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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沐立刻就懵了，什麼都沒想，猛然回頭。

「走？！」他的氣息倏然一沉。「你跟我說句『再見』就那麼難嗎？」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局，不是！

沐沐苦澀地笑笑，輕輕地轉過身。

卓超越嘲弄地牽動嘴角，「但她絕對不會不辭而別……」

男人抬眼看看沐沐的方向，對她微微頷首，他未笑，眉宇卻流露出一種慈祥。

他瘦了太多，下顎越發削瘦了。他的氣質也變了，褪下了不可一世的張揚和不羈，變得深沉陰鬱了，如同夜幕下的深海一般，深不可測……

沐沐躊躇著走近， 「伯父、伯母，你們好。」

她何嘗不想釋然這段感情，坦然面對他。兩年前，她再次遇到卓超越的時候，她也努力嘗試過，把卓超越當成朋友，甚至親人，她以為可以做到，結果她犯了不可饒恕的錯……

那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聲音，一種沒有誠意的奉承話，但是，沐沐聽起來，卻意味深長。

她努力吸氣，晃晃混沌的頭，才慢慢恢復了知覺。「我該走了。」

卓超然用力拍著她的背，「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好久不見了。」他開了口，只是簡單的一句，卻帶有滄海的味道。

「那就這樣吧。」低沉的聲音傳來。

卓超越回他一個冷眼。「你催命一樣把我從西伯利亞叫來，到底是為了讓我參加你的訂婚儀式，還是為了讓我聽音樂？」

「我……」她想說什麼，張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她正想再試一次，忽然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俄羅斯女孩兒走過來，親昵的挽住了卓超越的手臂，講的是她聽不懂的俄語。

剛剛掛斷電話的卓超越微微側目，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是他，真的是他，在她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幻境變成了現實，卻似乎比夢境更虛幻。

西藏真是一片凈土，儘管他們的樣子變得有些滄桑，但是，他們原本布滿陰霾的心底，似乎已經被這片神聖的土地給凈化的一塵不染，相處中透著一股淡淡大大自然的味道。他們就像久違的老朋友，或m.hetubook.com.com者沉默，或者聊天，都是那麼輕鬆自在。

她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嘴唇，急切地找了個話題。「女朋友很漂亮！」

沐沐最後看了一眼近在咫尺卻無法觸及的男人，悄無聲息穿過舉杯換盞的眾人，走向通往大門的長廊。

有朋友過來敬酒，卓超然沒再說下去，端著酒杯起身招呼客人。

卓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沐沐一面吐著舌頭，一面和他一起笑了起來，兩人毫無隔閡，那種關係，堪比戀人，更似朋友。

這句話，又是典型的「卓超越」式對白，準確無誤地刺痛她最脆弱、最柔軟的神經。沒錯，是她不顧他的挽留堅決放手，甚至不辭而別，事到如今，她還在奢望什麼？

浪漫的訂婚儀式上，經典的歌聲《最浪漫的事》的樂聲中，卓超然牽著小裳的手接受著每一個人的祝福。

囚禁不住的淚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融入塵埃。

「我知道你恨她，恨她卻說走就走，把你的感情和尊嚴都踩在腳下踐踏。可她過的也不好，來這個窮鄉僻壤吃苦受罪，在一間四處漏風的房子挨過兩個寒冬……」

「所以，我沒有告訴他你在這裏。」

走出門，他在門口對她說了最後幾句話：「沐沐，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看見你在深夜坐在樹下哭，我就很想好好保護你，照顧你……不管你怎麼對我，也不管你和超越是什麼關係，我這個想法始終沒變，以後，我還會好好照顧你。無論你有什麼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我會盡我所能幫你。」

來之前，她刻意化了妝，白皙的臉頰上掃著橘色的腮紅，雙眼明亮，睫毛纖長，眉細若彎柳淡如遠山，柔順的直發特意做了捲曲的髮型，身上穿的是卓超然讓人送來的嫩黃色修身小禮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古典柔雅。

頓時，一陣陣天昏地暗的眩暈襲來，她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連知覺也沒有了，好像死亡的感覺一樣。

