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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蘇洛被他這樣一問，竟答不上來。

「你是哪個基金會的？」

蘇洛無暇答她，從背包里找到手機，從門后操上那根木棍，沖了出去。

蘇洛只問：「你昨天怎麼和肖見誠跑來這裏？」

朱局長昂首走出學校。楊銳不放棄，依舊跟在他旁邊，繼續爭取。

罵到最後，她哭起來，涕淚交加，聲嘶力竭。

「我過來找你，開得太快，我暈車……不行了……真的要死了……」話未說完，小秦又低頭嘔吐起來。

旁邊肖見誠忽說：「行了，我把她交給你們了，我回吉首了。」

「怎麼交不起？小楊，你不要被他們的表面現象迷惑，他們的父母在外打工，住校的錢還是有的，只是他們不願意交。」

「我不去！」小秦在後面慘叫：「還讓我坐他的車回去，我真的會死在車上。」

「回電話！有急事！」

「朱局長，您還是要考慮一下孩子們的實際情況。」楊銳誠懇地說。

「對不起。」蘇洛對著那頭，低聲說。

那人並不打算聽他的答案，打開車門下了車，筆直地朝著蘇洛走過去，他的臉，從暗處走到車燈里，最後顯現在蘇洛的頭燈下，光影變幻，由暗及明，逐漸面目清晰。

「我們當然會考慮，他們可以到中心小學住校。」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我得罪你了，你不高興了，所以我現在向你道歉，說對不起。」

「小秦！」蘇洛驚訝地叫起來，楊銳也看到了她，兩人趕緊圍過去。

「為什麼？」肖見誠問，語氣陌生而疏遠。

蘇洛想起昨晚，他看到自己時，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和圖書

儘管十分疲累，但感冒讓蘇洛的鼻子難以呼吸，她輾轉反側，睡睡醒醒。小秦在旁邊倒是睡得很沉。

小秦在沉睡中被驚醒，兩眼發直：「出什麼事了？地震了嗎？」

「我們還會去努力找錢來……」楊銳虛弱地保證。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哪有什麼不高興？」

然後，她打開手機，屏幕又顯示出若干條簡訊。

「你都辭職了，還有什麼麻煩可找？」

「我去打電話。」

「最後一次通知你，回電話！」

只聽見一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對楊銳說道：「小楊，你的精神我們十分欽佩，但這也是大勢所趨，早晚都要這樣。」

「我說對不起。」

正好楊銳準備敲門進來，兩人幾乎撞個滿懷。

「姓肖，就是那個捐了東西又反悔的。」蘇洛心裏覺得憋悶，無名火苗又開始亂竄。

「不讀了唄，只要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滿老師低頭走開去。

「你看，是她不想坐。」肖見誠端坐在駕駛室里，臉上表情冷淡。

蘇洛怕他又說出什麼出格的話，正準備叫楊銳離開。忽然車門又響，只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爬下車，衝到蘇洛身邊，蹲下來大聲嘔吐。

「你怎麼——」蘇洛聽到他這樣說，恨不得又要搶白。

滿老師勉強地點點頭。

車子貼著崖壁掉了個頭，很快就消失在山間。

楊銳望著她，楞住了。蘇洛轉回身，快步往後山走去，她奮力向上爬，用力揮舞著手中的木棍，狠狠打向眼前的雜草灌木，唯有這樣，才能略略消解心中的鬱結。

「可是，您上次說可以保留這個學校不合ｈｔｔｐs://ｍ.heｔｕboｏｋ•cｏm•ｃoｍ併？」

是楊銳，他終究還是跟了過來。

這車停得急，楊銳在旁邊下意識的將蘇洛拉了一把，他轉過身，對著駕駛室里的人大聲答：「往前開，大概一公里，然後還要走一段山路……。」

「別跟我打這些官腔，也別再找我討錢，我早就說過，我對這些事沒興趣！」

肖見誠在簡訊里責問她：「為何掛我電話？我的耐心有限！看到簡訊馬上回復。」

有錢人才會這樣陰晴不定吧？有錢人才可以這樣任意妄為吧？有錢人才可以這樣，以征服異性為樂吧？

「我——」

楊銳終於張開雙手，將她擁進懷裡，拍她的背，輕聲地安慰她。

「不用！」蘇洛轉身，堅定地回絕，這時候，她對楊銳有著愧意。

「楊銳，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

蘇洛只覺得難以置信。這天下如此之大，居然還有躲不開的人。

「別想了，你做得對，是他不好！別哭了……」

他拿著手機，走到蘇洛身邊，靜靜地遞給她。

「別自作多情，我只是來這邊辦事，順路送一下她。好了，我得回了。」肖見誠把油門踩得呼呼作響，蘇洛只好鬆開手，讓到路邊。

「這麼遠？」

蘇洛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結束符號，半晌回不過神來。

「你怎麼了？」

「已過吉首，你不告訴我，我也能找到你。」

天色亮起來，屋外傳來嘈雜的人聲，依稀能聽到楊銳的聲音。

蘇洛氣到無法，將手機狠狠往眼前的草叢裡砸去。

小秦乾嘔了許久，好不容易緩過勁來，轉頭淚眼婆娑抓住蘇洛的手臂：「蘇洛，和圖書我快死了，我真的快死了！」

蘇洛轉身回寢室，大力地搖晃小秦：「小秦，你醒醒……」

「他們交不起住校費。」

「你……」

「是不是來找我麻煩？」

「上次是你說有人捐一筆錢過來，重新修這個小學，不然我早就把這個學校關了！」朱局長越說越生氣，他揚手四處一揮：「你看這個學校破成這樣，再下兩場雨就會垮了，如果出了安全事故，我們都要去坐牢！還是趁早關掉得好！」

