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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麥從軍

作者:鮮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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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惜英雄成敗轉頭空 第七章 驚訊 大義 對話

第六卷 惜英雄成敗轉頭空

第七章 驚訊 大義 對話

阿麥再次命守城模範賀言昭堅守靖陽,自己則帶了江北軍新軍趕往小站支援江雄。兩軍合兵一處之時,江雄將兵權全部交到阿麥之手,恭敬地向阿麥行了個軍禮,沉聲道:「皇上曾有口諭給末將,待江北軍與南夏軍合兵之日,便將全部軍權交與麥元帥。」
阿麥明了地點了點頭道:「這樣看來,韃子國內的援兵也快要來了,是想著把陳起部接應出關吧。穆白,你親自去給莫海送信,命他往臨潼增兵,時刻密切注意燕次山北的情形,韃子援軍一旦過了溧水便迅速出兵北進,從后截斷他們後路。」她說完又轉頭看向張生,吩咐道,「兵貴出奇,你親領了兩千騎兵偷襲小站,陳起大軍到之前必須重新拿回小站!」
待到身後的人都退凈,阿麥這才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墓碑,扶著碑石緩緩地坐倒在墳前,沒有哭泣,沒有悔恨,卻是輕笑著問了一句:「大哥,你現在可該怨我了吧?」說完,便緩緩地垂下了頭,用手臂抱了膝,安靜地倚坐在墓碑旁,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阿麥勾了勾唇角,居然笑了笑,「現在戰局這樣緊張,我哪裡躺得下去,還是先說說軍務吧。」
徐靜想了想,故意一本正經地道:「我若說只是為了天下蒼生,你……信嗎?」
她這樣輕鬆的反應,卻叫陪在一旁的張生與林敏慎都暗吃一驚,兩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垂下了視線。張生恭聲說道:「元帥,我送您回房休息。」
徐靜答道:「小站是該奪,可……」
阿麥沉默了一下,吩咐道:「安葬戰死的清風寨義士,將倖存的好生安置。」
張士強驚呼一聲,見阿麥已拍馬走遠,顧不上許多,忙帶著親衛隊在後面緊追了上去。林敏慎也怕阿麥情緒失控之下出了意外,簡單交代了軍中副將幾句,自己也緊隨著追向臨潼。
阿麥繃緊了唇角,沒再說什麼。
阿麥笑笑,吩咐林敏慎道:「你帶著他們先出去吧。」
阿麥微微有些驚訝,稍後便說:「帶進來。」
回到靖陽,徐靜看清隨同阿麥前來的人員之後,眼中憂慮之色一閃而過。賀言昭向阿麥詳述了這些日子陳起的動作,張生自小站撤走之後,北漠便佔據了小站,豫州北漠軍大營也在慢慢北移,看情形陳起是想要強行沖關了。
阿麥視線還在牆上的挂圖上,隨意地答道:「這不是還帶回來三千嗎?」
過了一會兒,他又開口說:「阿麥,你贏了。我死,你放了他們。」
阿麥抬頭看一眼張士強,反問道:「你說呢?咱們已經圍了三面,西面又是烏蘭山,陳起就是想回豫州也回不去了。」
陳起有些愕然地看著阿麥,半晌后才輕聲問道:「阿麥,就因為恨我,所以才把自己歸入南夏,是嗎?」
張士強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卻是不放心離開,臨走時給了帳門處的林敏慎一個眼色,結果就聽見陳起又對阿麥說道:「我有些事情想與你說一下,能否屏退了這些侍衛?」
阿麥便笑了一笑,說道:「是啊,畢竟唐紹義已是死了,所以我便也不再追究此事。這與我命張生去奪小站有什麼關係?小站是江中平原的瓶頸所在,其南野狼溝更是阻攔韃子大軍的有利地點,難道先生覺得小站不該去奪?」
眾人互相觀望了一下,卻是沒人動身。