那晚，沐沐和卓超然圍坐在篝火前面烤肉，喝酒，聊天，聊他們這兩年和-圖-書的生活，聊西藏的風土人情。

「現在吃，去點火，我們烤肉吃。」

……

時間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將他打磨的更加有男人的吸引力，就連臉上的輪廓，也被切割的稜角分明。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到更多，她的視線很快又變得模糊，除了水霧，什麼都看不見。

「我再考慮一下吧。」

有些傷害，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太在乎。

沐沐剛走下車，便遠遠看見站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卓媽媽，她還是那麼儀容莊重。她微笑著招呼親朋，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迹，祖母綠的項鏈更為她曾添了一份優雅。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沒有人留意到，一個角落裡有人在悄悄拭乾著眼淚，走上舞台，坐在了那架純白色的鋼琴邊。

唯獨卓超越，他的唇線越抿越緊，眉心越鎖越深。

可是，她真的想見他，想見他的念頭就像千年的古藤一樣，緊緊地勒住她的思緒，她怎麼掙扎都擺脫不了。

卓超然拿出一張請柬遞到她的手裡，上面的日期上寫著明天。「你可以不來，我不勉強。」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比一生還要漫長。

原來，真的面對的時候，是這麼的痛不欲生。

「過去好好敬她一杯酒，」卓超然在他的杯中酒斟滿。「怎麼說也是愛過一場，不能做朋友，也不必做仇人。」

「我……」

他的樣子那麼清晰，清晰到可以毫無遺漏地看見他的震驚，恍惚，還有他深棕色的瞳孔中映出的她的身影。

在孩子們興奮的慶祝聲中，篝火熊熊燃起。

「朋友？我和他，能嗎？」沐沐搖搖頭，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她憑什麼？！

沐沐還沒來得及迎過去，學校里那些許久沒有聞過肉腥味的孩子們興奮得將他團團圍住，像群可愛的小猴子上串下跳，還一個勁兒問校長什麼時候可以吃。

「沒愛過，何來恨？」他釋然地笑笑。「當初我確實很生氣，氣你們兩個居然不相信我會成全你們，寧願欺騙我，背叛我，也不願意和我開誠和*圖*書布公地說清楚。後來，我慢慢想通了……你們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讓我成全你們。你們寧願分開，也不希望我退讓。」

轉眸間，她也看見了沐沐，神情微微一滯，但並不驚訝，看來卓超然已經事先對她說了什麼。

她決定去並非為了其他人，而只是因為眼前的男人，卓超然待她如此，不論是對是錯，她都要去為他彈一首最美的鋼琴樂，祝他會一生幸福。

笑了一會，兩個人又不自覺的安靜了下來，卓超然望了她一眼，眼眸忽然閃過一抹憐惜。

是卓超越的聲音！

忽然，她觸摸到了一雙溫暖的手掌，熟悉的力道和溫度讓她全身一震。

當卓超越走過她的身邊，好像世界就此定住了，一股涼風吹進了她的心脈……

「他，一個人來的嗎？」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這與她毫無關係，可她偏又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他腳步略停一下。「沒你漂亮。」

幾秒鐘的遲疑，卓媽媽悄然拉了拉身邊的男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沐沐這才留意到那個男人的輪廓與卓超然和卓超越五分相似，氣質與卓超越八分相似，霸氣外泄，只是比他多了幾分歷經世事的睿智與沉穩。

「我……」這份真摯的話讓沐沐無法不動容，她強忍住眼淚對他說：「我會去的！你的訂婚儀式我一定會參加。」

「他變了很多，成熟了，沉穩了，話也變得少了……」卓超然頓了頓，苦笑了一下，繼續說，「我們只有一年多沒見，卻好像十幾年沒見了一樣，見了面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沐沐緊張得握緊右手，渾然未覺未愈合的傷口滲出血。

她想扶住牆壁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雙手努力伸向牆壁的方向，可牆壁好像會動一樣，她的抓到的只有空無。

「寒冬」兩個字讓卓超越的臉色更加陰鬱，手指不自覺握緊酒杯。

坐在他身邊的卓超然將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俯身輕語。「這是我聽過的最美的音樂。」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

