超然……

「……」

「航，你那個女學生……你研究的怎麼樣了?弄上～床了沒？」

終於，她距離他只有一步之遙，她雙手緊握成拳，努力深呼吸，抬頭迎上他的目光。

卓超然循聲回頭，看向身後與他容貌一模一樣的男人，剛剛結束十幾個小時的旅程，他的神色間不見絲毫的疲憊之色，深邃的黑眸里迷人的色澤也未改變。

經過卓超然身邊時，王遙向他投去一個極美的微笑，幾分感激，幾分愛慕。「卓團長，謝謝！」

這樣的他，即便對她余情未了，又能接受一個坐過牢的女人嗎？他會不會像那些獄警那樣用鄙夷的眼光看她？

「www.hetubook.com.com彈的很好。」清澈的聲音，如清泉一般流過，是卓超然的聲音。

琴音響起，叮咚如雨滴紛繁墜落，一首鏗鏘有力的革命歌曲，在她指尖化作婉轉的低泣。

「我這邊有點事……」卓超然看看手錶，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塊表，牌子卻仍是Cartier。「很快處理完，你回家裡等我吧。」

在這種時刻逃走，那絕對不是她蘇沐沐做的事。

男人回頭，淺淡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淡雅。「上午，過來談一個軍方的合作項目。」

從未有那一刻，她希望自己能開口講話，她想問問他：你忘了我嗎？是我啊，你不是說讓我做你女朋友嗎？你難道一點都不記得了嗎？

卓超然一見到弟弟，立刻褪下外表的冷淡，換上調侃的笑意。「二少爺，人家是要發射導彈，你以為在談生意，還能討價還價。」

是他，她一直在尋找的男人……

「他們對材料的要求過高，以目前的技術水平很難實現，我需要再研究一下。」

……

「好的，好的。謝謝李導。」王遙一邊應著，一邊拉著沐沐離開。

是他，這一張在她夢裡無數次出現過的臉……

「你好，卓超然。」他伸手，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

他的眼神中終於多了一絲特殊的情緒，在沐沐沒來得及體會其深意時，隱去了。

兄弟倆討論了一會兒學術問題，無果，卓超越決定換了個有建設性的問題討論。

「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是我聽得出她的琴聲很美，很動人。」

為什麼每個人看著她的眼神都那麼怪異，為什麼導演的濃眉都快扭和_圖_書成一團，還有王遙……她的臉色怎麼有點發青？

「卓團長，李導……」王遙先開口說。「她是蘇沐沐，這次代替小王給蔡老師伴奏的。沐沐，這位李導演，也是我們文工團的副團長。這位是卓團長，這次演出多虧了他幫忙協調。」

「航，什麼時候回來的？」

與卓超然一身莊重的軍裝不同，卓超越穿著非常合身的黑襯衫，深灰的牛仔褲，一米八幾的完美身材在修身的衣物下展露無遺。

沐沐點點頭，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手指放在琴鍵上好久，她才從一片混沌的大腦里找到那首曲子的調子和節拍。

白手絹在沐沐的手心裏皺成一團。

她一直在想，如果能在見到他，如果他再說一次「做我女朋友吧？」

她設想過很多種與他相遇的情景，她設想過他身邊可能有了愛人，也設想過他可能對她說：「抱歉，過去的不可能再重來……」

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將她忘記的如此徹底，用這樣禮貌的語氣與她重新相識。然，這不能怪他，畢竟他們從相識到分開，只有一夜而已。

白露說的對，她不該痴心妄想，不該傻傻地奢望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會記得她。

沐沐愣愣地看著鋼琴上的手，她都彈了什麼？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她一定會點頭，堅定地點頭，千遍，萬遍……

明明是一片平地，卻像走在雲端，腳下飄飄忽忽。

早已習慣了這對孿生兄弟鬥嘴的某科學家，繼續打他的高爾夫球，完全置身事外。

沐沐訝然看著卓超然，她把曲子彈成這樣，他還說好？

他看到了她，淡和-圖-書然的一瞥，如同掃了一眼陌生人，沒有任何情緒。

然而，當那樣陌生的眼神掃過她的時候，沐沐才從自欺欺人的幻想中幡然醒悟。

一滴淚落入塵土，她多年的夢支離破碎……

原來他的名字叫卓超然，真好聽。

於他，她不過是一個為了五萬塊錢出賣身體的女人……一場春夢罷了。

他的眼神還是一潭靜水，沒有一點點波瀾或是漣漪。

於她，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他是她最堅定的信念，在她蜷縮著地上被獄警拳打腳踢時，想著他，她的心裏還是暖的。

「導彈怎麼了？反正放在彈藥庫里從來不發射……」卓超越不以為然，「給多少錢都別接這個項目，浪費時間。」

他已經忘了她，忘得乾乾淨淨。

電話里的人不知說了什麼，卓超然臉上的笑意化作驚訝。「高爾夫球場？你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現在去打高爾夫？！」

短暫的大驚大喜變為沉甸甸的彷徨。

她轉過臉看著不遠處的英挺的人影，那麼近，又那麼遙遠。

不知不覺一首曲子竟然彈至尾聲，悲愴凄涼的琴音喚回她遊離的心神。

卓超然的暗示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儘管李導演對此並不苟同，但多少給人家團長點面子，清清嗓子。「基本功不錯，只是曲子不太熟。今天回去好好練練，明天我再聽聽。」

她甚至設想過，他只是漠然地與她擦肩而過，目光都不曾為她停留。

四年的時間讓他改變了太多，他的臉上再也找不到最初的不羈和張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個職業軍人該有的正氣凜然，還有，那一身不容褻瀆的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