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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生香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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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這老妖怪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無方居然一本正經和他談論起來,「恕我直言,你這種情況,其實不適合成親。你想想,你穿條褲子都會自燃,以後燒著了我怎麼辦?所以我看我們的婚事還是算了吧,做普通朋友也不錯。」
令主蹭地一下站起來了,「你還是認為我得了腎虛?我潔身自好,怎麼會得腎虛?不帶你這麼埋汰人的,我怎麼你了,你要這麼誣陷我?」說到最後幾乎要委屈死了,他這人遇強則強,最受不了別人潑髒水。當初九陰山的女妖毀他的名聲,他氣得幾天沒吃好飯,想去討說法,又怕拉低自己的格調,最後不了了之了。背後被人抹黑還可以忍,現在她當著他的面這麼取笑他,他覺得男性自尊受到了空前傷害,恨不得脫下褲衩讓她做個系統的檢查。
大管家面有難色,「據說渾身發寒……尿路不暢。」
此時的令主,早就忘了先前的計劃,什麼裝高冷、扮霸道,都在未婚妻的三言兩語中化成了泡沫。
「關於我的腿毛……」他羞赧地說,「我想我需要向你解釋一下。」
令主一急,心頭猛跳,「你為什麼要懷疑,我又沒有傷害你。我不過是想多看看你,又怕你嫌我煩,這才換形來找你搭訕的。還有我的腿……我跟你說過,我是踏火而生,因此體熱。不|穿褲子是為了散熱,常年悶住了,萬一著火怎麼辦?」
令主怏怏的,慢慢聚起了滿心妒忌,「你對那個人,比對我好。」
小鳥是他對瞿如的昵稱,無方覺得有點膩,瞿如卻很喜歡。反正她的意見不重要,也就隨他們去了。她嗯了一聲,「她去妙善界找吞天了,還沒回來。」
啊啊啊,口是心非!有沒有看到難道他會不知道嗎?她到底是怎麼回事,真的不打算接受他了嗎?明明看到了他的鼻子和嘴,說得不客氣些,還有他的腿。現在賴得一乾二淨,他覺得心都要碎了,這個無情的女人!
無方納罕看他,「長了腿毛有什麼可解釋的?令主如果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做出先前這些不合常理的事來,那我真的要懷疑你的用心了。」
大管家瞬間驚恐萬狀,「汗泄和排泄不是一樣的嗎?排泄和排尿也一樣啊……」
一言不合就攆人,算她的本事。令主哼和-圖-書哼了兩聲,「你不知道嗎,整個梵行剎土都是我的,你讓我滾出去?我偏不!」
可是看璃寬的神情,又不像在使詐,瞿如一面將硯台送回書桌上,一面兀自嘀咕:「藏臣箭都綠了,扯不出這樣的謊來吧……師父是靈醫,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總之她絕不承認自己會愛上這隻老妖,才幾天而已,她又不是千年沒見過男人。可是真的看見了,她想起現實就難過得無法自拔。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了嗎?她以前也見過好看的男人,不可能對這個沒臉的老妖怪產生興趣。是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了婚約,她才不得不向命運屈服?然後呢?隨波逐流,吉祥山不上了,師也不拜了,心甘情願在這妖鬼的世界沉淪……不不,絕不能這樣。可是一切又不由她掌握,前晚看見了他的半張臉,天知道什麼時候就是整張,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璃寬卻愁了眉眼,「我家主上病了,這回是真病,下不來床。他的那把藏臣箭,是他的精魄所化,昨夜熒熒發綠光……綠光你知道吧?我們這類妖沾上綠色總不太好。」
她抄起桌上的硯台砸過去,他靈巧一閃,硯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靈醫發怒實在太恐怖了,她尖聲道:「你不走,我扒了你的皮。」然後他看見她的指甲瞬間暴漲,黑瞳變成了金色,彷彿要吃人一樣。令主嚇壞了,連連後退,「說歸說,不許動手。你可是一隻立志要修成正果的煞,千萬別為我犯了殺戒。」
