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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人看著手機好半天。

水光沒答他，聽羅智又講了一些話，不外乎以後晚上住外面要提前知會一聲，免得他大把年紀的擔驚受怕之類的，水光一一應完，掛斷後，司機開口說：「你哥挺有意思的啊。」

章崢嵐剛出來，就看到了站在花園裡，望著遠處出神的蕭水光，那單薄的身影讓他下意識就脫了外套上去披在她身上。

那一刻水光也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第一反應是想要拒絕的，她犯不著蹚這種渾水，也沒有理由。

水光緊緊握著手裡的筷子，在心裏說了很多遍對不起，她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等一下能不能送我去公司？」水光說完這句的時候，又希望他沒聽見，又希望他拒絕，她第一次做這種事，利用人，她感到愧疚和自厭。

章崢嵐訕訕的，但心情卻是很好，他把手邊上的那袋藥茶遞給她，讓自己恢復從容，「這茶你去泡來喝，沒副作用的，還有，今天就別吃辛辣的了。」

后一秒水光手機響起，她手機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放在包里，而包是放在樓下的，她翻出來看到上面顯示的名字，才後知後覺暗說了一聲「糟糕」，昨晚上忘了跟羅智打招呼，事實上，也無法打招呼，她接起來時對面就是一通轟炸，「你怎麼搞的？！整晚上不接電話，去哪裡了？！你做事有沒有腦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心情好。」章崢嵐輕描淡寫道，然後起身，資料夾一合，扔給旁邊的阮旗，帥氣離場。

章崢嵐之前下樓來做早飯時，在一樓的衛生間用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匆匆收拾過，但身上的衣服還是家居服。

之後多開了兩條街繞回去，雖然是小失誤，但章崢嵐臉上卻有些臊了，他一隻手摩著方向盤說：「你八點上班吧？」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他不會讓她遲到的，以及轉移話題。

你吃完飯了沒？

「老實說，那女的，也一般般嘛。」

當冷風吹來，蕭水光看到面前的人微微一抖，要把身上的衣服拿下還他，他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我沒關係。」

小何屁顛屁顛出去后，也深深吐出一口氣，「那女的我一定要見識見識，太佩服了！」

小何愣是一下沒聽清楚，「啊？」

小何點了下頭要出去，章老闆倒說了句：「等等。」被點名的姑娘又站回來，聽候老闆吩咐，章崢嵐低頭想了兩秒說：「你跟你男朋友交往多久了？」

章崢嵐一笑，原想說「跟我客氣什麼呢」，想想太輕浮，就改成了最中規中矩的回答：「不客氣。」

章崢嵐笑了。

「老張，你不是對上次那女的，就是你好不容易跟她簽了合約的系花美女一直念念不忘么，何不乘此……攀交攀交？」

不過見兒子的神情，章母心說，就算這姑娘還ｈttps://wwｗ•heｔubｏoｋ.cｏm•com是懵懵懂懂的，但兒子這邊顯然是不用多琢磨了，不由感慨了一句，這世間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咳咳！」嗆出來的人不是蕭水光，而是旁邊的司機，章崢嵐止住咳，還挺平常地輕問了句，「你哥？」

水光怔了一下，隨即臉一下子因羞愧而紅了，想開口卻也無以為繼，老太太卻只是包容地拍了拍她的手。

小何糾結，什麼不行啊？「我們都是這樣說的，要麼就是『天氣不錯，一起出去逛逛啊』類似的。」

這算性騷擾嗎？「呃，不就是牽牽手吃吃飯看看電影逛逛街這些。」

章崢嵐抬頭看了一眼，說：「放著吧。」

水光平淡道：「不，不是。」

老太太笑道：「碗放桌子上吧，沒事的，我等會一起收拾。」然後朝對面的兒子說：「你也別光站著了，要是吃好了就去換衣服，然後送水光去上班吧。」

「挺好。」章崢嵐頷首，示意她講下去。

章崢嵐很快把車子從車庫裡倒出來，他開到水光前面的路上停下，按了喇叭，然後俯身到副駕駛座的窗口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那一刻有晨光照在這男人的髮膚間，讓他看起來是那麼神采飛揚。水光走過去，拉開車門坐進車裡，章崢嵐一直看著她，臉上帶著笑容、溫暖和包容。

