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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花紅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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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手種紅葯 第八節

第十四章 手種紅葯

第八節

她咬唇細細地低吟,「天都亮了。」
「那我牌子翻勤點兒,今兒晚上還來,明兒后兒都來。」皇帝歡暢無比,多好啊,聽她話里的意思,倒像是不排斥懷他的孩子。
她囁嚅道:「這能怪我嗎?我在掖庭待了九年,下等的雜役不配得見天顏。」
「庄王爺不是嫌您啰嗦,不過覺得您事無巨細,樣樣親自過問太過勞累,是心疼您。」她在他胸前親昵地蹭了蹭,「您要保重聖躬,這話天天有人說,宮裡說,朝堂上說,連外部的請安摺子八成也這樣說。您就聽些個吧!天低下的事情那樣多,單憑您一個人也操心不過來,您就是鐵做的,又能打多少個釘子呢。」
皇帝的手攀上她光潔的小臂,「你好大忘性兒,好婆姨費漢嘛,朕可累死了。」
他只知道她恨他,怨他,卻不知道她愛他……錦書凄惻地想,他不知道也好,什麼都給了他,總要留下點尊嚴,等到她人老珠黃,萬一聖眷不再,到那時至少還有力量能夠支撐。
皇帝「哧」地一笑,「好啊,我就任你打,這條命交給你也使得。」
她倚著他,眼眶子發熱。老天爺多能折騰人啊,偏讓她遇上他,註定了要千錘百鍊的熬。
一時盡興,皇帝仰著身笑道:「和-圖-書這回真不成了。」
那身子不著寸縷,熱乎乎地貼上來,她心裏怦怦疾跳,想挪一挪,卻被他箍住了。他低低地喘息,「誰叫你動來著?壞事了!」
皇帝見她不答,自嘲地笑了笑,「你也嫌我老婆子架勢嗎?長亭總笑話我,說我年紀越大越啰嗦。」
他眼裡的金色光環隱在濃霧后一般,半煙半雨,朦朧縹緲。她看得有些痴,彷彿神魂都被他吸引住了。
他半句話說得不痛不癢,她木訥地問:「溫養什麼?」
錦書拿被褥蒙住了臉,瓮聲道:「誰給你生!」
錦書推了他一下,「可別,您這樣,別人還不生吞了我?太皇太后那兒也不答應。」她的聲音漸次低下去,「咱們這樣的,祖宗能不能讓我有孩子,還未可知呢。」
「幹什麼去?」皇帝見她掙扎著要起身,忙把她按倒了,「別動,再溫養會子。」
皇帝用小指勾掉散落在唇上的頭髮,不緊不慢道:「那話用在昨夜才合適。」
她聽了抱怨,「您這麼的,別人又該說我恃寵而驕了。」
皇帝不懷好意地笑,「傻丫頭,就是『那個』呀,能叫你給我生個皇子的……」
她心裏暖暖的,暗道也沒什麼,何必要在意別人的看法,自https://m.hetubook.com.com己怎麼想的就怎麼做,謹小慎微了十來年,也該過過像樣日子了。
她躬身縮著,脊背溫膩似脂,哭得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皇帝靠過去,從背後抱住她,軟語安慰道:「好了,別哭,咱們夫妻敦倫原就是人之常情,你一哭,倒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說著便要起身,卻又被皇帝拖回了被窩裡,「別忙,我早打發人上老祖宗那兒告假去了,說你要伺候聖駕,今兒就不過建福宮了。」
「別說話。」
錦書一時沒醒過味兒來,「什麼話?」
她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她是個愛臉面的人,輕易不會把那些放在嘴上,只笑了笑道:「您是奴才的衣食父母,奴才自然是要關心的。」
……
她三魂驚飛了兩魂半,結結巴巴地問:「主子……這裏不是毓慶宮嗎?您……怎麼在這兒?」
錦書嚇得大氣兒不敢喘,顫聲道:「你再亂動,我就打你!」
這身板兒真是沒得說!錦書臉紅心跳地想,練家子,肩背精壯結實,推了推,紋絲不動,該幹什麼照舊幹什麼。
