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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我自來清靜慣了。」蕭辰打斷他。

「不用，我自小在這裏長大，並無不便之處。替我多謝你家老爺的好意，我不需要丫鬟。」

曬到最後一件時，手剛碰到，觸摸處柔軟細膩，不同於與他平日常穿的棉布衣袍，正是那件在順德時所買的絲袍。他怔了一下，雖知道絲袍質地嬌貴，怕是不能曬，還是慢慢拿了出來。

蕭辰在內，不吭聲，突然聽見門縫下悉悉索索作響，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塞進來。

蕭辰愣住，他雖然自腳步聲中聽的出進來的人中有女子，但實在想不到竟然是司馬揚準備送給他的丫鬟。

金鈴未響，卻有人在叩門。

「你家老爺是誰？」

「那當然。」

司馬揚讓人送來的東西非常多，吃的、穿的、用的……蕭辰一一謝過，但又都婉言謝絕，來者倒也不與他推脫，直到最後——

「她們兩個聰明伶俐……」

原來司馬揚雖然從岳恆處知道蕭辰能摸出墨跡，心底卻始終將信將疑，故而特地找來綉女，照著自己的筆跡逐字逐句地綉了出來。

「我不需要丫鬟，一個都不用。」他堅決道。

唐蕾小手一揮，很乾脆地解決了他的難題。

白盈玉這才安心，笑道：「那就好。」

「這是我家老爺給蕭公子的信，公子若不願開門，好歹也得看一下信，我們回去也有個交代。」

等了一會功夫，便有人叩響了外間的院門。

唐蕾倒不給他留情面，筷子點了點：「下次腌點肉吧，多放花椒，我喜歡吃和_圖_書那個！」

外間的人愕然且無奈，蕭辰靜等了一會，終於聽見腳步聲遠去，輕嘆口氣，仍舊轉回房去。

「不是，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白盈玉笑道，「這新彈出來的被子，最是鬆軟，蓋著也和暖。」

「那為何買這樣的被衾？」

桌上的飯菜簡單之至，饅頭，還有自家腌的灰葫蘆條和酸辣蘿蔔，蘇傾雖不尷尬，卻有幾分歉然：「家裡頭只剩下腌菜了，委屈兩位。」

「請問，蕭辰蕭公子可是住在此處？」

「洛陽司馬。」

「你瞎說什麼！」唐蕾瞪她。

凈過手，白盈玉回到東屋，見床上多了兩床大紅緞子做面，綉著花草鳥類的被衾，不由有些呆愣：「這應該是成親用的吧？」

「不在……」外間的人遲疑了一會，又道：「既然蕭公子不在，那麼請這位公子開開門，我家老爺送了許多東西來給蕭公子，我們放下東西就走。」

幸而唐蕾蘇傾去得並不算久，在水燒乾之前，總算是回來了。

除了被衾，唐蕾還買了些日常用的物件，統統讓蘇傾抱在手上，自己則空著手晃回來，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樣。

蕭辰沉吟片刻，遂道：「那好，東西我可以收下，丫鬟還請帶回去。」

「獃子，怕是半年都沒見過肉長什麼樣了。」

「蕭大俠，這件錦袍上的洞我已修補過，只是補的不好……」

門內答得非常乾脆。

「你還挑剔？」唐蕾從牙縫裡發音。

來人無法，只得起身道：「既然如此hｔtｐs://ｗｗｗ.heｔｕbｏｏk•cｏｍ.ｃom，蕭公子請多保重身體，我等這就下山去。」

小玉蹲在他腳下，喵嗚叫了一聲，又拿脖頸在他鞋面上直蹭蹭。

掛在廊下的金鈴乍然叮噹作響，小玉被駭得貓毛直豎起來，一躍跳入蕭辰懷中。蕭辰將衣袍放好，抱著小玉，走出房去。

夜幕降臨，寒氣逼人。

「多出來的肉全都腌起來，慢慢吃。」

饅頭要蒸多久才能算是蒸好，白盈玉心裏也沒數，幾次揭開蒸籠端詳，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不斷地添柴火。

