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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金甌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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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九回

第十五章 九回

彌生愕然看著他,他說夫主,這個稱謂實在和她隔著十八重天。他總愛調侃她,這回大抵也不例外。她扭過身去,「學生斷不敢肖想。」
她沒有勇氣質問他,也沒有勇氣和他對視。懦弱地低下頭,心裏暗暗不舒服。和他錯開身子,咬著牙生悶氣。
彌生頗感意外,回頭見席墊上都鋪排好了酒菜,想來這裏才是正經宴客的地方。那麼先前的屋子大約就是為了監視,彌生扯了扯他的衣袖,「這是你安排的?」
他察覺了,探究地看她,「怎麼了?不願意去?」
彌生倒抽一口氣,夫子很快把她扳轉過來,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
他無奈地笑,「這是千百年來的傳統,要打破,除非自己當權。屆時到底立嫡還是立賢,才能自己說了算。」
慕容琤一臉茫然,轉過頭道:「別打啞謎,你據實說就是了。」
門外領了命,即刻分頭承辦去了。
「謝允的脾氣和我二兄有些像。」他微側過臉,眼梢的餘光里時刻留意著她,話裡帶了些雙關的味道,「你是見過珩的,他倒沒有別的憂愁,只是娶妻不賢。這種溫暾水的性子叫人頭疼,若娶個通達的王妃還能顧全些。只可惜王氏薄情,隨意地擺布他,比外頭人還不如。」
王氏嗤笑,「就會耍花腔!你同他比個什麼?他是麻繩串豆腐,能有你一半兒我也不至於這樣。」
她忙著往斟壺裡添茶粉,又去取紅泥爐子上的小銅吊,素手纖纖,輕盈婉轉的姿勢。到底底子好,從前樣樣靠自己,一雙手斷沒有現在這樣美。如今稍稍將養,誰能同她比肩呢!他突然心動,將她面前的東西一樣樣騰挪開。那雙柔荑包在掌中,胸口一陣陣泛起疼惜來。
他冥思苦想,想了半天才道:「召幸嘛,顧名思義,召了才能進園子。來了之後做什麼事呢……」他拿扇骨刮刮頭皮,「這個我暫時解釋不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不過也不用著急,明日便有好機會。上次晉陽王送你文房,這個人情欠著不好。我打發人在城南藇福訂了包房,趁著朝廷休沐,請大王赴宴敘敘話。你不必做什麼,只要在邊上作陪就成。」
慕容琤知道她問的是什麼,語氣淡泊,「你不用擔心,我會留神的。」
慕容琤看出來了,她雖然有點傻乎乎的,卻有一顆鮮活的赤子之心。他不知該笑還是該嘆,她長在富貴叢里,並沒有沾惹到市儈的習氣。甚至是不問情由的,對弱者有天然的保護欲。別的女人想方設法依附強者,只有她,同情那些遊離在世俗之外的可欺的人。比如謝允,比如廣寧王……
她是見識淺薄的門外漢,立刻唬得目瞪口呆。他眼睛里有狡黠的光,如此蝕骨銷魂,於他來說也是頭一回。他駭異地發現自己很有調情的天分,果真喜愛到了這種程度,彷彿做什麼都不過分,無論如何都順理成章。
彌生糾結了半晌,有些話堆在心裏,實在堵得她難受。終於鼓足了勇氣問他:「你還是想把我配給晉陽王嗎?」
彌生不懂政治,靠在他懷裡,一心都依附他。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他想做皇帝,就算天下人都反對,她也死心塌地地支持他。
慕容琤聽她說「咱們」,這個詞彙里顯然不包括他。他有些惱火,漸漸冷了眉眼,「你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我見多識廣?」
她猶豫地搖頭。
慕容琤引他上座,淡淡應道:「和大兄前後腳,進門便遇上禁軍拿人,不知出了什麼事。」
那近侍應個諾,「禁軍破門時,矮榻上睡著一男一女。上前查驗,男的是戶部囤糧地的倉頭盧充,女的……是廣寧王妃。」
王氏和倉頭的戰火越加激烈,最後終於歸於平靜。再看夫子,滿面潮|紅,端的是撩人神魂。她感到害羞,夫子似乎很不舒服,狠狠捏著她,那麼大的力氣和*圖*書,把她捏得生疼。
慕容琤聽了犯噁心,胸口火氣直朝上涌。又聞那倉頭調笑,「那不能夠!我到今日也未娶親,到底是為了誰?這裏積攢著,回頭全交給你,管叫你吃個飽,也就成全了咱們的情分。」挪挪身子,和王氏挨肩坐著,猶不足意兒,索性把人拉到腿上來,「怎麼樣,夠你解饞的嗎?和二王殿下比起來,誰能勝一籌?」
然後她開始糾結,到底是看好,還是不看好?