沐沐急忙收回視線，悶頭喝茶，輕抿了一小hetubook.com.com口燒酒，卻被滾燙的酒燙了舌尖。

「超然，你不恨我了嗎？」 沐沐低聲問道，聲音含糊的好像透明一般。「你別對我這麼好，我不配。」

不知是不是一夜沒睡的緣故，她的身體輕飄飄的，越走越虛軟無力。

奢望他會等她？奢望他會說「我找了你很久，我愛你，別再離開我……」？

一生中最漫長的夜終於過去。

他到底還是懂了，懂了他們的掙扎，懂了他們的抉擇。

「我的事你不用管，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第二天一早，沐沐坐著卓超然派來接她的車到了城裡。

她微微仰起頭，加快逃離的腳步。

訂婚禮在卓超然駐軍的部隊附近的一家小飯店裡舉行，店面不是很大，但裝修的卻很大氣，瀰漫著藏地文化的氣息。

沐沐極力壓下內心迫切的渴望，靜靜聽他說，她甚至屏住呼吸，生怕呼吸聲會打斷他的對白。

直到驚艷無比的音樂響起，鋼琴樂如同夢幻的肥皂泡漫天飛舞，所有人的注意力才轉移到台上，看向鋼琴邊纖瘦的人影。

她的話還沒說出口，有力的臂膀將她狠狠摟住，她驚叫了一聲，緊接著，灼熱的唇瓣狠狠地籠罩了下來……

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話題，為了讓他對留一會兒，讓她能多看他一眼。

她咬緊雙唇，生怕一鬆口就會問出：他好嗎？過的好嗎？有沒有女朋友？

時隔多年，他變了很多，可初識的溫柔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自然地悉心地呵護著她，好像他們之間從未有過背叛與傷害。

她用力點頭，但心卻跳的越來越沉重。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事？！」卓超越難掩怒色，欲起身離開，卻被卓超然按住。

「你要去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伴隨著溫熱的氣息。

愛上他不後悔，離開他也不後悔，因為假日酒店上空的煙火見證過他們的愛，雖短暫，卻絢爛瑰麗。

她並不後悔。

卓超然似乎會讀心術，看透了她的心事。「我來西藏沒多久，他就去了西伯利亞做生意……我好久沒見到他了和圖書。」

「她和你完全不同，她像陽光……」提起小裳，卓超然的眼底溢滿柔情，沐沐不覺看得痴了，因為透過他的眸光，她彷彿看到另一個人，一樣的眉目，一樣的柔情……

「不是，他帶了一個俄羅斯女孩兒來。」

卓超然拍拍她比以前更瘦弱，但更堅強的肩膀，站起身。

第二天下午，夕陽正紅，卓超然又來了，帶來了新鮮的牛羊肉。

「你在看……我嗎？」卓超然笑著問，語氣透著了悟。

沐沐曾經千萬次的幻想過他們見面時的場景，但如今這一刻即將到來，她卻絲毫沒有喜悅，彷彿要走進一個深淵，每一步都可能跌得粉身碎骨。

「訂婚儀式錯過了，還有結婚儀式，這樣的音樂錯過了，你恐怕再沒機會聽到了。」

「嗯。」卓超然點點頭，沒再強求，輕輕托起她的手，熟練地為她把手心上的傷口清理好，包紮得密不透風。

「嗯。謝謝！」

曲終了，人也該散了。

「我一定準時到！」

申亦天最得意之作，配上沐沐最動情的演繹，即便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也彷彿置身最幸福的良辰美景，嘴角不自覺掛上笑意……

沐沐連著吸了幾口氣，還是感覺缺氧，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燒酒卻嗆在嗓子里，引發她無休無止的劇咳。

現如今，她好不容易才把這個錯誤糾正過來，又怎麼能在他已經淡忘的時候出現？

這個要求提的十分誠懇，讓她想拒絕都找不到理由。

她仰起頭，整杯的燒酒從她的口中流入，又化作水珠從她的眼角流出……

不知不覺，他們聊起了卓超然的女朋友小裳。

卓超越回過神來，沖沐沐平靜的笑了笑，點頭致意，然後，擦肩而過。

「他到了，今天中午到的。」

見他讓開半身的位置，示意她進去，沐沐立刻深深施了一禮，垂首走進飯店。

卓超然見她半晌不語，又問：「我一直很喜歡你的鋼琴曲，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面子，請你在訂婚儀式上為我們彈一首曲子？」

時間即便可以讓傷口不再流血，但也無法讓它徹底愈合，不論何時觸及，都還會血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