張生答道:「有二百多人。」
張士強心裏一驚,端著水盆的手便抖了抖。
徐靜噎和圖書了一下,嘆息道:「阿麥,我知道你因為唐紹義的死心有不平,可……」
徐靜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阿麥,說道:「你若還沒想好,老夫可以給你出個主意,你守靖陽,叫陳起與那江雄去打,甚至可以暗中給陳起通個消息,暗示他只要幫你滅了江雄,你便可放他大軍出關。然後江雄兵敗,陳起實力也大減,你便可依約放陳起出關,而後不動聲色地剪除軍中齊渙的勢力,張生已是提前戰死,所以他不用再考慮;青州還有個薛武,那是齊渙還在做商易之時留下的人,尋個機會奪了他的兵權便是,卻不能殺,以示對賀言昭的寵信;冀州肖翼本就是個牆頭草,卻是要想法除了才能放心。如此一來,江北軍內都是你與唐紹義提拔而起的親信,便成了鐵板一塊,江北之地也盡在你掌握之中。你以江北為根基,俯攻江南,甚至還可以借陳起的北漠大軍,再聯繫嶺南齊泯的殘軍以相呼應,不出十年,天下盡可得也!」
阿麥看著戰報,只覺得眼前的字猛地忽遠忽近忽大忽小起來,她忙閉了眼,用手扶住了身下馬鞍,緩了片刻才將手中戰報遞向身側的林敏慎,吃力地說道:「你給我念一遍。」
陳起聽到這番話許久不能言語,站了片刻之後,毅然轉身向帳外走去。
後邊的張士強聽了,心中一凜,又是焦慮又是擔憂地看向阿麥,卻見阿麥半晌沒有動靜,良久后才緩慢而又堅定地吐出幾個字來,「我不信。」
阿麥又補充道:「咱們手中兵力有限,還要守靖陽,實在拿不出再多的兵力。你別只知道強攻,要動動腦子,提前向江雄將軍打個招呼,請他派兵相助。你將小站駐兵引了出來,然後叫江雄乘虛而入。」
阿麥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與齊渙相比,自己果然還是差了一招。
徐靜第一次被阿麥堵得無話可講,瞪著小眼睛看著阿麥好半天,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阿麥道:「阿麥,待光復了江北,你有何打算?」
林敏慎便回了張士強一個無奈的表情,帶著那幾個士兵一同退了出去。偌大的營帳之中便只剩下了陳起與阿麥二人,頓時安靜下來。阿麥默默地看向陳起,心中一時複雜莫名。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她與陳起在戰場上迎面相逢的情景,她會用劍指著他,質問他為何要忘恩負義、為何要喪盡天良……這個信念支撐著她在軍中一路摸爬滾打走到現在,可當此刻她真的成了名動天下的麥帥,陳起也已在她面前,她才發現其實所有的問題她早已有了答案。
「為何?」陳起沉聲問道。
阿麥撲哧一聲失笑出聲,搖了搖頭,「不信。」
「他們?他們是誰?」阿麥反問道。
是的,她不信,她不信那個曾握著她的手說「都要活下來」的唐紹義會就這樣死了。
清風寨戰死的人都被埋在了城南,除了有名有姓的幾個頭領獨自立了碑,其餘的人只是有座小小的墳頭而已。這也是他們運氣好,是自己人贏了這場仗,若是敵人贏了,就連這小小的墳頭也得不到。
緊跟在後面追過來的張士強急忙上前拽住了息榮娘,他因不放心阿麥,所以一直在墓地外等著,息榮娘闖進來的時候,他沒能攔住,只能跟在後面追了進來。息榮娘一邊掙扎著,一邊衝著阿麥罵道:「若不是你,唐大哥也不會死在這裏!你故意拖延不救,你良心都hetubook.com.com叫狗吃了!」
張生獨自跛著一條腿從外面進來,解釋道:「天氣炎熱,屍身放不住……」
徐靜想了一想,答道:「張生救援不及是有蹊蹺,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畢竟唐紹義已是死了。」
張生與林敏慎對視一眼,帶著眾人悄悄地退了下去,張士強卻仍有些遲疑,張生便拽了他一把,沖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張生跟在阿麥身側,說道:「清風寨的息榮娘昨日已是到了,這會兒正在安置那些受傷的人。」