他們本該是陌生人，卻比任何人都親密過。

他就這樣，面對蕭水光，只要對方給一點甜頭，他馬上就嬉皮笑臉了，之後就接過了衣服，「那我去開車出來，坐車裡就都不冷了，你等我。」

水光看了一眼他，就一眼，就轉頭看向窗外，章崢嵐訕訕然。

「對不起，羅智……我昨晚住在朋友家。」

但章崢嵐聽見了，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他不敢相信，他完全沒有想得那麼好，思潮起伏，差點就要去拉她的手，還好還注意到老太太在，沒有失態。

不知為什麼水光有點無法正視那道目光，她避開著他的視線，而後者欣賞完了，最後垂頭低低咳笑了一聲，說：「水光，你得告訴我你要去哪裡？」

水光還是把衣服扯下來給了他，章崢嵐當時幾乎沒敢接，就怕她又把球給打回來，說「算了」，正當章崢嵐心裏又七上八下時，水光開了口，「你穿著吧……也別著涼了。」

那人朝水光旁邊的主任點了下頭，才回過來跟她說：「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誠懇的，但她還是問了聲，「有什麼事？」

章崢嵐自然是失望的，但表面還是成熟體諒，「好的，那你記得吃午飯。」他還想說點什麼，對面卻沒多留戀地擱斷了電話，章崢嵐嘖嘖有聲，「還真是冷酷。」

小何愣怔之後答：「喂，有空嗎？出來吃飯。」

「毛毛躁躁的幹什麼？」章母搖頭，「m.hetubook.com.com小姑娘幫我收了碗筷，先去外面了……」

章崢嵐換完衣服下來時，就只看到老太太在抹桌子，沒見到蕭水光，跑過去往廚房間一望也沒人，當下神色一凝，轉頭問母親：「媽，她人呢？」

被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姑娘出來后，心說：這不會是還沒搞定吧？

水光在自己家養成了吃完飯把碗放到廚房裡的習慣，剛剛站起來，一是心神不定，二是慣性使然，此刻望著對面那人，想到自己說的那句話，不禁有點拘束，「我放碗。」

小何端正面容出去時，心裏卻是驚駭的，「不是吧，頭兒不會談戀愛？！」

哇靠！這是小何當時的心聲。

「好，這小問題。」他熟練地拐了彎，車子駛上大路，說，「你這新單位離我那還挺近的，離你自己的住處倒是有點遠。」說完反應過來，馬上舉了舉一隻手，「我沒別的想法啊。」

對面的人也是擔心過頭，心急如焚才發了脾氣，此刻知道她沒事，鬆了口氣，也不免盤究起來，「住在誰家裡？你那大學同學家？」

水光被突如其來的溫暖氣息包裹，她回頭時，那人說：「早晨的霧氣涼，你昨晚的低燒才剛好，別又凍著了。」

爾後，章崢嵐時不時搭兩句話，水光聽到了就應一聲，沒聽到或者是沒意義的話就沒搭理，就在這樣一種不算太融洽但也還算平和的氣氛中，車子開到了目的地。

對於那夜她一直只記得那人模糊的輪廓，那刻的清晰讓她心慌，甚至後來每一次見到他都無法真正靜心，她跟他有過一夜的放任，她表現漠然，並不表示她無動於衷。

蕭水光拿起，回復了過去：剛吃好。

「好。」他表情還是自然的，可事實上從她說出那句話時他就有些無法再平靜，他對水光說：「你等等我。」就朝樓上快步而去。

章崢嵐正跟公司里的員工開會開到尾聲，手上握著電話，他剛發信息出去，其實並沒有抱希望，正當他打算把手機收進袋裡時，信息的提示音響了一聲，他立刻查看，屏幕上簡單的三個字讓他嘴角慢慢揚起。

會議室里的人雀躍不已，紛紛歡呼，「頭兒，今天什麼事兒啊又請客？」

水光看著男人回到那邊，他沒有坐下，好像跟他們說了兩句話，隨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去，水光與那桌上的年輕女人瞬間對視，對方朝她笑笑。

面前的男人穿著考究，眉宇間總有股化不開的憂鬱氣質，此刻則更甚，他最後自嘲地笑了笑，退後一步說：「是我冒昧了。」

有人罵阮旗，「你帶孩子，我還能想象，老大，抱歉，我還沒那思維能力。」

老太太點頭，「把我拿來的那茶也帶上，誰感冒就誰喝吧。」

水光看他開車三心二意，不免說：「你好好開車。」

可不是無動於衷那heｔｕboｏｋ•coｍ.coｍ又是什麼？

別說章崢嵐了，連章母也有些許驚訝，她說是說幫兒子，但是也要人姑娘真的願意，所以她不偏頗誰，每一句話都說得很客觀，希望姑娘心裏有點底，然後再作想法，老太太是覺得這事還有得磨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成效，不免意外。