蘇洛現在想投降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太愚蠢，早知這單生意這麼重要，她應該好好敷衍那個少爺，省得這些無謂的紛爭。

堅決地，她又撥通了那個電話。

「你幹什麼，說了我很忙！」肖見誠煩躁地說。

蘇洛穿好衣服，推門走了出去。

「那他為什麼又走了？」

上山後，她找到幾日前曾經與楊銳並肩坐著的草地，站在那裡，用力地呼吸，長長地呼吸，平復自己的心境。

「小秦好些了嗎？」他問。

朱局長有些不耐煩了：「小楊，你不要老是這樣固執，這是上頭的統一安排，我也是執行上級決定。」

「我陪你去吧？」

肖見誠頭略低下，打量著蘇洛和楊銳依舊牽著的手，語調怪異地說：「你們倆還真有創意！深更半夜跑到這荒郊野外談戀愛！」

聽到這話，楊銳趕緊鬆開手，解釋道：「別誤會，我們是同事，蘇洛病了。」

「嗯，而且住校的費用很高，我們這裏的人付不起。」

那人湊近到蘇洛面前，看了看她，甚至還用鼻子嗅了嗅，然後，他疑惑地試探地問：「蘇……洛……搞了半天是你？」

「我不要了！讓ｈｔtps://ｗww.hｅｔubｏoｋ•ｃｏm.ｃoｍ他去死！讓他去死！這個無恥的混蛋、流氓！……」蘇洛朝著楊銳，大聲地竭盡全力地罵道，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惡毒的字眼，都用到那個人身上。

「我在來湘西的路上，請告知具體地點。」

「不管怎麼樣，不管以前有什麼不愉快，我懇請你繼續支持我們基金會。」

朱局長大步向校外走去：「算了，小楊，你不必費心了，我們會安排好這件事。」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滿老師：「小滿，你堅持把這個學期教完，下學期孩子都轉到中心小學去。」

「我……」小秦被問到這事，悲從中來：「我怎麼知道啊？我被他逼著去打聽你行蹤，最後找到你媽，你媽說你來湘西，我跟他報告這個消息，就被他直接綁架上車，開到湘西來了。我跟他說我不能坐長途，我暈車，他哪管啊，開得跟飛機似的，我都死過去幾次了！我老公還以為我跟人私奔了呢……」

「試車玩，練技術。」

蘇洛轉頭，見肖見誠打開駕駛室的門，準備上車。她衝過去，拉住車門：「那不行！小秦這樣怎麼能走路，你把她送回吉首去！」

蘇洛起身，從門縫往外張望，操場上站著幾個幹部模樣的人，楊銳和滿老師正在和他們討論著什麼，表情嚴肅。

「但是如果能保留楊溪村小學，這些小孩子就可以不交這筆錢，也可以讀久一點。」

「在縣城裡。」

肖見誠卻不打算給她機會，直接說：「沒怎麼！就這樣！」電話再次被掛斷。

「那你開車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手機在雜草中翻滾了兩下，停下來，然後被一隻手撿起。

「那怎麼辦？」

m.hetubook.com.com不行，這樣不行，她對自己說。

蘇洛好久沒有這樣哭過了，像個孩子一樣傷心地哭，有人傾聽，有人安慰。即使是難過，也覺得幸福。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辦砸了！對不起。」

「做女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自、作、多、情！莫明其妙說什麼對不起？我忙著呢！」說完，他把電話掛了。

「我怎麼知道你跟他之間那筆賬啊？一定是他識破你和楊銳的奸|情，所以就氣跑了唄！蘇洛……我得回去，你想辦法，看這邊有沒有火車飛機啊……我得回去。」

「那個流氓……肖見誠那個流氓……我……我不該踢他……我應該忍一下。」

沒有錢的人，想的都是其他的事情，比如，吃什麼？住哪裡？讀書還是打工？堅持還是投降？

「嗯！」蘇洛應了聲，繼續往外走。

蘇洛回過身，來到小秦身邊，和楊銳一起，攙著小秦，慢慢地往楊溪村走，走兩步停一會兒，直到凌晨，才回到學校安頓下來。

「同——事——」肖見誠拉長語調重複這個詞。

「別這樣想，我都知道，不是你的原因。我都知道……」

「中心小學在哪裡？」蘇洛問。

「這個人是誰？」楊銳在身後問。

蘇洛點點頭，木著嗓子答：「怎麼？不能是我？」

「不怪你，不是你的責任！」

她深呼吸，撥通了肖見誠的電話，響了兩聲，那人接了，語氣正常地在那頭答：「喂！」

蘇洛站在走廊上，看著這一幕。滿老師回頭望她，欲言又止，眼眶卻紅了。

楊銳在她身後問道：「你幹什麼去？」

「哦……不必理睬他！」楊銳拍拍她的肩頭：「我們想辦法帶小秦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