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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喜，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大哥停了下來，緊張地看她，伸手慌亂地去擦她臉上的淚。

她生怕自己在飯桌上就哭出來，忙掩飾地站起身來，「冰箱里餃子還挺多，你們先吃著，我再去煮一些。」說完不等大家搭腔就趕緊往廚房走。

步懷宇還站在門口，衝著袁喜笑道：「怎麼著？不歡迎么？過來蹭頓餃子吃，沒關係吧？」

「袁喜，有事情明天說，好么？我去接你們過來，大家一起過年，人多熱鬧。」皮晦說，然後又笑道：「過來吃餃子吧，我媽包太多了！」

「他同學還說，還說，那女子模樣有幾分像你呢，也許，何適也是不能全忘了你。」皮晦還惦記著安慰她，可這算是安慰么？那終究不是自己。

大哥搖頭，也爬上袁喜的床，「我陪著你吧，我也不困了。」

剛躲進廚房，袁喜的淚就下來了，一邊抹淚一邊罵自己，哭什麼哭？有什麼好哭得，這麼人哄著你，你還有什麼好哭得？可是越是這樣罵著自己，眼淚流的就更凶，像是壞了閘頭的水管，怎麼關也關不上！

值得么？滿打滿算也就是兩年的愛情，掰碎了，揉爛了，也不過是七百來個日日夜夜，值得么？她現在還能確定么？

「就你回家喜歡唱的那個，那個知了睡覺了的那個！你最喜歡的那個的！」

暖氣到了後半夜，燒得就不那麼熱了，清悅地口哨聲回蕩在有些涼意的屋子裡，像催淚彈一樣肆虐在袁喜的心裏。

她抹了抹臉，笑，「沒事，我眯眼了，哥，我困了，睡覺吧，好不好？不吹了。」

皮晦在那邊擔心，連話都有些慌亂，連聲問：「袁喜，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皮晦嘆息，突然問m.hetubook.com.com道：「袁喜，你有幾年沒回家過年了？」 語氣是少有的認真。

袁喜笑，步懷宇惱羞地瞪她：「哎！還看熱鬧！也不知道過來幫忙！」

她想去！能去美國讀書，更何況是和自己愛的人，誰不想去？

小小晦像是聽懂了袁喜的話，還真舍了它那溫暖的窩，衝著門口就慢慢悠悠地爬過來了，肖墨亭看了嘿嘿地笑，被皮晦白楞了一眼，趕緊就把笑憋了回去，提著大包小包的跟在皮晦屁股後面進門。

「喜啊，你個懶蛋，還沒睡醒呢？起來，起來，給我拜年啦，」皮晦嘻嘻哈哈地笑，從兜里摸出個不知道從哪裡糊弄來的紅包， 在袁喜面前晃了晃，「快點，拜了年給你紅包！」

袁喜回頭衝著皮晦眨巴了一下眼睛，扭頭衝著正趴在暖氣旁邊貓冬的那隻巴西龜喊道：「小小晦，去給你姐姐拜年！」

有人也進了廚房，袁喜忙轉過身去往熱氣騰騰的鍋里下餃子，偷偷地抹乾凈了臉上的淚水，笑著回頭，「想要什麼？我幫你拿出去？」

行禮還沒有收拾完，母親就拿著一瓶子農藥出現在她面前，母親說，袁喜，你不能太自私，你翅膀硬了就要飛了么？你走了，你大哥以後怎麼辦？你去問問那個男人，他能不能帶著你大哥一起出去？能不能？那個美國要不要你大哥！

「我說謝謝你，還有張恆，還有皮晦他們，謝謝你們過來陪我過年！」袁喜說。

袁喜收拾利索了又去叫大哥起床，皮晦已經在廚房裡下起了餃子，她們老家的習俗，大年初一早上說什麼也得吃餃子的！

「袁喜……」

步懷宇不說話，倚著檯面靜靜地看袁喜，袁喜ｈｔｔps://ｍ•hｅｔuｂｏoｋ•ｃoｍ•cｏｍ就覺得他的眼神很銳利，生怕他看出自己哭過，忙轉過身對著鍋，心虛地解釋道：「熱氣太厲害了，熏得我都要睜不開眼了 。」