是個雄性都會對這種事很介意吧,令主覺得自己不是矯情,就是有點想不通。說到底一句話,只要他沒殺葉振衣,這剎土上就沒有妖敢動他。他能消失得這麼徹底,難道她不疑心其中有詐嗎?好好的凡人,深入剎土腹地,總覺得他沒安什麼好心。
造成這種天象的原因有很多種,她搖搖頭,「先去看了再說吧。」
無方說不是,「是去找吞天打聽,有沒有振衣的下落。」
他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找找就算了,萬一他被貳負之類的和_圖_書妖神抓走,已經離開梵行剎土了,這筆帳難道還算在我頭上嗎?」
沒有志向,得過且過的令主,按理說是不配擁有那一身法力的。可就像他說的,投胎投得好,他也沒辦法。無方除了點頭,還得感慨一下,投胎果然是門技術活兒,她這麼努力,偏偏出身那麼低。
他立刻挪開了些,「如果是想否定這門婚事,那你免開尊口,我不聽。」
然而數菩提的節奏亂了,令主看在眼裡,心頭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花。
他莫名的一口醋,吃得她很無奈,「他是我徒弟,命是我救的,人是在你魘都弄丟的,我沒和你要人,自己找你還不樂意?」
既然他不肯走,那就來懇談一番吧!她放下菩提轉過身來,「我一直說想和你說說心裡話,趁著今天他們都不在,可以開誠布公……」
無方提裙走在長長的石階路上,見遠處有人匆匆走來,是那天的大管家。他到了跟前忙不迭打拱,「魘后駕臨,怎麼不預先知會,屬下等也好出城相迎。」
他灰溜溜走了,她砰地關上了窗戶。起先坐在重席上氣得直喘,待平靜下來,不知怎麼又笑了。活了這麼久,頭一回動怒,可是怒氣因何而起,竟然想不起來了。可能因為一直自矜身份,沒有遇見過這麼怪誕的妖。生氣過後也未留下任何痕迹,收拾一下心情,還可以接著鍊氣。
璃寬茶陰森森哼了一聲,「你剛才的話,主上知道了會打死你的。」
「娘子,我們好歹也相處了這麼多天,你對我有什麼想法沒有?」他的手指輕輕揩著席上編織緊密的蒲草,試探著說,「或者……你至今為止,看見過我的臉沒有,哪怕只是一小片。」
「啊,魘后還是很關心主上的。」大管家看著她的背影感慨。
她點點頭,「大概跟著瞿如一道去了。」
大管家一臉迷茫,「我都是照你吩咐的說的。」
她騰地紅了臉,直指門外,「你給我滾出去!」
瞿如踮足朝遠處看看,「令主沒來?」這麼好的機會白放過,不像他的風格啊。
她當然不會答應,推辭過後奇怪地詢問他,「令主平時不需要修鍊嗎?你如今煉到什麼階段了?一萬年,是不是快要飛升了?」
無方臉上一僵,沒再說什麼,招呼瞿如跟和-圖-書上,急往大管家指引的方向去了。
璃寬嘿嘿一笑,「魘都的人起得早,畢竟那麼多山嵐要吸……魘后呢?不會上山了吧?」
清心寡欲的美人,有種飄然出塵的氣質。令主看著那細細的手指撥動菩提,每一下都像撥在他心上似的。他慢慢蹭了兩步,蹭到她身旁,「解憂獸也不在啊?」
她說不必客套,「你家令主現在怎麼樣了?」
那瞿如鳥以前看著不怎麼樣,現在覺得分外體貼懂事。令主心裏暗自高興,摸了摸重席,捱著邊緣坐了下來。
無方不擅長說謊,只覺一股鬱郁之氣橫亘心頭,難以紓解。
璃寬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來,「昨夜我家主上和魘后嬉鬧,不小心弄壞了魘后的硯台,今天命我送一塊作賠償,你替魘后收好。」
她面上淡淡的,「也許有詐,昨天還好好的。」能把打鬥向手下描述成嬉鬧,想必沒有大礙吧。
反正都是他的道理,無方不想再和他理論了,轉過身道:「時候不早了,令主說完了就回去吧。」
無方緘默下來,換了個同情的眼神打量他,「我替你開幾副葯吧,你不治不行了。」
魘都距離爾是山有上百里,於她們來說去還須臾之間罷了。到達魘都時,城裡的鐘聲剛剛響起,白天的魔域不像晚間那麼陰森,除了建築上粗下細外,沒有其他毛病。偶人是認識她的,見了紛紛讓到路旁俯身作揖。細看那些臉龐,一個個精緻如畫,不知令主是以誰做模子的。走在虛幻的城裡,周圍全是沒有魂魄的傀儡,其實這種感覺很可怕。然而老妖在這裏自得其樂地活了五千年,就知道他是多麼低級趣味的人了。
沒文化真可怕!所有人都無比遺憾地看向石階盡頭,接下來令主怎麼應付,全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她一臉無辜,好像都是他在無理取鬧。令主氣呼呼的,最後放了狠話,「我……總有一天,讓你哭爹喊娘!」
偏偏這種委屈還不能說出來,只有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吞。令主不勝唏噓,懊惱地哦了聲,「真可惜,我以為娘子至少會有一點兒喜歡我的……沒關係,我會加倍對你好,幫助你快快愛上我。」