小何想了想說：「是他提出的交往，我覺得他人還不錯，我跟他性情愛好也都挺合拍的，就答應了。」

對一個人好，只對一個人好？多傻的想法，他什麼時候會明白，什麼時候會回報，你都無法預料到，也許當你以為能預料到的時候，他卻已經不在了，那還不如……從始至終什麼都別想到，別知道。

水光並不奇怪在公眾場合遇到認識的人，她奇怪的是這人竟會上來跟她打招呼。

一上路，章崢嵐想緩和氣氛，打開音響，當高音質的低柔嗓音播放而出時，不光水光有點意外，章老大自己也是小愣了下，不知怎麼就有點尷尬，正要關掉音響，水光說了句：「放著吧，挺好聽的。」

而相比蕭水光的茫然，章崢嵐卻是太肯定自己的方向了，並且知道該怎麼做，好比現階段，他雖然激越，心思涌動，卻也知道萬萬不能急於求成而自亂了陣腳。不過，剛那吻好像又有點太衝動了，然而一細想又笑了出來，再次看了眼後視鏡中越來越遠的那道身影，章老大很煽情地自語了一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章崢嵐「嗯」了聲，道：「你們剛在一起時，都做些什麼？」

清醒時第一次見到他，聽到他說，我像嵐嗎？她措手不及，因為他說到的名字，也因為他是那晚上的人。

姑娘仔細一想又覺得老大真強大，明明是忽悠人的話也可以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完了又加了句讓人沒得退，也不想退的后話。

「滾，她是我偶像！」

老太太看著她，口氣依然很慈愛，但也帶了一分鄭重，「孩子，不管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但務必請你……別對他太殘忍。」

而不久后小何又被叫進了老總辦公室，第二次章老大問的是：「你男朋友約你出去的時候，通常是怎麼開頭的？」

「我這兒子以前可老是說什麼『君子遠庖廚』，這下廚做早飯還真是頭一遭。」

章老大心說，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水光放下手中的碗，她心裏是亂的，要起身時對面的人比她先一步站了起來，她愣了愣，章崢嵐也「咳」了聲，說：「要去哪裡？」

章崢嵐沉吟，一會兒說：「好了，你去忙吧。」

水光望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水光說：「那拍攝的事你跟攝影公司說一聲吧，我下周末會過去。」

章崢嵐深深皺眉，這次話都懶得說了，直接擺手。

「嗯。」

吃完飯水光跟女主任平攤結賬時，她注意到那邊的人都已經走了，而她放在桌上的和圖書手機也在此刻響了一下，一條信息。

他說會對她好，只對她好，她曾經對於景嵐也這麼說過，她笑著說：「景嵐啊，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真的！」景嵐那時摸著她的頭說：「傻瓜，我是你哥哥，應該是我對你好才對。」她當時在心裏說：那我對你的好跟你對我的好不同。

水光不知道究竟跟他算什麼。

小何算說了句人話，「你們夠了啊，老闆喜歡什麼樣的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我是真心覺得老大在談戀愛了，我們女人的直覺一向准。」