彌生不解地望著他,「召幸是什麼意思?」
「到了這地步,幾十雙眼睛瞧著,怎麼捂?是把眾人的嘴縫上,還是來個殺人滅口?」慕容琮躁得在地心打轉,想了想道:「橫豎不要臉了,光身子捆起來,再著人傳喚王矻,他教女無方,讓他看看他閨女的醜樣!我是懶得管這種破事的,趕緊過府給二王傳話,後院都著火了,他還有心思睡他的大頭覺嗎!」
慕容琤示意她噤聲,再往甬道上看。也就是前後腳的光景,一個穿褶褲戴突騎帽的男人閃身上了抄手游廊。他眯著眼打量,想必那就是和王氏通姦的倉頭。實在是諷刺得緊,論容貌氣度,那人連給二王提鞋都不配。走路外八字,拱肩塌腰,並且形容猥瑣。他冷笑,那女人是瞎了眼嗎?挑來選去,瞧上的竟是這樣的貨色!
她仍舊回膳堂,扎進人堆里找載清,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全給了他。慕容琤微眄著眼,站在門前不動聲色。太學生們看見他紛紛起身長揖,他掖著兩手接受參拜,視線卻未曾轉移,始終都在她身上。彌生回過頭看他一眼,略有些驚慌。他索性板起臉來,朝她揚了揚下巴,「謝彌生,你隨我來。」
他窒了下,這個念頭早就打消了,當他有了私心,慕容琮便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那個人不是能隨意操控的,她若是落在他手裡,只怕少不得假戲真做。果然如此的話,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彌生不方便對廣寧王的婚姻發表什麼看法,畢竟別人家的事,願打願挨地也走到今天了。她掖著兩手道:「我六兄說,將來娶親不挑門戶。望族裡的女郎嬌養慣了,未必適合他。就是個小家小戶,只要品性好,照舊過紅火日子。」
「你放心,不會,我同你保證。」他說,「我現在的想法早和先前不同了,你要相信我。」
「別出聲。」夫子壓低嗓門道,臉上是興奮的光,「你且等著,回頭自有一場好戲。」
她躡手躡腳過去,他朝牆頭上指指,表示人進了隔壁房間。彌生頭回聽牆腳,也蠻老到。耳朵緊緊貼在牆皮上仔細分辨,果然聽見帘子嗒的一聲磕在門框上,然後是廣寧王妃尖而高的喉嚨。點了幾樣小吃,又不耐煩地抱怨,吩咐婢女到前面候著去,似乎在等什麼人。
彌生俯首一拜,「殿下大恩,學生永世不忘。」
她頰上泛紅,不是羞臊,是因為氣憤。難道他的想法和她不同?她不樂意看見他和其他女子有交集,她在乎,所以拈酸吃醋。他呢?有登龍之志,志向太大,於是兒女情長都不要了。
「嘴臉!」王氏滿頰飛紅,嬌聲叱道:「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主!什麼痒痒撓,沒你我還不活了?倒當自己多要緊似的,也不撒泡尿照照!我哪裡只貪圖那個?好歹這些年了,情分是別個比不上的。我放心你,你嘴嚴,咱們露水姻緣也是姻緣,你就不存著顧念我的心嗎?」
他終於轉過頭來,望著她,目光如水。唇角寥寥一點笑意,越來越擴散,直漫延進眼睛里。他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怎麼?有心事?」
他一說晉陽王,彌生心裏便發虛。橫豎是看不透他,之前要把她配給大王是為了成全她。現在分明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為什麼還想著要她和別人兜搭呢?