「嗯?你膽兒肥,敢藐視朕躬。」他翻身壓住她,「瞧朕怎麼收拾你!」
她貓兒一樣蜷著,捧著胳膊懊惱。果然完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趟是給榨得連渣滓也不剩了。莫非自己是個淫|婦不成?不但不反感,還……很受用。
他嘴裏說著,到底有些心虛。目的達到了,可手段確實不磊落,她要是知道了,不殺了他才怪!
他說:「那些年苦了你了,說真的,你不到太皇太後宮里,我都忘了有你這號人了。好在現在還來得及,我會儘力補償你的,再不叫你受苦。給我生個大胖小子,他落地我就冊封親王,等兒子長大了你就有門檻可走動了,好不好?」
皇帝的胳膊緊了緊,「錯都在我,我要是知道十年後會遇上你,興許那時候就不會由著他們亂來了。你不能體會,戰場上殺紅了眼的人,要停下手來很難。那陣兒進了內城,簡直是一團亂麻,我自然是奔太和殿的,紫禁城外四九城裡還有一幫子統帥,你聽說過『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嗎?他們掄刀殺人時並沒有問過我的意思……我知道說什麼都枉然,皇帝是我做,功過自然全歸我。只是我想叫你明白,你如今跟了我,我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待你。你恨我也罷,怨我也罷,我都認了。要打由你打,要殺由你殺,只要你願意陪著我。」
「你不是累了么?」
她笑他痴傻,「你和圖書當這是捏麵人兒,說有就有的嗎?」
她嬌俏一笑,仰著臉道:「那要是有人上您那兒告狀,您要護著我。」
皇帝愣了愣,她長在大內,外頭那些腌臢手段大抵是沒有聽說過,這樣倒好糊弄,便支支吾吾地扯謊,「你酒量不濟,喝了一口就不成了,說熱,要脫衣裳。我要走你偏不讓,那就只好敦倫一番了。」
皇帝忍笑道:「人說酒後亂性,就是這由頭。」
她有點尷尬,「還是起身吧,您忙,回頭有政務要辦呢!」
她臉上霎時五顏六色,訥訥道:「這酒真不是好東西。」
他唔了聲,「今兒是第三日,輟朝的。」
他在她額頭臉上落下細密的吻,他說:「錦書,後宮那麼多妃嬪,我從沒有這樣迫切地想讓一個女人替我懷孩子。」他把她攬進懷裡,喃喃道,「我日夜不寧,時刻擔心你撂下我,有了孩子就好了,我就安生了。」
怎麼成了這樣?這會子再也撇不清關係了,這人太可惡,只記得他在這裏進膳,到後頭怎麼叫他上了她的炕?真想一腳把他踹下去!
她擰起了眉頭,「昨兒的事我都記不得了,怎麼就……」
渾身的血一氣兒都涌到她臉上去了,她大驚失色,昨夜是進了幸嗎,怪道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的。低頭一瞧,自己m.hetubook.com.com竟是光溜溜的,胸前還有斑斑紅痕。她慌忙縮進被褥里,心裏又氣又急又憋悶,一個姑娘家,這種冤屈沒地兒申訴,無奈到了極處,只有捂著臉痛哭。
「恃寵而驕,不也得有那個命嗎!」他沒正形兒地笑,「她們眼熱你,你就說你是『奉旨驕縱』,她們有什麼話,叫她們只管來問朕。」
自鳴鐘上響了七下,她驚道:「已經辰時了?了不得,該去哭祭了。」
他眉眼都舒展開來,和她碰了碰鼻子,「小人精兒,我多早晚不護著你來著?你是我的命!」他長長一嘆,「就這會兒子,朕覺得像夢裡一樣,真真是熬出來了,你能和我這麼親熱……」
這幾句嬌聲的勸慰,直叫皇帝全身上下適意非常,便厚著臉皮問:「那你心疼我嗎?」
她要到菩薩跟前懺悔去,要向皇考懺悔。頭回是他動了粗,這回呢?自己竟是自願的,她還有什麼臉活著。
她張口結舌,惱怒道:「虧你一個皇帝,怎麼這無賴樣兒。」
皇帝看著屋頂的彩繪,恍惚又想起初見她時的情景兒,笑道:「那天我在壽藥房配表汗葯,你就那麼直直的闖進來了,個頭小小的,眼睛卻很大,規規矩矩給我請安,管我叫『大人』。我那時想,這丫頭怎麼這麼沒眼色,在宮裡當差,竟然不認得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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