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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辰本欲不再理會他們，已準備回房，聽見這聲音，乍然停住腳步。

拉開院門，出去，再將門鎖好，她往街面而去。

碧竹掩映，房門緊閉，女子抽泣聲不絕於耳。

外面的人不是她，僅僅只是有著相同的口音，連聲音都談不上相似，他知道。

「山路難行……公子，您可否收留我們一夜，明日一早我們就下山去。」

黯然神傷片刻，她復打起精神來，對著銅鏡略收拾了下自己，決定到小鎮街面上去走走，也好了解下刺繡的行情如何。

「公子，公子……」

竹筷落地，聲音清脆。

它蹭了個空，蕭辰已經起身，繞過前堂，走過前院，停在院門前……

蕭辰顰眉，將窩在他懷中睡覺的小玉挪到椅子上，頓失暖意的小玉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弓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打算接著蹭過來。

「你們受不受責罰，與我有何相干。」蕭辰冷道。

蕭辰不耐再聽下去，轉身離開，過了半晌，復回來，拉開門——丫鬟們誤以為他回心轉意，正自歡喜，卻見他只是放了盞燈籠在地。

「蕭公子，是李總管讓我們留在山上伺候您的，他本是讓我們等到天亮再叩門，可……實在太冷，我們倆凍得受不了，所以才不得不……公子，還請行行好，開門讓我們倆進去吧。」

擺好碗筷，又把灶台抹了一遍，白盈玉凈了手，回到屋內，左右無事，坐著怔怔發獃：

丫鬟語塞，昨夜還以為他是個懂得憐香惜玉之人，沒想到天一亮，卻變hｔｔps://wwｗ.ｈeｔｕbook.cｏm.cｏｍ得冷漠如斯。

蕭辰一個手勢砍斷她的話，乾脆道：「快說，否則我就告訴他，你二人是因為手腳不幹凈，所以被我攆了出去！」

廬山腳下。

蕭辰愈加不耐：「你們怎麼還不走？」

「二位現在下山，應該還追得上李總管，就莫在此地耽誤功夫了。」蕭辰冷道，轉身就往回走，心中暗罵白日里那個李總管是只老狐狸，哄得自己把東西都收下，居然還要把丫鬟留了下來。

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顯然是江南口音。

也許，司馬揚就是故意找了一個江南的丫鬟，他想。

丫鬟們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改變初衷，但可以不用在如此寒冷冬夜走漆黑的山路，自然是再好不過，遂大喜謝過蕭辰，跟著他進了屋。

那丫鬟端著銅盆，委委屈屈道：「公子，我們是老爺送來的，若公子不要，我們如何有臉面回去。便是回去了，也會被老爺責罰。」

「水已備好，請公子洗漱。」

她猛然住口，因為蕭辰把她遞到他手中的筷子用力擲到了地上。

「還有什麼，快說！」

蕭辰俯身把小玉抱了起來，淡淡道：「綠豆糕還有么？」

蕭辰推開房門，皺眉問道：「你們怎麼還不下山去？」

丫鬟見他真得走，情急之下想撲上去抱住他的腿，被蕭辰閃身躲過，跌了一跤，額頭高高地腫了一塊起來，痛得叫喚出聲。

一夜無事。

難道司馬揚以為這樣，自己就會把丫鬟留ｈｅtuｂｏoｋ•ｃｏm.ｃom下來么？他冷哼。

屋中無人，用過飯後，唐蕾便拉著蘇傾出去，說是要去鄰鎮瞧個朋友，據說還是個捕快，中午也不回來。橫豎饅頭還有好幾個，腌菜幾罈子，中飯便讓白盈玉自己將就對付著。

「蕭公子，蕭公子，是我們……」嚶嚶嚀嚀的女聲，夾雜在山風之中，愈發顯得凄楚可憐。

蕭辰還未說話，小玉蹭了過來，朝蕭辰喵嗚喵嗚地叫喚著，一股子綠豆糕的味道直竄到他的鼻端。

當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難怪這兩丫鬟牛皮膏藥一般甩了甩不掉。蕭辰哭笑不得，氣得拂袖而去，走了幾步復轉回來，朝她們怒道：「給你們一炷香的功夫，馬上滾，再不滾，我就把你們全丟水裡頭去，反正順著水你們也能下山！」

