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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已到近處，雙手抱胸，饒有興緻地聽著老者胡扯。

阿曼苦笑，無言以對。

她心中歉疚，道：「我走便已是對不住他，若再不辭而別，豈非罪上加罪。」

而今夜，無星無月。

「他們這麼跟著，也不是法子，你有什麼打算？」霍去病懶懶往樹身上一靠，似乎不經意地望了一眼稍遠處的子青，「怎麼，捨不得走？」

「若將軍不允，將你捆起來，不許你走，怎麼辦？」阿曼半是頑笑問道。

遣人回報之後，近黃昏時，霍去病率領漢軍到達了湖邊，此時樓蘭老者一行人果然已經離去。大軍在湖畔休整，人馬皆稍作歇息，補充了水源。子青向將軍簡短稟報，自是隱去了樓蘭老者之事，將軍確定接下來的方向，仍是命他們先行一步。

「玉石生意……」霍去病轉向趙破奴，手一伸，「把你定親的那塊玉佩拿出來，給他瞧瞧。」

「青兒……」阿曼料到子青的想法，「你可曾想過，若告訴了霍將軍，也許你就走不成了。」

霍和-圖-書去病自是不信他的話，心中只道他是捨不得子青，低首笑了笑道：「那也由得你。只是你須得把他們打發乾凈，下次再被哨探發覺，可別怪我……」他用手在脖子輕輕一劃。

霍去病上上下下打量著樓蘭老者，淡淡問道：「會漢話么？」

「你就那麼相信他？」

直到此時，阿曼方才走上前來，輕嘆口氣朝霍去病道：「將軍，卑職有事要稟報。」

「自漢廷回樓蘭，」霍去病眉毛微挑，「走到這裏？！你們似乎在繞遠路。」

沙漠中的夜色極美，蒼茫穹廬，布滿璀璨的星子，觸手可得一般。只是比起白日時，風由灼熱變得冰冷，自身側刮過，小細針般扎人。

以老者為首，眾人皆齊聲稱謝。

霍去病微微一笑：「不是走得不夠遠，而是他們本來就想跟著你。」

阿曼也望了一眼子青，遲疑片刻，並不想告訴霍去病關於子青的決定，只笑道：「既是出征，現下連匈奴人影子都未見著就走未免太可和*圖*書惜了，我怎麼也得等到贏了匈奴人再走不遲。」

四月間才定下親事，玉佩還是女家特別送過來的，趙破奴自是有點捨不得：「那是我的，再說我……沒帶身上。」

「這個……」老者語塞。

「將軍對你頗為看重，怎會肯放你走。」

才整裝待發，子青忽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嘩然，有哨探急急來報霍去病。再等得一會兒，樓蘭老者一行人被五花大綁地押送到霍去病跟前。

那夜之後，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月亮，總覺得那輪月亮流淌著血腥氣，看了會讓人喘不過氣來。

夜空中，烏雲翻滾，風一陣又一陣地刮過，眼看一場大雨將至，渾邪王部落的匈奴人大多皆在帳中歇息，只有少數人出來照料牛羊，又或將帳篷系得更牢些。沉沉黑夜中，無人察覺到，一支漢軍竟會越過整個大漠，兜了如此大的一個圈繞到此處，正靜靜地潛伏地背山陰處，等待著他們年輕將軍的號令。

阿曼頓了一下，又道：「我已告訴霍將軍，我將回hｔtps://ｗww.hｅｔuｂooｋ•cｏm•coｍ樓蘭去。」

終是回來了！

閃電將夜空四分五裂地劈開，雨從裂縫之中傾斜而下，彷彿積蓄已久。

子青忙跟上。

「是，原該從皋蘭山走，經祁連山，可聽說漢匈常交戰，那裡不太平。我們是做玉石生意的，一次損失就會傾家蕩產，實在不敢冒險。」老者對答如流。

「嗯。」子青微微顰眉，嘆道，「我想等要走的時候再告訴他。」

已是午夜，馬速漸漸緩下來，阿曼策馬行到她身畔，笑問道：「困不困？」

電光閃過，照得霍去病一身玄甲鋥亮，手中的劍，冰寒如雪。

他彷彿又回到了皋蘭山的那一夜。

「還好，午後睡了一個多時辰。」子青微微笑道，「上回出征是初春，冷得人發困，現下已是好多了。」

霍去病似笑非笑道：「我倒不用他們來謝，你記著欠我份人情就行。」說罷，他招手讓人來給他們鬆綁。

「我明白，我會讓他們立即回樓蘭去。」阿曼用腳輕踢幾下地上跪著的樓蘭人，微惱道，「還ｈtｔps://ｍ•heｔｕｂｏoｋ•ｃoｍ.ｃｏm不快謝過霍將軍。」

阿曼用樓蘭語低低吩咐了老者一番，其間老者若有所思地抬頭望向子青方向，隨即連連點頭，率眾人離開。

老者持在手中端詳，片刻后，勉強笑道：「是塊好玉，品相上乘。」

「這幫樓蘭人在遠處鬼鬼祟祟的，我懷疑他們是匈奴人的探子！」一名探哨向霍去病稟道。

「從漢廷來，現下回樓蘭去。」

「他們，是來尋我的。」阿曼語氣頗為無奈，「我已經讓他們走了，想來是走得不夠遠，讓哨探誤以為是匈奴探子。」他不得不替他們開脫罪名。

看在眼中，霍去病隱隱察覺到子青與此事也有關係，待再往深處去想，心中驟然不適起來。

「他對我算有知遇之恩，我不能不辭而別。」

「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此玉出自何地？玉質如何？色澤如何？」霍去病慢條斯理地接著問，「雕功又如何？」

「這玉的品相如何？說說。」霍去病問老者。

「會，會。」樓蘭老者忙答道，「將軍饒命，我們就是過路的，想www.hetubook.com.com來湖邊歇息，可看漢軍在這裏，所以沒敢過來，就遠遠地躲著，想到漢軍走了再來。」

三日不到，漢軍如狂風一般掠過了沙漠，在居延澤稍作休整，再沿著羌谷水往下，直至祁連山腳下。

聞言，阿曼翻了個白眼，繼續等著看笑話。

子青行在最前頭，時而仰頭望向星空，通過觀星來辨別方位。

眼角餘光已經看見朝這邊行過來的阿曼，霍去病問得漫不經心。

瞥了他一眼，霍去病似早就料到他要說的是什麼，將玉佩還給趙破奴，揮手讓左右退下，這才示意阿曼說話。

子青未再說話，僅重重地點了下頭。

默然良久，子青仍是道：「不會，將軍他……會明白我的。」

霍去病也不與他廢話，直接上前往他懷裡掏摸，弄得趙破奴連連後退，伸手阻止他：「我自己拿、自己拿。」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掏摸出一塊蝶形白玉，盈盈湖光反射下，晶瑩剔透。

阿曼眉頭皺起，低低咒罵了幾句，他本已經上馬準備隨子青出發，現下不得不翻身下馬，朝霍去病那邊快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