瞿如進來,重新關上門,見她已經起身了便問:「師父聽見璃寬茶的話了嗎?他說令主病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病得下不來床呢。」
令主詫然,「難道是去尋仇?這鳥氣性太大了,事情都過去好幾天了。」
令主一聽,立刻找到了動力,「那一言為定,我們即刻去酆都。你說的,只要酆都沒有他的魂魄,以後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她擺出了醫者對待病患的好耐心來,和聲道:「體虛乏力、暈眩耳鳴,都是腎虛引起的。雖然令主再三否認自己得了這個病,但不經意間流露的癥狀,一一都能印證我的判斷。嘖,妖界得腎虛的不多,過去百年我只遇見過一例,病人是只引誘良家婦女的公狐狸……不過令主不用擔心,這病好治,兩劑方葯下去,保管藥到病除。」
無方盈盈望他,「令主不是還在病中嗎,讓你帶病陪我去酆都,實在叫我不好意思。」
無方半晌未言,坐在那裡有些心不在焉。她確實從來沒想過老妖會得病,就連那個腎虛,也是她故意捏造的。如果璃寬只說他卧床不起,她還不太相信,可他說藏臣綠了,既然是精魄所化,那麼可信度就比較高了。
可惜她並不聽他的,照樣把他追得滿屋子亂竄。當然活了一萬歲的令主,走的橋比她走的路還多,要論單打獨鬥,不可能敵不過她。就是因為心疼嘛,他不能真的和她動手。末了沒辦法了,只能跳窗戶,站在院子里喊:「算了,你不歡迎我,我先回去。害你砸了硯台,明天我賠一個給你。」
一萬歲,哪裡還和「不小」沾得上邊!無方輕挑了下唇角,轉身在爐前坐下了。
第二天璃寬茶來了,他在籬笆外叫門的時候,無方還沒起。
無方沉默了下方道:「所以我沒有怪你,只要酆都沒有他的魂魄,我就放心了。」
無方愣了下,「你這樣,什麼時候是個頭?」
令主唔了一聲,「我不用修鍊,本事是胎生的,我落地就有了,還是投胎投得好啊。飛升是啥?成仙嗎?我不成仙,就當個地霸挺好的。」
怎麼能回去呢,這是第一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環顧一周,連朏朏都不在,簡直太天時地利了。他交叉起十指,假裝溫良,「我不忙,再坐一會兒陪陪你。咦,小鳥不在?」
無方呢,不是沒想到這層,但她幼時受蓮師點化,一切心念向善,儘可能不把別人想得那麼壞。比和圖書如曾經很忌憚令主的壞名聲,到底也沒有狠得下心來拒人於千里之外,以至於經常被他糾纏得欲哭無淚。
她心亂如麻,轉過頭看油燈,努力裝得平靜,「令主回家去吧,夜深了,我要休息了。」
好啊,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呢,令主可不傻,他強辯:「其實也就比正常人高了一點點,基本屬於內熱。我這樣的體溫有好處,剎土冬天沒有太陽,很冷的,我可以捂著你,剩餘的熱量還可以給魘都供暖。而且捏偶人的時候,這雙手對泥胎的塑形很有幫助。青泥太軟,事先不加熱燒制,放進紅蓮后很可能就塌了,容易培養出畸形。」
無方心頭一激靈,立刻說沒有,「我感激令主相助,但令主的臉……我確實沒有看到過。」
瞿如當然是要跟著的,她安頓好了朏朏背上藥箱出門,見她師父正站在院子里觀察雲氣。她跟著仰頭看,見環狀的雲層里露出一個圓圓的風眼,小聲問:「難道有神佛降臨梵行剎土?」
醫者仁心,無方是這麼解釋的,不去看看對不起職業道德。畢竟他不辭勞苦,帶她找到了若木……她站起身,對瞿如道:「我去一趟魘都,你是留下看家,還是隨我一道去?」
瞿如悵然問候了兩句,接過硯台,璃寬沒有逗留就離開了。無方隔窗聽著,只是覺得奇怪,修行幾百年的妖尚且不會輕易得病,何況上了萬年的令主呢。
「娘子。」他叫得十分婉轉纏綿,「不如今晚我留下吧。你鍊氣,我給你護法。」他的眼前浮現起一副「令主夫婦修仙日常」,簡直和諧得不像話。
瞿如說沒有,「昨夜睡得晚,今天起得也晚。你來有何貴幹?」
令主不屈地抗爭起來,「開什麼葯?為什麼要治?」
身後一串腳步聲噠噠地,趕不走他,還是跟了進來。
瞿如出去開門,嘴裏絮絮叨叨嫌他擾人清夢,「你們魘都不用睡覺的?這麼早,叫什麼魂!」
「沒關係,這點小病我還扛得住。」他說著,自覺臉紅起來,「再說這也不是病,不過奔波幾天又打了一架,有點累。娘子也知道,我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
璃寬錯著牙道:「不是尿路不暢,是汗泄不暢,就是出不了汗的意思。」
結果他捂住了耳朵,「不行,我耳鳴得厲害,什麼都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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