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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居胥山祭天，姑衍山祭地……」霍去病想了想，忽朗聲笑道，「好，此番我漢軍到此，也來祭拜天地如何？」

霍去病則齋戒沐浴，所吃的飯食都極為清淡。

「那就更得吃，逼著她吃，本來就吐得多，再不多吃點，肚子娃娃吃什麼。」邢醫長站起身，「我先去吩咐人給你熬一碗小米粥。」

次日陽光甚好，因明日就要祭拜天地，士卒們都在忙碌著收拾物什，馬匹們在馬廄內安靜地嚼著草料。

「好在現在算是有驚無險，平安無事。」他將她攬入懷中，彼此依偎著，共同感受另一個新生命的存在。

「不祭拜天地，匈奴的天神又怎麼會知道這裏已經是漢家天下。」霍去病站起身，下令道，「傳我軍令，三日之後，在狼居胥山祭天，姑衍山祭地！」

軍士望向霍去病。

「將軍！」趙破奴覺得不妥，「咱們是漢人，又不是匈奴人，為何要在此祭拜天地呢？」

「老頭，給她瞧瞧，」霍去病看見邢醫長，迫不及待地將他拽過來，指著子青道，「她說是中毒，我看著不太像，你快給瞧瞧！」

「我是說不易，又沒說不能。」老頭理直氣壯道。

「她到底怎麼了，快說啊！」霍去病急道，「不是受傷，那是什麼？」

聽說霍去病讓他過去，老頭把醫包扔給軍士，氣哼哼地就來了。

「起來吧，還裝！」霍去病笑道。

「你怎麼了？」霍去病瞧她不對勁。

「祭天？」霍去病挑眉，似對和圖書此饒有興趣。

「是啊。」子青同樣心有餘悸。

「啟稟將軍，這些西域人說匈奴韓王部落向他們定了貨，他們是送貨來的。」

直過了半晌，霍去病自案前起身，行到子青面前，伸手替她解開鎧甲上的皮繩，低低道：「這甲是不能再穿身上了，沉甸甸的，勒著孩子怎麼辦。」

「不了，我這幾日齋戒，你吃吧。」

霍去病忙點點頭，催促道：「第二件事呢？」

霍去病在帳內來回踱了三四圈，面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叫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沒什麼遺漏吧？」霍去病端詳著竹簡，不放心問道。

「諾。」

這日他去子青帳中探她，正好有軍士將她的飯食送來。

子青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到腹部，若有所思……

霍去病點頭，「出去吧。」

因為太過不可置信，霍去病不禁連說話也有點結巴起來。

邢醫長重重咳了一聲，板下臉來，訓斥霍去病道：「我早就說你這個娃娃啊！你千不該萬不該，此番出征就不該帶著她！你瞧瞧，這下怎麼辦？」

士卒們奔波數日，聽聞可以休整數日，無不歡欣鼓舞。

「既然如此，就給他們鬆綁吧。」霍去病道，「你先帶他們下去，把為首之人留下來，我再細問問。」

邢醫長倒還知道分寸，朝旁邊軍士道：「你先出去，老夫有事要與將軍談。」

霍去病顰眉看了她半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轉頭吩咐隨侍軍士道：「去，和*圖*書把老邢叫來！」

子青遂低首取箸，剛撥拉下飯粒，澆在上頭的肉羹味直竄上鼻端，引得她胃中一陣翻騰，趕忙放下箸。

素日邢醫長被他傷透腦筋，霍去病就從未把醫囑當回事過，這會兒破天荒看他如此認真地聽著，且還要拿筆來記，老頭頓時喜得連連點頭，「要得要得。」

「第三件事呢？」霍去病猶豫一下，問道，「我要不要拿筆都記下來？」

唯獨子青笑得有些許勉強，說來也怪，素日聞著這烤羊味道也覺得噴香，可不知怎得，今日聞來卻覺得十分不適……

聽到這聲音，霍去病露出一絲微笑，抬眼望去，喬裝改扮的阿曼就跪在下頭。

「是啊，在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山祭地，請天神保佑來年風調雨順，牛馬健碩，羊兒成群……」高不識說著，彷彿回到從前生活在草原上的時光。

霍去病的臉色也有些隱隱發白，「她到底怎麼了？是受了什麼傷嗎？」

「這裏可是個好地方！」高不識拿著調料在羊身上揮灑自如，口中滔滔不絕道，「你們漢人講究風水，其實我們匈奴人也講究這個。狼居胥山在匈奴人心中便是距離天神最近的地方，祭天什麼的都在這裏舉行。」

由於霍去病行進速度過快，相較而言，後方糧草輜重緊趕慢趕也追不上，這些日子以來皆是取食于匈奴。霍去病自瀚海后折返，見狼居胥山水草豐茂，下令在此安寨紮營，休整數日，同時也是在等後方的糧和-圖-書草輜重送到。

