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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四下打量屋中，桌椅雖舊，卻收拾得甚是乾淨整潔，床上的被衾疊得整齊，只是同蘇傾的衣衫一般，也帶著好幾塊補丁。

院中僅僅剩下白盈玉和那位書生。見這書生頗有些貧賤不能移的氣節，她不由地生出幾分好感，感激地又施了一禮：「多謝公子，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白盈玉看著蘇傾急匆匆地去了，微微一笑，遂到了灶間，折些枝椏塞入灶口。聽著火在灶膛里噼里啪啦作響，不由怔怔地想到那個人。

這倒也是，白盈玉無語。

也不知是不是在院中凍得太久，蘇傾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她說要去買床被衾，應該很快就回來了。」白盈玉道。

唐蕾倒也不在意，又看了眼被衾，皺眉道：「這被子是無論如何得再買一床，否則咱們晚上都別想睡。」

如此又行了幾日，終於到了廬山。只是廬山腳下有好幾個小鎮，白盈玉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個小鎮才是自己老家。

放下包袱，唐蕾又自東屋出來，笑道：「他這人呆裡呆氣的，你叫他蘇獃子就行……對了，這屋子怎麼和我走的時候一個樣，連柜子里那件衫子都沒動過。都大半年了，一直沒人住過么？」

「這位蘇大哥是讀書人吧？怎麼不去考功名？」

蘇傾只是微微一笑：「他定是有要事在身。……你們走了一路，餓了吧？」

「莫再推脫了，你雙目不便，獨自回去我也放心不下。你若執意不肯，那我便www.hetubook.com.com去請幾日假，我陪著你回去可好？」

「你這可有些麻煩，」唐蕾皺眉道，「怎麼連自己老家是哪裡都忘了？」

很快，便聽見裏面有人快步過來，門被拉開，一名清俊瘦弱、書生模樣的青年出現在白盈玉眼前，饒得已是冬日，他卻只穿著一件薄薄的夾袍，看得出被凍得不輕。

「究竟出了什麼事？小五和阿貓去了何處？」

「難怪你連個進項也沒有。」唐蕾白了他一眼，回頭喚白盈玉進來，「阿貓，進來。」

蘇傾語氣稍安，卻仍顰眉道：「這鎮上的被子都是定做現彈的，她怕是買不到現成的……阿貓姑娘，你替我看著火，我去追她。」

白盈玉這才跨進院子，含笑朝書生施了個禮，知他清貧，故而並不去打量院內四周，免得書生尷尬。

「……」

聽岳恆說了這話，蕭辰不好再拒絕，只得道：「行，我就坐馬車吧。只是你挑個話少些的，我可不想聽人一路上沒完沒了地問這問那。」

「……那他們毒發怎麼辦？」白盈玉擔憂道。

「不用，他當初與我說的是五年之期，眼下還不到呢。」

白盈玉若有所思：「考不上也有考不上的好處，當真考上了，也未必是什麼好事。」

馬車一路駛回蜀中，岳恆倒真是給蕭辰挑了位寡言的車夫，只是該車夫話雖少，卻極愛唱歌，山歌小調輪番上陣，弄得蕭辰不堪其擾，此處便暫且不提。

岳恆拍拍他肩膀，hｔtｐs://ｍ•ｈｅtuboｏｋ•coｍ•cｏm替他拎起行裝，蕭辰自己則拿了籠子，兩人往外行去。

「原來是蘇大哥。」

「當初你扮了男裝，我並不知道你是女兒身。」書生尷尬道。

蘇傾搖搖頭：「還是沒有消息。」

「嗯。」

白盈玉悵然不語，當初爹爹只是在閑談時一帶而過，並不曾細說，她也記得模糊，只是當日又何嘗想得到今日自己竟不得不孤身返鄉。

說罷，她便跑了出去。

「沒有。」

「迂！」

岳恆雖明白事情多半沒他說得那麼簡單，但深知這個師弟的性情，怕是再問他也不會再多說，遂也不忍再迫他，只道：「如此也好，司馬二爺在這裏，你也不得個清靜。我這就讓人備下馬車，送你回蜀中。」

「行。」知道師弟被他弄得心力交瘁，岳恆立時滿口答應，只是心底卻無甚把握，想著此事要和祁無刀商量，料她應該會想出好主意。

白盈玉啞然，吃驚地盯著她。

「還有，司馬伯父那邊你替我應付著吧，我實在……」幾番交談下來，蕭辰著實再無心力去勸司馬揚，亦不想見他。

唐蕾替他嘆了口氣，皺眉道：「要不，我託人替你打聽打聽？」

唐蕾揮揮手，不在意道：「那個解藥方子早就不是唐門機密，他們找大夫也配得到解藥的，無非就是人受點罪，多花些銀子罷了。」

「嗯，他大哥是大內侍衛，已經好幾年沒回家來了。」唐蕾頗有些不滿，「你大哥也是的，就你這麼www•ｈetuboｏｋ•ｃom•ｃoｍ一個弟弟，又知道你人呆，也不寄點銀子回來。」