那是廣寧王妃王https://www.hetubook.com.com氏!她大覺奇異,料想廣寧王大約也在這裏。才想瞧個清楚,卻被夫子一把拖了回去。
彌生撇了下嘴,完全沒意識到他指的人是自己,「夫子見多識廣,咱們是不能比的。」
他見她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不由笑道:「是謝允這麼告訴你的?哪個說望族的女郎就嬌貴?我看不是的,至少我見著的就和別人不一樣。」
「難不成吃喝不愁就盡夠了嗎?口腹上足了,別處呢?」倉頭的手攀上她的大腿,「我老娘生了我一雙火眼金睛,瞧一眼,心裏門兒清。這種事兒,打起飢荒來可是抓心撓肺夠不著的。唯獨要我那柄痒痒撓方能解恨,心肝肉,你說是不是?」
「散不散同我沒關係,」她感到難為情,別過臉,笑靨淺生,「你也犯不著和我明志。我只是學生,夫子的私事輪不著我過問。」
夫子是淵雅的夫子,學生卻是木訥的學生。彌生看見夫子蕩漾的模樣只覺賞心悅目,但是對他話里的內容仍舊一知半解。她知道那些侍妾要服侍夫主起居,大抵比婢女做的活計還多。比方夏天貼身打扇子,冬天把腳捧在懷裡焐著之類的。
這樣子表態對於她是種極大的肯定,莫說日後能不能登頂,便是個王,也少不了侍妾通房。她自小在這種環境里長大,父親也罷,兄長也罷,她所看到的男人,沒有一個能忠於嫡妻。她不敢奢望他日能與夫子結連理,但這話聽起來,首先便讓人心滿意足。
他能有這樣的態度是破天荒頭一遭,彌生準備好了迎戰,誰知被他的這番話弄得氣性全無,霎時有點訕訕的。回頭反省一下,自己的確不大像話,他給了三分顏色就蹬鼻子上臉,卻叫他一個做長輩的先來屈尊賠禮。她灰溜溜低頭作了一揖,「是學生犯上,請夫子恕罪。我是不想叫夫子誤解我六兄,回話口氣沖了點,夫子千萬別同我計較。」復低頭又道,「我和六兄從小就處得好,聽不得別人說半句譏諷他的話。那件事就像個傷疤,揭開了血淋淋的。他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卻不得不活在冷眼裡。在我看來他是不是我阿耶親生的都不打緊,我認準了他是我阿兄,到死都要維護他。」
他緘默下來,不敢肖想,為什麼不敢肖想呢?即便暫時無望,將來也少不得跨進這樣的命運。他垂眼看杯里蒸騰的茶湯,墨綠的一片,撇清了面上的浮沫,仍舊是難以迴避的厚重。茶如其人,回城的路上她泡金絲棗兒茶給他,透徹幾凈的,連杯底的荷葉蝴蝶都看得清。可是他卻更愛煎茶,就這麼混沌沌,不管裡頭加了蜜糖還是砒霜,不喝到嘴裏,任誰也猜不透。
她愣愣看著他,他跳下席墊挨到門口,撩了門上竹簾朝外張望。奇怪連這樣詭秘的行動,舉手投足間也是滿滿的方正齊楚。彌生像受了傳染似的,好奇心被高高撩撥起來。心裏盤算著,看來他帶她提前來這裏不是算錯了時候,而是早有預謀的。
慕容琮頓了頓,忽而一笑,「莫不是查錯了地方,驚了打食的野鴛鴦?」
「夫子,」彌生湊在他耳邊說,視線刮過他的唇,她像中了邪似的親了口,很快又撤離,「咱們給廣寧王殿下報信,讓他帶人來捉姦吧!」
這話非同小可,慕容琮大大吃了一驚,「可問清楚了?」門外答千真萬確,他立時火冒三丈,拍案大罵:「丟盡祖宗的臉!這回是面子裡子都顧不成了,原本早就該辦了的,拖到現在。這下子可好,弄得滿城風雨,我看那懦弱頭子如何自處!」
彌生開始裝,裝得很傻很大意,「夫子沒有婚配,但是說親的總不會少。加上眼下不像前朝那麼守舊,閨閣里的女子也在外走動的。不曾深交,見總歸見到過。再說府里還有三位女郎,雖和_圖_書是敬獻的,出身肯定不至於差到哪裡去……」她絮絮叨叨半天,越說酸味越濃。
青澀的身體,聖潔猶如佛前的蓮。他渴望她,眼下這樣的情景像黃河決堤,要把他的理智全部吞沒。