唐紹義的墓立在當中,碑石最為高大,阿麥站在碑前默默看了片刻,突然輕聲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我自己在這兒待一會兒。」
阿麥視線緩緩掃過那一道道或悲憤或閃爍的目光,心中已是有些瞭然,略點了點頭,邊走邊側頭問張生道「清風寨可還倖存了人馬下來?」
阿麥看了來人片刻,譏誚地笑了笑,「陳元帥,既然來了,就請坐吧。」說著又轉頭吩咐一旁早已是目瞪口呆的張士強,「去給陳元帥沏些茶來。」
阿麥有些憐憫地看向陳起,「可惜,你從來不懂這些。父親救你,不因為你是北漠人或是南夏人,而是因為你那時只是個孩子,因為我們先是人,而後才是南夏人。而你,陳起,你雖然跟了我父親八年,學了他八年,卻從來沒有看懂過他。」
六月底,張生用兩千騎兵猛攻小站,遭到北漠軍頑強抵抗,張生兵敗,退向東。兩日後再次夜襲小站北漠守軍,再敗。翌日夜裡,張生帶幾百殘兵再次夜襲,終重創北漠守軍。隨後,江雄帶南夏軍從烏蘭山西麓繞至,攻佔小站。
片刻,阿麥突然如夢醒一般,抬手狠狠地抽了坐騎一鞭,一人一馬便箭一般向前沖了出去。
阿麥點頭道:「很好。軍權大握,天下揚名,承蒙惦記了。」
阿麥終緩緩地抬起頭來,神色平靜地問道:「唐將軍的墓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徐靜自己也笑了,笑道:「我也不信,不過往大里說總是跑不了家國天下百姓蒼生,往小里說嘛,就是求個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罷了!」
林敏慎不明所以地接過軍報,用眼掃了過去,臉色忽地變了,抬頭看向阿麥,遲疑道:「元帥……」
那人緩緩地摘了風帽下來,抬頭看向阿麥,輕聲喚道:「阿麥。」
阿麥愣了一愣,笑了,說道:「先生這話問得奇怪。」
那荷包十分乾癟,做得也不算精緻,已是有些破舊。阿麥緩緩伸手接了過來,待放到眼前才看清那暗色是已經幹了的血跡。阿麥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她抿著唇費了好大工夫才將那荷包打開,只從裏面倒出一對耳墜出來,銀絲的絞花,綴了綠色的玉石,一下子將阿麥壓在記憶深處的東西俱都翻了出來:鄉村、集市、母親,還有泰興、西市、唐紹義……
南夏聯軍中軍大帳,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偶聽到燈花的爆開聲。張士強守在阿麥大帳之中,有些畏懼地瞥了一眼帳門,開口打破了帳中的寂靜,「元帥,咱們這次可會將韃子全部滅了?」
徐靜嘿嘿地笑了笑,問道:「怎樣?你可有這個魄力?你若有,老夫就豁出去這一身老骨頭,扶持你做個千古女帝!」
林敏慎無奈,只得低聲將戰報念了一遍。
因北漠與江北軍連年征戰,驛站早就沒了,四百里官道顯得無比的漫長。阿麥策馬跑了足足一個日夜,身下和-圖-書的坐騎已然跑廢,這才進入臨潼。府衙內還是一片慘白,正堂上白幡高掛,已是充做了靈堂。張生帶著部將從靈堂內迎了出來,眼底下有淡淡的青灰之色,面容沉靜地看向阿麥,行禮道:「元帥。」
「息榮娘!你閉嘴!」張士強怒道,抱住了息榮娘就往後拖,息榮娘掙脫不過,索性轉身去廝打起張士強來。可無論她怎樣扭打,張士強就是抱緊了不肯鬆手,到了後來息榮娘也沒了力氣,脫力地癱在張士強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深夜,野狼溝依舊處處鬼火,熒熒魅魅。夜風吹起時,溝內便會響起嗚嗚的聲音,似是盛元二年戰死在此處的十五萬靖陽邊軍的哭聲。
阿麥點了點頭,由張生陪著去了客房。待張生與林敏慎兩人都走了,張士強給阿麥打了洗臉水進來,想了想勸道:「元帥,您別和息榮娘計較,我在清風寨和她待過一陣子,她就是那個爆炭脾氣,心裏沒什麼壞心眼,等過了這幾天,她自然就能想通了。」