母親的聲音很尖銳，像刀一樣割破她周圍的空氣，彷彿要窒息她一般，讓她喘不過氣來。大哥嚇壞了，眼裡含了淚水，畏縮著伸手拽她的衣角，「小喜，小喜，你不要我了么？」

「我忘了，不會唱了。」她說，心裏的酸泛上來，到了嘴角卻挑成了一絲淡淡的笑。

大年初一的早上，袁喜是被「咣咣」的砸門聲給喚醒的，迷瞪著打開門，門外皮晦和肖墨亭笑得一臉的燦爛。

青卓跟著湊熱鬧，也喊：「我也要！」

父親，除了嘆氣，還是嘆氣，他是心疼袁喜的，可他，也只能嘆氣。

心，一下子就被敲碎了。自己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答案么？可幹嗎還心痛？原來有人推了，也照常摔得狼狽。

她哭過，鬧過，當所有的解釋和遊說都蒼白無力的時候，她想到了一走了之，母親，那終歸是自己的母親，哪裡有和孩子記仇的母親，她想，過幾年回來，母親再大的怒氣，也就散了。

「我沒事。」她說，聲音平淡的猶如死住的水面。

步懷宇怔了怔，扭頭衝著袁喜笑了笑，「謝什麼謝，我反正也是一個人，在哪都一樣，張恆那小子平時惹得桃花債太多，他也是出來躲年關呢！」手裡又往鍋里扔了一把餃子，這次扔的有些猛，水濺得更多，直燙得他咧了咧嘴。

幾個人剛圍著桌子坐好，就又聽見有人敲門，袁喜也奇怪，這個時候還會有誰過來串門子。肖墨亭剛想站起來去開門，桌子底下就挨了皮晦一腳，他被踢得有點和圖書怔，摸不著頭腦地看皮晦，皮晦嘴裏含了半個熱乎乎的餃子，口齒不清地喊：「袁喜，去開門！」

那天，她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像是把攢了二十年的眼淚全流了出來，所有的人都變得模糊，變成晃動的人影。

袁喜也是被皮晦指使慣了，一點反抗的意識都沒有，把筷子擱下就去開門，開了門卻是一怔，沒想到步懷宇會在這個時候來，身後還跟著張恆。

皮晦在那邊沉默，除夕夜的歡鬧被一根細細的電話線連過來，到袁喜手裡，就只剩下了孤寂的涼。

袁喜站著看步懷宇的大手從塑料袋子里抓了餃子，然後再扔進滾開的水裡，水花濺起來落到他的手上，燙得他不自覺地往後抽著身子。

肖墨亭笑地靦腆，「新年好，袁喜。」

青卓還是孩子脾氣，看到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的人，高興的不行，張恆也是耍寶，和青卓比著搶盤子里的餃子，吃的滿嘴的菜餡子，大家笑得嘻嘻哈哈，平時都不怎麼吃的餃子竟像是成了無上的美味。袁喜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的眼圈有些發熱，才猛然覺得過年的這種熱鬧氣氛，竟是離自己很遠了，遠的自己都已經忘了年的味道，如今看到眼裡，心裏都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幾年了？她想，自從他離去的那年，自從母親以生死威脅的那日，算上今天，應該是四個除夕了吧。