慕容琤在一旁勸慰:「大兄息怒,還是捂一捂的好。宣揚出去,二兄當真顏面無存了。」
然而沒辦法,硬了心腸也要繼續下去。他尚且拿捏得住分寸,江山美人孰輕孰重,總有兩全的手段來圓融。
無冬無夏不知何時到了門外,遠遠朝慕容琮稽首,「殿下長樂無極!」
夫子訂的包間掩在一片竹林之後,他們抵達時不過巳初,如果單衝著宴客,似乎來得太早了點。夫子坐在席墊上慢悠悠地倒騰茶湯,不叫人上菜,也不傳歌姬舞者來助興。東牆上的檻窗開著,他坐在清風旭日之中,寶相花的暗紋雪緞,襯得人高潔儒雅。只是天生貴氣,總讓人覺得不怎麼可親,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距離感,既近且遠。即便曾經那樣親厚過,一旦分開,他又是獨立的個體。像祭台上的禮器,端肅,精美,無懈可擊。
慕容琤的心杳杳往下沉,一時竟找不出理由來說服她。其實要她出面不過是頂個幌子,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辦法據實告訴她,因為張不了口。左思右想,只得道:「月尾宮宴那天的事,好歹也要謝他。我來得晚,若沒有他,不知是個什麼結局。你同他打個招呼,應酬方面還有我,都不與你相干。」
「我大約是弄錯了。」他突然道,「只聽你說放心不下,要過他府里替他周全。我是想,無論如何他還未婚配,現在開府單過,你是待字的女郎,過從甚密總不好。我倒沒有別的意思,不過一時心急脫口而出。你……多包涵。」
他從背後擁住她,不說話,把下巴擱在她肩頭上。彌生漸次平靜下來,伸手撫他的臂膀,「夫子,會有危險嗎?」
那倉頭搓手哈腰立在一旁給她斟酒,杯口往紅唇上一送,覥臉笑道:「臨時有事撂不下,怠慢了咱們親親。我給你賠個不是,這上頭虧欠,別樣上補償。快別生氣,十天半個月才見一回,再沒個笑模樣,坑死人了!」
彌生縮了縮,不知道晉陽王何時到,怕給撞個正著看相不好。他卻不肯放手,固執地往身前拖。低頭把嘴唇覆在她手指,柔軟的觸感,直撞進她心頭上來。她紅了臉,那麼難為情,卻不想阻止。好奇地動動指尖,他換了個方向,一口便將她的食指叼在嘴裏。
慕容琤臉上霎時五顏六色,計較了一番,頗自責地長嘆,「是為師的錯,總是有意迴避,弄得你如今百事不知。」邊說邊曖昧地掃她,眉梢那一點秋波匯成洶湧的浪,簡直能把人整個兒沁進水裡去。
慕容琤摸摸鼻子,心道他也仁至義盡了,為了給這傻子上課,白便宜了那兩個賤人,叫他們臨死還快活了一場。掐著點算,和大王約定的時候快到了,如今只差慕容琮出場,這場戲便演足了。他向來料得准,再一抬眼,果然看見大王上了游廊,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腳下有些遲疑。吩咐人去打探,自己再不停留,一路朝這裏來。
他低聲喚她的名字,她腳下沒有放慢半點,只顧悶頭朝前走。他在後面跟著,又不能太顯眼,壓抑著,有點無可奈何。他也知道自己的心態有問題,卻總是控制不住,生怕有人覬覦,他時刻都處在防備中。這樣的年代,一個女人可以讓男人無措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個巨大的成就了吧。
她雖年輕,原則還是有的。他憋著不說話,她也決定死不開口。不討好,不告饒,他發火是他的事,大不了受罰嘛!她頭回頂撞他,說到底還是比較怕的。可是牛脾氣一上來,就顧不上那麼多了。暗地裡嘀咕著,高興的時候又摟又抱,不高興了就甩臉子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她當成什麼!