七月,陳起命姜成翼棄守泰興,兵力回收至豫州。月中,北漠國內集結十萬援軍,由常鈺青帶了南渡溧水,同時陳起大軍北進強攻小站,欲與常鈺青裡應外合打通靖陽關口。臨潼江北軍莫海部迅速出兵北進,翻燕次山西端而過,摸向常鈺青大軍後路。
五月二十七日,阿麥命徐靜與賀言昭駐守靖陽,自己親自領兵兩萬回援臨潼。因主力新軍為步兵,所以行軍速度比張生的騎兵慢了許多,直走到六月中還離了臨潼有幾百里,臨潼戰報卻是到了:張生騎兵六月初四到達臨潼,被常鈺青派兵阻在城南十里坡,待衝破常鈺青防線趕到臨潼城下,臨潼城已破,唐紹義力戰而死。張生率軍攻入城內,常鈺青棄了臨潼,北渡子牙河,帶軍退回到北漠境內。
阿麥用毛巾擦了臉,說道:「從小站到臨潼,不過五六日的路程,張生卻用了近十天,然後又被常鈺青擋在十里坡一整日,直等到臨潼城破才攻了過來,如果不是故意拖延,何至於此?」
「念!」阿麥眼神狠厲,聲音里竟帶出一絲少有的尖銳來,「我叫你給我念一遍!」
阿麥便輕輕地笑了笑,說道:「北漠百姓我是要放的,其餘的人卻不能了。」
阿麥聽了這話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瞥了徐靜一眼,反問道:「唐紹義手中只有三千匪兵,不是也照常守了臨潼嗎?照先生這說法,那他就是明擺著在等死了?」
阿麥冷了臉色,一字一句地答道:「因為他們是兵,是侵入我南夏的敵兵,既然拿著刀劍來了南夏,就沒那麼容易回去。」
阿麥頓了頓,轉而詢問部將靖陽城牆的修復事項。徐靜站在旁邊一直無話,待到軍議結束,廳中只剩下了阿麥與他兩個,這才嚴肅地問阿麥道:「你將騎兵都留給了莫海?」
兩人沉默地坐了良久,陳起抬眼看看阿麥,突然低聲問道:「你可還好?」
張生眼中的詫異、驚愕一閃而過,待回過神來,阿麥已率先向靈堂外走去。外面台階下,軍中將領俱都等在那裡,見阿麥出來齊齊喚道:「元帥。」
阿麥身形頓了頓,淡淡說道:「你留下照顧她吧,我沒事。」說完便加快了腳下步伐,迅速離開了墓地。
徐靜正色道:「你自是比那齊渙不差分毫。只是,你若如此,那唐紹義為何而死?」
張士強聽了又驚又怒,不解道:「張生可是唐將軍一手帶出來和圖書的,他怎能這樣忘恩負義?」
阿麥笑了笑,復又低下頭去看向手中的書卷。帳中剛恢復了靜寂,突然聽得帳外傳來一陣沉著的腳步聲,緊隨著就聽見林敏慎的聲音從帳外響起,「元帥!」
阿麥對息榮娘的叫罵充耳不聞,立在碑前待了片刻,突然伸手輕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拍了拍唐紹義的墓碑,隨後一言不發地向外走去。張士強看了大急,苦於被息榮娘拖著,忙出聲叫道:「伍長!」
諸將相互看了看,便揀了營中要緊的事務報了上來,阿麥處理完畢已是深夜時分。待諸將散去,阿麥緩步出了大堂,竟絲毫不顯疲態,見張士強正等在台階下,藉著燭火可以看到臉側有幾道明顯的抓痕,阿麥竟然笑道:「這個息榮娘,還真是潑辣!」
阿麥抬眼看向帳門,淡淡地說了一聲:「進來」。
阿麥卻猛地轉身,眼底一片寒色,目光凌厲地看向張生。張生話語便不由得停了下,略作停頓才繼續說道:「只能先將唐將軍葬了。」他垂下了眼帘,避過阿麥的視線,從懷裡掏出一個暗色荷包來遞給阿麥,說道,「末將趕上見了唐將軍最後一面,他叫末將把這個給元帥。」
林敏慎應了聲「是」,卻未動地方,神色複雜地看著阿麥,欲言又止。阿麥不禁揚了揚眉梢,問道:「怎麼了?」
阿麥身體倏地一震,睜大了眼說不出話來。
徐靜的話句句都戳中了阿麥的心思,阿麥死死地盯著徐靜,扣緊齒關沉默不語。
良久后,那壓抑的哭聲才漸漸止住了,阿麥依舊用手遮著雙眼,自嘲地笑了笑,啞聲說道:「先生,你真是個好說客。」又過了片刻,她突然問徐靜道,「先生,你又是為了什麼?」
是啊,如若她也這般去爭天下,她和那齊渙還有何區別?唐紹義為何會死?因為他不認同齊渙為求帝位而不顧百姓蒼生的做法,因他為了自己的信念而不肯向齊渙低頭,所以他才會出走臨潼,所以張生才會在齊渙的授意下故意救援不力,所以……唐紹義才會死!