那年，他畢業，他說：「袁喜，和我一起出去吧，我能帶你走！到了那你再接著讀大學，我養得起你！」

大哥分明還像個孩子，哪裡能坐得住，待了沒一會就開始在那裡扭動，「小喜，你給我唱歌吧！好不好？給我唱歌！」

袁喜笑，說：「好。」

「你有他的消息，是不是？」她不傻，看www.hetubook.com.com得出皮晦多次的欲言又止，如果沒有什麼需要瞞著她的消息，她不會這樣。

「我要素的！」

大哥就很得意，從被子里爬出來，瞅著她呵呵地笑，「我會啊！我會吹口哨呢！我吹給你聽，你跟著我學啊！」

袁喜衝著肖墨亭點了點頭，把紅包從皮晦手裡抽出來，順手塞進了睡衣口袋裡，轉身去衛生間洗漱，皮晦瞪眼睛：「哎？你還沒拜年呢！」

她甚至想過恨大哥，如果大哥是健康的，又或者沒有大哥，她怎麼會有這樣的痛苦？可如果大哥是健康的，這世上還會有她袁喜么？她真的想不清楚。

「謝謝你。」袁喜說。

她撐足了力氣說：「我不困，哥，你去睡吧，明天我再領你出去玩。」

「好咧！幫忙！」袁喜笑得更加厲害，衝著外面喊道：「兄弟們，端著碗過來了，盛面片湯了！」

袁喜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讓開門口，讓步懷宇進屋，步懷宇把她懷裡的水果籃接過去放進廚房裡，這才脫了大衣和大家坐在桌子旁，袁喜又忙著去廚房給步懷宇和張恆拿碗筷。

「皮晦，我現在需要一個外力，把我推過這個自己挖的坑，你推我，好不好？」她央求，這個坑裡被自己埋了太多東西，兩年的相愛，四年的追憶，太多太多的回憶和思念，已經讓她沒頂，她自己，真的無力邁出去。

「告訴我，行么？就現在，你知道我的脾氣，再說了，」她苦笑，「還有什麼我撐不住的？你都認識我這麼多年了，還置疑我的抗打擊能力么？」

「袁喜，為了一個男人，你和家裡鬧成這個樣子，值得么？」

可母親的話卻像冰冷的水，把她所有的熱情和希望都澆滅，她說：「袁喜，如果你ｈtｔｐs://m.ｈetuｂｏoｋ.cｏｍ•cｏm要走，那麼你以後就再也沒有我這個媽，沒有這個家！」

青卓半夜渴醒了，爬起來向袁喜要水喝，卻看到袁喜在床上呆坐著，「小喜，你幹嗎還不睡覺？」他問。

「你也不肯對我說實話？」

這隻巴西龜還是年初的時候皮晦買回來的，她說她不是跑家就是去陪男朋友，怕袁喜一個人孤單，就買了只小龜回來陪她，袁喜就給起了個名字，叫小小晦。要說這小小晦和皮晦脾氣還真有點像，都屬於呆不住的主，皮晦沒事喜歡逛街找樂子，小小晦沒事就喜歡滿屋子轉悠，一點龜的性格都沒有，爬得雖然慢，可抗不住它一直爬啊，所以袁喜要想喂它的時候還得滿屋子地找，抓住了再放到小盆里去。

步懷宇接過袁喜手裡的袋子，把她推開，說道：「我來吧，下餃子我倒會！」

張恆在後面喊：「我要吃羊肉大蔥的！」

母親，那終歸是母親，大哥，那是自己的大哥！

給何適打電話，什麼也沒說，只告訴他，她不能和他一起出去，她不能。

那是梁靜茹得《寧夏》，她以前經常哼的歌，大哥記得還這樣清楚，可他卻不知道，她喜歡，只是因為何適喜歡聽她唱那首歌，可現在，哪裡還有勇氣去唱。

「嗯？」步懷宇扭頭看了她一眼，接著往鍋里扔餃子。

「那，知道你會過日子，送這個你滿意了吧？」張恆笑嘻嘻地把水果籃子往袁喜懷裡一塞，大大咧咧地繞過袁喜進門，看到皮晦和男朋友也在，笑道：「好啊，你們都吃上了！也不知道等一會！」

袁喜給大哥蓋好被子，問：「唱什麼？」

皮晦也像是在下決心，「好，我告訴你，袁喜，前些日子墨亭有同學在美國見到了何適，他身邊已經有了人，看著和他挺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