「那怎麼行，我家老爺說了，蕭公子雙目不便，又住在山中，定會有許多不便，讓我一定要把丫鬟留下。平常燒菜做飯，洗洗涮涮，或是下山買買東西，都可以使喚她們做。」

「不知道，你們快走吧。」

白盈玉忙道：「是我們打擾了才對，這菜腌得很好吃。」

似乎未想到蕭辰如此難以相處，外間的人楞住，過了半晌，又道：「既然公子不願看信，那麼請恕我冒昧，我這就將信讀與公子聽。」

「你，要成親！？」

這日，日頭甚好，曬得人暖洋洋的。

他自己吃的飯菜極簡單，一碗粥，一盤清炒筍絲，便是一頓飯。倒是小玉的飯菜還要麻煩些，他不得不常常釣幾條魚來給它改善伙食。

蘇傾忙把東西放好，進灶間揭開蒸籠一看，笑道：「已經蒸熟了，不必再添柴。」

兩個時辰之後，金鈴復響起，同樣急促。

蕭辰足尖一撥，把信又給掃出門去https://wｗw•heｔubｏｏk.cｏｍ.coｍ，冷道：「我不是蕭公子，沒有必要看信。」

「行了！我自己看。」

兩人正說著，外間蘇傾輕輕扣了扣門，請她們出來用飯。

「行……」

嘩啦啦，人終於走光，蕭辰合上門。滿院堆滿的東西，弄得他走路都磕磕碰碰，不甚舒服。

說罷，果真就聽見他大聲誦讀起來：「賢侄，一別數日，甚是挂念……」

蘇傾看見這麼多的東西，就有些呆：「哎呀！我早間也買了肉，這下可買多了。」

「彈棉花的那店裡只有這兩床現成的，是明日別人就要來取的，我多付了近一倍的銀子，才肯讓給我。」唐蕾斜睇她，「你知足吧，蓋個被子還挑三揀四。」

指腹緩緩從幾處竹葉形狀的針腳上摩挲過，細細密密的觸感，彷彿是直接從心上擦過。他似乎又聽見她的聲音，輕輕軟軟的：

「蕭公子，我們只是做事的下人，還請莫要為難我們。」外間的人顯然又重新在山下打聽過，言語間認定了裏面的人便是蕭辰。

蕭辰雖在門內，但因聽著聲音陌生，遂也不願開門，只問道：「他不在，請回吧。」

蕭辰閱完信，眉頭微松。他原以為司馬揚的來信必定又要說些他現下不想知道的事情，所幸的是，通篇都是關切之語，並請他去洛陽小住，倒未有隻字片言提當年之事。想來是師兄岳恆勸解之故，蕭辰暗道慚愧，遂開了門請外間的人進來。

唐蕾嘀咕了句，白盈玉聽見，抿嘴垂頭一笑。

「……」

「……」外間的人顯和*圖*書然是沒料到人會搬走，急問道：「搬去何處？請還公子告之。」

半盞茶的功夫之後，他後悔了。

「蘇大哥，這個，饅頭……」白盈玉站在灶間門口，為難地喚蘇傾。

蕭辰被弄得不堪其煩，只得又讓他們把信塞進來，自取出來看。拿到手中才知道，那信竟是一方極薄的素紗，上面的字是用絲線綉上去的，大開大合，似乎循得還是司馬揚的筆跡。

「這麼多東西，有丫鬟替您收拾著，不好么？再說，這裏就您一個人，多兩個人也能陪著說話解乏……」

自山下到這裏要經過一處小竹橋，金鈴與小橋之間有暗線相連，金鈴響，則說明有人過橋往這邊過來。金鈴響得頻繁，可見過橋之人還不止一個，蕭辰微微顰起眉，一時也猜不出是何人會來山中。

「還沒好么？」

蕭辰遂將被衾、連同幾件衣袍都拿出來曬，小玉在他腳邊繞來繞去，喵嗚喵嗚地叫著，似乎比他還忙幾分。

「老爺說過，若是蕭公子不喜歡這些東西也不要緊，只是一定要把這兩名丫鬟留下伺候公子。」

「鹽怕是不夠……」蘇傾笑了笑，接過東西，拿回灶間去。

「蕭公子，您就別再為難我了，這些東西你一樣都不要，連人都不肯留下，我回去怎麼向老爺交代，肯定是要受責罰的。」

蘇傾低頭，見樹枝把灶膛塞得滿滿當當，弄得煙直往外冒，心知這姑娘定是從來沒有做過灶間的活，大概對於燒飯做菜也是一竅不通。他素來敦厚，不欲令她難堪，當下便請她去幫唐蕾整理和-圖-書東西，隨後自己才俯身清理爐膛。

唐蕾正在鼓搗她的瓶瓶罐罐，聞言，瞥了她一眼，得意笑道：「沒錯，你看出來了！就是成親用的。」

蕭辰沉默片刻，仍是未開門，朝門外淡淡道：「蕭公子前陣子已經搬走，不再住此處，你們回吧。」

「我家老爺還托我帶了封信給蕭公子。」外間又道。

白盈玉微微一笑，俯下身子，細看被面上的綉紋，用手摸了摸，自由自語道：「……繡得也馬虎了些。」

難道又回來了？蕭辰皺起眉頭。

蕭辰眉頭皺得愈發緊，怎麼又是他？

到了次日，唐蕾便拖著白盈玉去打聽她家人的消息，轉悠了一上午也未打聽出眉目來，回來時倒是買了一籃子的菜和肉；連米也買了些，仍是托店家送上門來。

明明囊中羞澀，蘇傾頷首倒是一點都不猶豫。

「不必！」蕭辰不耐，起身開始趕人，「下山的路天黑不好走，您還是早些啟程為好，我就不留您多坐了。」

終於，除了腌菜蘿蔔，桌上也有了肉，唯一的遺憾是：蘇傾拿手的僅有饅頭和腌菜兩樣，其他菜的味道著實乏善可陳。

蕭辰回到家中已有數日，師弟師妹都在外，師父也未回來，家中仍舊是冷冷清清。每日里，他慢慢地把屋子一間間打掃過去，然後給小玉做飯菜，過得也並不清閑。

唐蕾與白盈玉對廚藝亦是一竅不通，故而也只能將就著吃。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幾分苦澀，若早知有今時今日，他當初就該對她好一些。現下她孤身在外，又不知還要經歷多少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