姦夫淫|婦湊在一起,時候不等人,碰著了便迫不及待要做那種事。慕容琤有些尷尬,接下來會怎麼樣他是知道的。可是跟前這人渾然不覺,倉頭背對著探口,把王氏擋得嚴嚴實實,但是看樣子大約能猜出是在親嘴。
慕容琮看了慕容琤一眼,「身份不一般?怎麼個不一般法?」
她到底熬不住,支吾著:「我不知道見了他應該說什麼。」
這頭正虛與委蛇,門外慕容琮的近侍隔著帘子回稟:「殿下,鬧出樁新鮮事來。禁軍查反賊,在屋子裡搜出一對光屁股的狗男女。」
他踅過身捲起牆上半幅字畫,底下早抽了一塊磚,形成個標準的探口。對面有山水條屏做掩護,絕發現不了這頭的暗格。望風視角取得絕佳,隔壁一切盡收眼底。
慕容琤打眼一瞧卻非同小可,慌忙去捂她的眼睛,可是她卻左奔右突地試圖逃避。
她曉得眼前的戲碼就是活春宮,以前曾聽載清和魏斯他們私下說起過,這回真是開了眼界!
那隊人馬別處沒去,直直衝進王氏的包房裡,後面跟進個朱衣的官員,站在院子里四方傳令,「捉拿朝廷要犯,各處閑雜人等莫要走動,違令者同罪並處。」
竹帘子往上一打,大王從檻外進來,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他寥寥瞥了眼彌生,問慕容琤:「你們何時到的?」
他引她的另一隻手來撫他的臉,起先她畏懼,貼在他頰上也是僵硬的。漸漸產生了興趣,在他的眉間流連。他低低一笑,「長得還能入你的眼吧?我知道你挑剔,自己難免信心不足。你告訴我,我若是做你的夫主可夠格?」
慕容琤還在為她突如其來的主動高興,復追上去吻了又吻。只不過時間著實有限,眼下還有要緊事要辦,遂悄聲拉她出了包間轉到對門的屋子裡去,只道:「廣寧王就算來了也翻不出大浪來,咱們候在這裏,橫豎兄弟情深,回頭自然有主持公道的人來。」
彌生忙長揖下去,「托殿下的福,學生近來很好。那天的事多虧了殿下,後來又蒙殿下饋贈文房,我心裏一直記掛著,想當面同殿下道謝呢。」
彌生是最容易滿足的,間或偷覷他,這種靜靜的時光對她來說已經夠美好。天人一樣的夫子,睥睨蒼生的夫子,曾經遙不可及的夫子……如今就在那裡。他一肘倚著憑几,側過臉看窗外,悠閑自得的模樣簡直可以入畫。彌生傻傻地笑,心裏有溫暖的喜悅。如果能被這樣的人愛著,是不是此生無憾了?可是她無法確定,她總有些自慚形穢。他和她似乎隔著一層,就算她撞得頭破血流,也未必能真正走進他的生命里去。
「你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上月東楚州有人妖言惑眾,散播謠言。前幾日接著線報,說是領頭的進了鄴城。看這架勢,十有八九是在捉拿欽犯。只是奇怪,事先竟沒有人來通報我。」他似乎也不甚在意,笑吟吟掉過頭來對彌生道:「那日宮宴后長遠沒遇見女郎了,女郎這一向可好?」
「做什麼非要立嫡長呢!真是不公平……」彌生感到沮喪,如果單憑能力和學識,夫子完全可以勝出一大截。
千載難逢的機會啊!雖然看見男人屁股叫她覺得尷尬,但是接下去的事態發展實在具有無比的吸引力。她拉下夫子的手,扭了扭身子表示不滿,照舊趴在牆頭上看得熱血沸騰。
他挑起一道眉,「果真只是學生嗎?那我一顆心撲在你身上豈不吃虧?我險些忘了,你是榆木疙瘩。既然不開竅,那我今晚召幸她們就是了。」
話音才落,甬道上闖進來一群著品色衣、外罩明光鎧的人。錦綺饋繡的規格,一看就是天台侍衛。彌生驚愕地回頭,莫非是二王發現了什麼,果然有行動了?