子青插口道：「不用，這些我其實都懂，學醫時曾經學過的。」

烤羊的香味在軍寨中散開，眾將圍著篝火而坐，談笑風生。

卸下鎧甲放在一旁，他將手輕輕覆上她的小腹，心有餘悸地長呼口氣，「好險！」

「眼下是沒了，接下來還得看她的狀況如何，再慢慢調養。」老邢看著子青直搖頭，「趕緊得給她補補，不吃可不行。」

軍士給諸人鬆綁，然後帶著人退出大帳，只留下阿曼一人。

阿曼笑著站起來。

軍士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果然把邢醫長帶了過來。因草原上蚊子兇猛，全不拿邢醫長的驅蚊草藥當回事，一夜下來，他被當地毒蚊子咬得一身皰，這日的脾氣也愈發暴躁，逮著誰就罵誰，人見人躲。

直至軍士退出帳外，霍去病才接著追問道：「她到底怎麼了？你倒是快說啊！」

「這娃娃已經有身孕了，你竟然還讓她日日騎著馬，再這樣顛下去，還能有命在么？」

霍去病不明其意，忙問道。

看著子青，霍去病也是焦急，「可她吃什麼吐什麼，連喝口水都想吐，怎麼辦？」

「急什麼急什麼，多大點事情！她自己以前就是當醫士的，難道還能有錯，真是的，一點小事就咋咋呼呼的，哪裡還有一點將軍的樣子，你看看你，我不說都不行……」邢醫長沒完沒了地絮叨著。

「將軍也在此用飯食么？」

而子青已經完全呆愣住。

「車上都是瓜果。」軍士也ｈｅtｕbｏｏk•com.ｃoｍ稟道。

邢醫長又是一肚子氣，拿手指朝他們指指戳戳道：「她已經有一個多月身孕了，正是該小心保胎的時候。」

「現在該怎麼辦？」他忽地急停下來，湊到邢醫長跟前，急切問道。

「若是受傷還好辦些呢。」老頭哼了一聲。

「嗯。」子青柔順地應了。

「諾。」

子青半晌才回過神來，不解地問道：「可上回您給我把脈，不是說我血氣虧欠，不易受孕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韓王每年都向我們定瓜果。」

知道這會兒千萬不能跟老頭頂杠，霍去病耐著性子聽他絮叨。

「頭一件事，她不能再騎馬，絕對不能！」邢醫長扶著額頭，「懷著身子竟然還騎在馬背上這麼多日，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你們兩個娃娃實在是胡鬧透頂！」

卻在這時候，營外遠遠地來了一群不速之客，被在外頭巡營的士卒押送進來，送至大帳內。

邢醫長施施然地走了，餘下二人四目相望，半晌都未有人先開口說話，帳內靜得出奇。

霍去病連眼皮都未抬過，淡淡問道：「都是什麼貨？」

這三日，把趙破奴忙了個腳不沾地，因按照祭典，祭器祭品都是十分講究的，而他們出征在外，自然只能從簡。只是這從簡二字，也著實複雜。

要準備整牛、整羊、整豬，酒，果，菜肴等等大量祭品，這還算是小事。

趙破奴搜羅了好些馬奶酒，攛掇著高不識去烤羊，又招呼其他將領來吃，自己則顛顛地讓子青和圖書去喚將軍來同樂。

「第二件事便是得好好養著，多吃點，補一補，你瞧瞧，唇青齒白，瘦得就剩個尖下巴，這樣下去不得把肚子裡頭的娃娃餓出毛病來啊。」

他薄責她，「你這當娘的人還是醫士呢，怎得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什、什、什麼……她有身孕了？」

「怎麼回事？」

「邢醫長，這事不能怪將軍，是我自己要求隨軍出征的。」子青忙替霍去病說話。

子青無奈，只得看著邢醫長侃侃而談，霍去病細心記錄，足足寫了兩冊竹簡，老頭方才意猶未盡地停了口。

接下來的日子里，漢軍一路追亡逐北，追擊匈奴，翻越離侯山，渡過弓閭河，捕獲匈奴屯頭王和韓王等等數人，直至瀚海。

「邢醫長之前那樣說，我實在想不到……」子青心中又是自責又是后怕。

但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種禮器卻是個大難題，還有禮樂的樂器等等物件，更加難尋。

在手搭上子青脈搏的那一瞬，邢醫長總算是停住了嘮叨，微側了頭，仔細診脈，片刻抬眼莫名其妙地瞥了霍去病一眼。

「諾。」

然後她先被老頭瞪了眼，老頭的意思是你醫術能跟我比；又被霍去病瞪了眼，意思是連自己懷孕在身都不知道，誰還會信你。

「大概是天氣熱，中了些暑氣，故而無甚胃口。」子青仰頭喝了口水，不料愈發噁心，暈然欲吐，忙強自忍住，「沒事……我待會兒煎點消暑的葯湯喝下去就沒事了。」

子青聽得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