唐蕾瞪他：「廢話，那當初你怎麼讓我住！」

蕭辰微微一笑：「多謝大哥。」

那刻，白盈玉著實覺得唐蕾女俠英姿颯爽，威風凜凜。只是事後發現，唐蕾連人家名字都記不住，便有些擔憂，不由問道：「一年後你還得送解藥給人家，不記得名字怎麼行？」

「房子可有人住？」

唐蕾瞥她一眼，突然笑道：「看來，你和這書獃子倒是挺投緣。」

白盈玉猶豫：「住你朋友家？會不會太打擾了？」

白盈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低頭整理東西。

「沒事，阿貓想回廬山老家，我讓小五陪著她去。」蕭辰輕描淡寫道，「在此處，我左右無事，還不如早些回家去的好。」

「哦，好。」

「再多燒點熱水！」唐蕾在他身後嚷嚷。

「我和她一塊住下來，就算是租了你的東屋，你自住北屋。咱們就是房東和房客，也不必分什麼男女。對了，還有一日三餐，也得你來做。先住一個月，我給你二十兩銀子如何？」唐蕾知他啰啰嗦嗦規矩甚多，當下便替他作了主，見他衣衫單薄，又存心多給他些銀子。

「這是阿貓，她是來尋親的，你這房子能先讓她住一陣子么？」唐蕾直截了當問道。

「這個……」書生有幾分猶豫，「原不該辭，只是我怕男女有別，同在屋檐下恐怕有損這位姑娘的清譽。」

唐蕾牽著馬舉步就前走，白盈玉跟在她身後，沒一會兒便隨和圖書著她進了前面的小鎮，左拐右拐，停在了一處破舊的院門前。

岳恆大步進來，先張望了下，遂往蕭辰房間過來。看見蕭辰靜靜坐在房中，身旁放著已經打點好的行裝，籠子里小玉正在百無聊賴地梳洗。

「沒人住還收拾這麼乾淨，真是個獃子。」唐蕾咬著嘴唇似笑非笑。

白盈玉追到門口，只聽見院門咯噔一聲，已是人影全無。這廂，蘇傾自灶間探出頭來，聲音中帶著掩不住的失望，問道：「她，走了？」

「這宮裡頭的事可沒個准。」唐蕾聳聳肩。

「你便是生了娃娃，做了爺爺，也還是我師弟，我總是要顧著你的。」岳恆也苦笑，「難不成師父不肯認我，你也不肯認我了么？」

唐蕾聳肩：「誰說要送解藥了。」

小院中，冷冷清清。

那書生靦腆笑了笑：「也不是很冷。」

白盈玉微笑道：「有饅頭吃，也很好。」

跟在她們身後的李栩靠賣解藥方子發了筆橫財，很是歡喜。

「小生姓蘇，單名一個傾字。」

「既然如此，就先到我朋友家住下，再慢慢打聽吧。」

「你們且歇歇，我去蒸饅頭。」說罷，蘇傾就往灶間轉去。

「給銀子就不算打擾。」

蕭辰起身，卻不回答，只道：「大哥，我也想回家去，不能再陪你了。」

白盈玉跟著唐蕾，一路上倒也勉強算得上是順當。僅有幾次遇上地痞找茬，也被唐蕾打了個得服服帖帖，還吞下據說一年後才會毒發的唐門獨門秘制穿腸散。唐蕾許諾他們，若是一年中循規蹈矩，https://m.hetubook.com.com一年後必會派人送來解藥與他們解毒。

「哪有什麼萬一，身家性命，他們不找大夫才怪，怎麼會乖乖等著我給他們送解藥，他們又不傻。」

「他呆裡呆氣的，怎麼考得上。」唐蕾皺眉，「他要是真考上，做起官來的樣子，我還真是想不出來。」

岳恆笑道：「行。」

書生卻連連擺手道：「咱們是朋友，你們若有難處，房子可以借住，只是銀子絕不能收。」

「呃。」

「我……」蕭辰並不想麻煩旁人。

白盈玉奇道：「他大哥在宮裡？」

唐蕾白他一眼，自拿了包袱，熟門熟路地踢開門，進了東屋。

蕭辰苦笑：「我又不是小娃娃，總讓人盯著做什麼。」

「我聽人說，一大早的阿貓就走了，接著小五又走了，出什麼事了么？」岳恆關切問道。

「蘇獃子！快開門！」唐蕾抬手就扣，言語間雖然不客氣，卻也透著熟稔的歡喜。

「萬一……」

唐蕾邊引著白盈玉進了東屋，邊搖頭道：「這個蘇獃子怎麼還是只會蒸饅頭，在他這裏，連個葷腥味都聞不到，比和尚廟裡還乾淨。」

「毒發也是他們活該。」唐蕾無所謂道。

「你大哥也沒回來？有消息了么？」唐蕾問道。

書生忙規規矩矩地還禮，抬手時，可見手肘處的衣袍縫補過，雖是用同色的料子，但新舊有別，還是看得出來。

「蘇獃子，怎麼連件衣裳都買不起，」唐蕾絲毫不顧忌男女之嫌，連推帶搡地把書生又推回了院中，不滿地責備他，「凍成這樣，書還怎麼看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