王氏斜倚在胡榻上,看那男人的眼神似嗔似怨,「平常m.hetubook.com.com來得都比我早,今日竟讓我等你!」
慕容琮回回手,「不足掛齒,女郎千萬別客氣。如今不必害怕,六王下了大獄,這輩子再也沒機會出來為難你了。」
其實這樣的春日不該沾惹那些煩心事,外面惠風和暖,偶爾有一絲半縷拂進檻內,仰著臉迎接,周身都是舒散的。檻窗正對著貫通前後院的甬道,從這裏看出去一目了然。彌生一手撐在隱囊上,人有些懶散。突然看見了什麼,咦了聲探前身子細打量——竹林那頭有個女子款款而來,傾髻上插五鳳朝陽步搖,身上穿錦繡花開裲襠。裙襦之間環佩叮噹,打扮得如此華美,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委實扎眼異常。
她的背抵著夫子的胸膛,春裳料子單薄,兩具身體貼在一起汗津津的。夫子心跳得好快,咚咚的搏動從她背上的肌理擴散開來,清晰異常。他的呼吸在她耳邊循環放大,彌生像中了箭,頭昏腦漲,辨不清方向。夫子的手從她肩頭滑下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穿過右衽,輕輕覆在她胸前。
彌生冷不丁怔住了,臉上浮起紅雲來,背過身嘟噥:「哪個要你表明心跡,夫子的話我聽不懂。」
藇福是個戲園子,一進門,各色靡靡之音便撲面而來。
「沒有。」彌生忙搖頭,膝行幾步挪過來,「學生給夫子煎茶。」
彌生只等他這句話,在她眼裡夫子是一言九鼎的人,但凡下了保證,沒有辦不到的。提著的心放下了,她轉而開始琢磨那件「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打量他剛才的話,彷彿明天有好戲看似的。那倒不錯,偶爾一點調劑,也能令人精神振奮啊!
王氏臉上綳不住,呷了酒,媚眼兒亂飛,「別樣上補償?別樣是哪樣?我不愁吃,不愁喝,要你來狗搖尾巴地討好!」
慕容琤揣測她空洞的目光,「還是不明白嗎?」
他起先很著急,後來倒鬆散了。如今進了和暖的月令,春衫變得輕而薄。她是一副水蛇腰,雪緞垂墜下一步一搖擺,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她自己是不自知的,不懂那玲瓏的身姿有多讓人垂涎。慕容琤望著,既喜且憂。他好像是病入膏肓了,有了這樣的心態,後面的路恐怕舉步維艱。
那近侍略躊躇才道是,「只不過野鴛鴦的身份不一般,禁軍統領不知該怎麼處理,聽說殿下在此,便想向殿下討個主意。」
彌生扒著牆頭看,他湊過來,貼身半摟著她。窺探別人隱私雖然不太厚道,但是這樣大的刺|激性遠勝過那點不甚可靠的德行。橫豎彌生是不管不顧了,她竊竊看著,激動異常。
太學里人人知道她常被罰,大家對夫子冷言冷語的傳喚也見怪不怪,不過換了個同情的表情目送她英勇就義。他轉身朝游廊那頭去了,彌生沒法,只有硬起頭皮遠遠跟著。他背手緩行,穿過迂迴的甬道,在一片梅林前停下來。攲枝上冒出了新發的嫩芽,日光當頭照著,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但他的臉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彌生有些氣悶,以前難伺候是不假,現在越發無理取鬧了。謝集他們瞧不上六兄,那是他們勢利,眼光如豆。夫子是個博學的人,既然有肚才,就不該和其他人一般見識。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慕容琤疏疏一笑,「你可是要我表明心跡?」
彌生弓著身子研究,分辨不齣子丑寅卯來。直到那倉頭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脫個精光,對著她露出白花花的大屁股,彌生這才驚詫地回過神來。
這裏人來人往,不方便顯得太過親昵。他心裏是渴望的,恨不得將她圈在懷裡搖著,揉捏著。他把嗓音壓得低低的,聽上去別具魅惑性,「我早就和你交代過,隨園裡的人不必理會。放在府里不過是權宜之計,你若是不喜歡,將來散出去就是了。」
彌生心裏咚咚地跳,大氣不敢出。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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