章崢嵐擺擺手說：「算了，你出去吧。」

後來小何泡茶進去他都沒察覺，前者不得不出聲，「老闆，茶。」

章崢嵐笑了起來，「你關心我。」他說的是陳述句。

對面停了一秒，笑著說：「我才打了兩通。」然後他輕聲問她，「你午餐能出來嗎？我帶你去吃飯。」

可那人卻在她開口前先一步拉住了她的小手臂，神情懇切，「拜託你。」水光被他拉著起來，剛要走，她輕巧地掙脫了，男人訝異地回頭看她。

「嘿嘿，老闆，我跟我男朋友交往有三年了，大學那時候就在一起的。」

章崢嵐想都沒想，搖頭說：「不行。」

水光不知道老太太想說什麼，所以只輕輕應了一聲。

水光看著那背影跑開，捫心自問，我能做到嗎？不愧對任何人？

對方微斂眉，才低低道：「請幫我一個忙。」

水光這時候也發現，在他身後離他們五六米遠的地方，坐著的兩位長輩和一個成熟幹練的女人都看向她這方向。

「……謝謝。」停了一下，水光只能這樣說道。

水光中午是跟著同部門的女主任去公司對面的餐廳吃飯的，飯吃到尾聲時有人過來跟她打了聲招呼：「你好。」水光抬起頭，看到站在她們桌邊的正是跟她有過幾面之緣的那位警察。

中午時分，手機上第二次顯示那尾數是四個五的號碼時，水光遲疑了一下接了。

在外頭一伙人瞎猜的時候，章崢嵐坐在位子上沉思著，剛脫了外套，白色襯衫上的領帶也扯鬆了，就這麼靠在椅背上，有那麼幾分雅痞味道，他一手撫著額頭，一手夾著支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紅木桌。

那道背影僵了僵，他沒有回身，「她……跟死了又有什麼差別。」說完就走了。

水光嘆了一聲，「你剛剛開錯方向了。」

何蘭第三次被招進老闆辦公室，被問及「你男朋友掛你電話你怎麼辦」時，她已經驚訝到麻木了，也之所以會脫口而出，「老闆，以你的相貌、身材、身家，哪個女的會不接你電話？！」

大國說：「說真的，真沒見老大這麼笑過，他以前都是要笑不笑的。」

章崢嵐也沒再開口，嘴角含笑。

「不了。」說完水光又覺得太不近人情，所以又說明了一次，「我今天比較忙。」

水光在轉回頭和_圖_書時，對面的主任好奇地問了聲：「剛那小夥子是你的朋友嗎？」

「……」

水光站在那裡，她說：「抱歉，我幫不了你的忙。」

阮旗也感慨道：「頭兒不會就這麼回家帶孩子了吧？」

水光握著車門把的手有些僵，她後來推門下車，看著車裡的人朝她溫和地說「再見」，然後開車離開，她發現自己竟然緊張了，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因為謊言而緊張還是別的什麼。

章崢嵐臉上一松復又皺眉，「去外面做什麼？也不怕冷的……」他三兩步上去拿了玄關水晶器皿里的車鑰匙，回頭朝老太太道：「媽，我走了，您等會出門把門帶上就行了。」

在他轉身時，水光不知怎麼地，突然說了一句：「如果你喜歡的人還活著，那就去找她吧，至少，你還有地方能找她。」

相比章崢嵐的「無所事事」，水光這天卻是忙碌的，剛到新公司報到，要熟悉新環境，認識人員，雖然第一天需要處理的工作不多，可零零散散的事也不少。所以當章崢嵐在九點左右打來電話時，正在翻公司歷年資料的水光下意識就按掉了。

而水光則被章母重新拉著坐了下來，老太太笑著說：「吃飽了嗎？」

在封閉的車廂里，電話那頭的聲音又比較大，水光不知道旁邊的人是不是也聽到了，她偏頭看了他一眼，開車的人表情很平靜，只是眉眼間帶著几絲輕淡笑意，她含糊「嗯」了一聲，對面的人說：「你要有事不回來，可以，可怎麼也得跟我打聲招呼吧？我還以為你被什麼流氓綁架去了呢！」

他抬了抬手制止在說總結的大國，「差不多了。」然後說，「午餐想去哪裡吃？我埋單。」

「當年的英雄啊，我的偶像啊，也難過美人關啊。」

在要下車時水光又道了聲「謝謝」，但章崢嵐卻是拉住了她，她側頭，他笑著說：「不夠誠意。」水光還沒反應過來，他就靠過來在她額邊輕吻了一下，「好了。」

章崢嵐淡然地看著她說：「你來那麼久了我也沒跟你談過心，我這上司做得也有點欠人情味，今天隨意聊聊，回答好了年終獎加一倍。」

她無法釋懷，走不出去……她需要人拉一把，可這想法太自私，他說會對她好，這種好又會持續多久？夠不夠久到等她走出過去？

章崢嵐這天進公司門，是人都看得出來老闆心情好得不得了，所以當他一進到辦公室里，外面人的八卦再度high起，從上次的「頭兒有女朋友了，估計要結婚了」演變成了「肯定成了，估計要當爸了」！

章老大掃過去一眼，小何「呃」了聲，挺了挺背脊說：「如果我男朋友掛我電話，我肯定就不理他了！」

張宇「啊啊」了兩聲說：「老大都談戀愛了，我卻還是單身，傷不起啊。」

「我今天很忙，你別一直打過來了。」

「嫉妒了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