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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骨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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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大結局

幾位副官都還在,唯獨少了俞繞良。良宴鼻子有些發酸,「繞良的身後事要補辦,他是家裡獨子把他的老父老母接到楘州來奉養,不能讓二老晚景凄涼。」他點了點手指,「拙成,這件事你去辦。」
這時候一輛車開到大門口,車上人絡腮鬍子滿臉不耐煩,喇叭按得震天響。卿妃回頭看一眼,彷彿有點怵,很快揮了揮手手絹,「個么再會了二少,再會少夫人,再會小毛頭噢!」
寘台每年的團圓飯後有習慣,從十一點開始放煙花,一直持續到十二點。南欽扶著良宴出去看,禮花五光十色照亮他們的臉。汝箏抱著妙音站在廊子底下,哀戚地對雅言道:「南欽的命比我好,良宴歷盡萬難總算回來了。你大哥呢?恐怕已經走遠了。」良潤是戰場上抬回來才咽的氣,死在了她懷裡,她是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他們唧唧噥噥說話,不覺已經夜色深沉,抬表看看,快十點了。她替他掖好被子,「時候不早了,睡吧!」病房裡設了看護的床鋪,她退到自己床上,隔了幾步遠,像火車上的軟卧,躺下依舊面對面。
良宴古怪地打量她,「他還沒有結婚,哪裡來的夫人和孩子?」
她和他拉鉤,「說定了。」
南欽果然緊張起來,細聲問他,「你說呀,他們家有女兒嗎?」
大夫安排良宴入院,很快定下了手術日期。手術很順利,只是要靜養。照顧病人方面,南欽堅決不假他人之手,小小的個子,撐起了良宴的一片天。
同僚們立刻鬧哄哄說等著喝喜酒,這個年因為笑聲變得生動起來。
她笑著,眼睛里有揉碎的芒,「幸好你回來了,我只怕你要舍我而去,不給我機會說對不起。」她湊過來一點https://m.hetubook.com.com,吻他的嘴唇,「以前是我太任性了,從來沒有顧及過你的感受,因為我覺得你足夠強大,不需要我的愛。」
他無可奈何地笑,負荷上一個溫柔的重量推著妻女往前走。頭頂上一群鴿子帶著鴿哨呼嘯而過,沖向天際,變成若干個白點,消失不見了。
他搖頭,「不疼。」
她想了想,「因為你受了南葭的託付,來照顧我。」
「胡說。」他皺了皺眉,「我不需要你為什麼要娶你?和誰結婚不是一樣,為什麼一定要是你?」
洪參謀臉上一紅,「總座說得是,方將光棍一條,整天都混跡在軍中,還沒有結婚。」
這是拐著彎說她入幕之賓多,卿妃愣了下,嬌聲叱道:「瞎講有啥講頭,啊是要吃生活哉(找打)?」
馮大帥看著燈火輝煌下的兒女們,背手邊走邊道:「讓他們聚聚,咱們到書房說話。」
城裡有人開始放炮竹,咚的一聲巨響,縱到空中杳杳回蕩。起了個頭,很多人家都隨眾了,一時楘州大街小巷熱鬧成一片。在萬家燈火里空軍署的人都到了,洪參謀帶著一干兄弟看望良宴。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脆而響,到了跟前叫聲「總座」,整齊劃一地行了個軍禮。
那孩子像聽得懂他的話一樣,咯咯笑出聲。父女兩個一搭一檔很有趣致。
從雲在旁邊打趣:「那戶人家有沒有兒女?你們不擔心二哥被人強押著洞房嗎?」