阿麥用力將手掌攥了起來,耳墜上銳利的鉤尖刺入她的掌心,很疼,可是阿麥卻依舊覺得不夠,不夠她強自壓下眼中的濕意。
對於阿麥的明知故問,陳起眼中終有了些惱怒之色,他挺直了脊背,說道:「靖陽關內的北漠人。」
回到臨潼府衙,張生等人俱都在大堂內候著,見阿麥回來,林敏慎上前勸道:「你先去躺一會兒吧。」
阿麥微抬了頭去看他,緩緩答道:「我原本也是不懂他的,直到我坐到了他的位置上,我才真正地懂了他。你回去吧,你是定然要用死來償命的,但是這卻不是你用來交換的條件,我能做到的只是不再殺俘。」
江北軍援軍在臨潼暫時休整了幾日便又轉身趕往靖陽,阿麥命張生將大半騎兵留在臨潼,以增強莫海部隊的機動能力,只餘三千騎兵由張生帶了同她一起趕往靖陽。
帳簾一掀,一身鎧甲在身的林敏慎從外面進來稟道:「韃子軍里派使者過來了。」
徐靜說道:「你命張生只帶兩千去奪小站,這不是明擺著要他去送死嗎?」
陳起聽后,自嘲地笑笑,又沉默下來。
張生垂下了眼帘,沉默片刻后,平靜地應道:「遵命。」
「我不信」三字過後,四周沉寂下來,空氣凝重。
七月底,南夏聯軍將陳起幾萬軍隊團團圍在了小站之南,而北漠常鈺青的救援大軍雖然趕到了靖陽之www.hetubook.com.com北,可此時靖陽關十分險固,要想從外強行而入十分困難,戰局一時有些僵持。
張士強想了想,認同地點了點頭,「那就一定能將韃子全都剿滅了。」
父親說過,不能哭,哭一點用處也沒有。
「可怎樣?」阿麥轉回了身,靜靜地看著徐靜,問道,「先生想說什麼?」
林敏慎卻是沒答,只大步地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便同幾名士兵一起押了個黑衣男子從帳外進來。阿麥坐在書案之後抬眼看過去,只見來人身材頎長,微低著頭,身上披了黑色的斗篷,戴了風帽,裹得甚是嚴密。
阿麥又冷聲說道:「都走,若是怕我被人殺了,那就守在外面,別讓我看見就成。」
也不知過了多久,四周光線漸暗,阿麥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過來,抬頭看過去,一身白衣的息榮娘從馬上滾落下來,幾步衝上前來,拉起阿麥,揚臂就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怒罵道:「滾!用不著你在這裏假慈悲!」
陳起愣怔了半晌,猛地從椅上起身,怒道:「你又怎知他是如何的人?」
阿麥截斷他的話,「可不該派張生去?可他是我的騎兵統領,我不派他去還要派誰去?兵力不足?不是說了要求江雄的援兵嗎?北邊韃子援軍很快便到,難道靖陽現在還能分兵給他?」
此話一出,廳中一時有些靜寂,諸將不禁都看向了張生。之前張生手中足有一萬多騎兵,才勉強守住小站,可如今阿麥卻叫他只用兩千騎兵就要拿回小站,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麥沒有理會他,繞過他徑直進了靈堂。沖門的香案上靈牌雖在,卻不見唐紹義的棺木。阿麥掃了一眼香案,頭也不回地問張生道:「唐紹義人呢?」
阿麥冷冷地笑了笑,將手巾丟入到水盆里,卻沒答張士強的問話,走到床邊坐了,沉默了片刻又突然低聲說道:「息榮娘沒打錯我,我也是個忘恩負義的,若我不是要打下靖陽再回救臨潼,唐大哥也死不了。所以,我和張生相比,不過是半斤對八兩。」
她以為他可以撐得住的,她以為她可以趕得及的。結果,他撐到了月底,她的援兵卻沒到。小站到臨潼,騎兵不過是五六日的路程,張生卻足足用了十日……天氣明明是極熱的,可阿麥卻只覺得身上有些冷,無論怎麼團緊了身體,冷風還是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寒意透徹心肺。
阿麥看了陳起片刻,忽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說道:「陳起,你錯了,我是南夏人,我的父親也是南夏人。如果父親不認為自己是南夏人,那麼他就不會帶軍抗擊北漠;如果他只是為了一展抱負,他就不會在兵權在握之時卻棄了權勢轉去隱居。我們是南夏人,我們從來就是南夏人。因為是南夏人,所以才不能容忍這片河山上有戰亂髮生;因為是南夏人,所以才更想要這南夏國家太平百姓安康!」
阿麥緩緩地鬆開了齒關,眯了眼,淡淡問道:「做了女帝又能如何?難道先生覺得我不如那齊渙許多?」
阿麥捧水的動作停了下,抬眼看向張士強,沉聲道:「她說得沒錯,如果不是故意拖延不救,唐大哥死不了。」
阿麥無力地倚到身後的挂圖上,用手捂住雙眼,順著牆壁緩緩地坐了下來,半晌之後,那聲再也壓抑不住的哽咽終於從她的喉間嗚嗚地溢了出來。徐靜眼底有不忍之色,家國百姓,這副君王都嫌重的擔子,他卻每每用來壓在這樣一個看似堅強無比的女子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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