「坐著坐著!」馮克檢回過身對大帥道,「這可真是九死一生啊,本以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微動了動,因為疼,背上全是冷汗,咬緊牙關說:「我困了,想睡了。」
雅言在她肩上攬了攬https://www.hetubook.com.com,抬頭看天上一簇簇的火樹銀花,想起俞繞良,眼裡含著淚,喃喃道:「都一樣的。。。。。。」
她把臉靠在他肩頭,「良宴,我覺得我們從來沒有像這樣靠近過,我是說心。你看看,到現在才像平常夫妻,有點相依為命的味道。」
南欽點點頭,「真是巧,周小姐怎麼來這裏?」
他笑道,「我有祖蔭,我有錢就夠了。至於小家子氣,誰說你小家子氣?那是養尊處優的女孩身上才有的味道,那叫富貴氣!大大咧咧,狂風驟雨打不趴的是窮人家女孩,你是用來心疼的,不是用來受苦的。只可惜脾氣並不像外表這麼柔弱,有時候治不住,叫我沒有辦法。」
「所以你以後再也不會離開我了,是嗎?」他緊緊攥住她的手,「我從來只有你,也許為了惹你生氣故意和別人不清不楚,可是我對你沒有半點不忠。到眼下回過頭看,簡直儍透了,不停的試探不停的傷害,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他側過身,灼灼看著她道,「我在商丘的幾個月一直渾渾噩噩,每天都做夢,夢見一個穿碎花旗袍的女人隔河叫我。我那時候想,莫非是我橫渡忘川么?越急著會議越想不起來,可是我知道有個人在等著我。」
淑元不再包在襁褓里,穿著小夾襖,可以自由活動。良宴把她高舉起來,她歡喜得大聲喊叫,四肢像只青蛙,一通猛力的划踢。良宴很高興,「我的女兒,長大了要成為中國第一位女飛行員。」說著親淑元的臉,「你說父親說得對不對?」
他的腿在四周后可以下地活動,但也僅僅限於不拄拐,要行走自如,還得繼續做復健。
年三十的團圓飯兩家並一家,大帥的兄m.hetubook.com.com弟馮克檢也帶著家小過寘台來。守雲和從雲姐妹看到良宴大為驚訝,「這不是做夢吧?二哥!」
南欽哦得更長了,她還沒哦完,守雲因為害羞躲了出去。她也不管,只笑道:「我給洪參謀做個媒吧!女方是墨梯女校畢業,今年十九歲,留校教美術的。等你們雙方有時間,相約出去吃頓飯,先溝通溝通再說,你看好不好?」
春暖花開的時候她推他在花圃間遊盪,他現在可以走得很好了,不過不能太勞累,走多了還是有些疼。南欽置辦了輪椅來推他,每每這個時候他就一副大爺姿態,淑元來了他還要把孩子放在膝蓋上,揮著孩子短小的胳膊說:「姆媽加油,淑元要坐飛機,推得再快一點!」
良宴在她鼻子上颳了一下,「有一個女兒,不過幾年前就出嫁了。再說我這樣的腿腳,誰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瘸子?」
良宴抬起頭來看南欽,「你聽見了吧,我在她那裡是睡沙發的。」
「不啊。」她笑著,摸摸他的小腿,「疼不疼?」
南欽很不好意思,良宴卻大度道:「一個好女人,能教會男人什麼是生活。」他探手把她攬在懷裡,「不過那裡太窮,除了玉米糊和鹹菜,連窩窩頭都很少見到。我沒有機會施展我的廚藝,頂多就是燒燒熱水,炒鹹菜連油沫子都沒有。」
洪參謀起身道:「報告少夫人,家父家母早亡,老家沒什麼人了,因此並沒有回去。」
卿妃呃了聲,往身後的醫療大樓指了指,不無掩飾地敷衍,「喏,我有個朋友在這裏看毛病呀,看了一個禮拜了,一點都不見好轉,不知道這些大夫在搗啥個外國糨糊。」矮了矮身子逗弄淑元,「哎呀,小毛頭長得嚇(非常)像二公子,嗲和*圖*書咯!」說著對良宴擠擠眼,「二少,你不來白相(玩)么,我那裡沙發空著厭趣(無聊)來!」
「良宴啊、」她叫他,語氣像他母親,「如果半夜渴了就叫我。」
南欽悵惘著,「這麼窮,難怪你一眼看上去那麼干扁。那對老夫妻 要好好感謝,我封了幾百塊的紅利市,找個時候讓人送過去。」
「以後不會這樣了,我保證。」她的胳膊環過他的脖子,「經過這麼多,我什麼都不想了,只有好好地過日子,把淑元帶大。」
南欽哦了聲,「夫人和孩子呢?」
南欽帶著良宴去醫院只忒,請了幾個洋人大夫會診,洋大夫操著一口蹩腳的中文說:「治是可以治的,但是耽誤了治療的最佳時機,不能保證一定恢復到以前一樣。當然,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請你放心,太太馮。」
良宴坐在沙發里,腿腳不便不能走動和親眷們打招呼,只得對馮克檢頷首道,「二叔恕我禮不周全,不能給您拜年了。」
南欽看過去,是卿妃。穿著暗紅高開叉旗袍,曼妙的身姿游移起來依舊像蛇。她化濃妝,血血紅的唇瓣,麵皮像刮過石灰的牆頭,但是遮掩得再好,還是蓋不住額角的淤青。
她忙道好,「你睡吧,我不吵你。」
蛇腰扭得越發快,三兩下就鑽進了車子里。
他嘆了口氣,「我確實答應南葭照顧你,但是沒有聽說受人託付去結婚的。」
手術剛結束的時候他很疼,但是不能喊出來,怕讓她擔心。她坐在他床邊握緊他的手,他像在國外時那樣揉揉她的頭,「辛苦你了。」
曲拙成挺胸收腹,腳後跟用力一併應了個是。
大家蹉嘆著,肌腱斷裂沒什麼大不了,有條件的地方做個手術,術后一兩個月就能複原。可惜了那個地方醫和-圖-書療落後,不知道舊傷治起來有沒有困難,還能不能恢復得像從前一樣。
男人對談婚論嫁的事很放得開,「既然總座說好,那就挑個時候見見面吧!」
良宴笑道:「不了,你那裡床少,運轉不過來,沙發留著派用場吧!」
她別過臉哼了聲,「是嗎?我只看到老相好打情罵俏,還是當著我們淑元的面。」她過來抱孩子,轟他起來,自己坐到輪椅里,「你的腿要勤練練,安逸得久了還是不行的。」
南欽想起守雲在德音婚禮上的託付,之前因為自己沒著落,別人的事也不甚上心。今天藉著大好機會索性問一問,便請大家坐。看了守雲一眼,那丫頭拘謹得厲害,南欽笑道:「洪參謀調到少帥身邊時候也不短了,過年沒有回老家看看么?」
雅言笑道:「這筆功勞要記在二嫂頭上,要不是先前在共霞路預習過,怎麼能有那個手藝呢!」
「那你為什麼娶我?」她帶著委屈的聲口,「我沒有祖蔭,沒有錢,人又小家子氣。」
良宴一聽就知道說的是守雲,笑道:「門戶相當,年紀也說得過去,依我看是可行的。」
花園裡兜了半天圈子該回去了,醫院的廣場上遇見個熟人,老遠打招呼,「哎呀二少啊!」
他嗯了聲,「你生淑元我沒能趕回來,等下個孩子,我一定寸步不離守著你。」
他痞氣地笑,「絕不反悔。」
南欽推著輪椅過去,她立刻對她一笑,「少夫人你好呀。」
良宴回來了,南欽才敢正視淑元。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抱在懷裡就捨不得鬆手。淑元養得很好。白白胖胖的,吃得多也溺得多,一會兒功夫換了三次尿布。孩子抱走了她就倚在他身邊聽他說華北的事因為腿受傷了沒法下地幹活,只好在、留在家裡給人家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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