「別哭了！」他推開房門，煩躁道，「有完沒完？」

她輕咬下嘴唇，想起當初蕭辰的話，他一心想把自己嫁出去，倒也並非沒有道理。除了嫁人，她一個弱質女子，想要獨自活下去，又談何容易。

「你們究竟說是不說？」蕭辰皺眉，略住腳步，冷冷道。

「還有就是，公子如果把我們收了房，除了月錢翻十倍，另外每年再給一百兩。」丫鬟的聲音細若聞言。

另一名丫鬟自灶間方向快步過來，臉上帶著笑，朝蕭辰行了一禮，道：「公子，早食已經備好，因為不知道公子的口味，所以多做了幾樣糕點，請公子品嘗。」她便是那名江南口音的女子。

蕭辰不為所動：「此處和圖書山勢平緩，兩位便是走慢些，半個時辰也能到山下。」

「公子，千萬不要啊！我們真的是一心想侍奉好公子，別無他意。」

叩門聲仍在繼續。

「公子息怒，我們說便是……」丫鬟再無法，只得道，「老爺說，只要能留下來一個月，月錢就翻五倍，若能留在公子身邊一年，月錢翻十倍，還有……」她支支吾吾，說得含糊不清。

外間女子急道：「蕭公子，我們就是日里老爺要送給公子的丫鬟。」

「不認得。」沒料到是她們，蕭逸語氣有些惱怒。

白盈玉蹲在地上，把不慎掉落的竹筷撿起來，放到木盆內，拿到門外水井旁，然後搖軲轆打水。

「不必。」蕭辰淡淡道，「你們早點吃完也好早點下山。」

陌生的聲音，蕭辰轉身就走。

待到蕭辰起身，剛穿好衣服，便聽見屋外有人恭敬道：

雖然蘇傾人很好，幾乎包辦了所有家務瑣事，可她還是想盡其所能的多做些事情。做飯做菜，恐怕一時半會也學不會，她想，洗洗碗筷總不至於很難。故而三人用過飯後，她便自動請纓，將碗筷拿到井邊清洗。

「外間何人？」蕭辰問道。

江南口音的丫鬟掩嘴一笑：「公子，您家這小貓真好玩，就喜歡吃綠豆糕，剛出籠的時候，就被它偷吃了一塊。」

門外女子聞言驚疑不定，加上山風漸大，黑壓壓的竹林起伏不定，似乎山魈便潛伏在其中。一直在旁未出聲的另一名丫鬟被嚇得膽怯，細聲問道：「怎麼辦？這下我們該怎麼辦？ｗｗw•hｅtｕｂoｏk•ｃoｍ.cｏm」

她實在很羡慕唐蕾，相較之下，唐蕾過得比自己要有趣得多。而唐蕾終是要走的，她明白。蘇公子人再好，自己也不能厚顏無恥地繼續住下去，還是得先謀個生計，然後儘早找一處自己可以落腳的房子。

儘管如此，他還是折回去，復打開門，聲音中帶著厭煩：「進來吧，你們可以歇一晚，明早再走。」

光是搖軲轆，她就折騰了半天，那一桶水，比她原想得要沉得多。幸而井水還帶著暖意，並不冷得扎手，她蹲在地上一件一件仔細擦洗。

「不認得，請回吧。」

「公子……」

「那就再拿幾塊給它吃。……你們可用過飯了？」

「我們既然來了，好歹也應該伺候公子一頓飯才是。」丫鬟殷勤地給他盛粥、擺筷子，聲音既溫柔又帶著小心，「公子不必和我們見外，有換洗的衣衫，也可以交給我們。山裡頭潮氣大，今兒日頭好，我們待會再把被褥拿出來晒晒……」

蕭辰伸手摸了下旁邊沙漏的刻度，眉頭皺成鐵疙瘩：外間兩名丫鬟已然哭了將近一個時辰，他此時方明白為何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從始至終的抽泣，想來是為了節省氣力，好再多哭幾個時辰。

蕭辰不理，直接問道：「司馬揚究竟許了你們什麼好處，讓你們非得賴在這裏不可？」

天初亮時，蕭辰聽見灶間傳來些許動靜，料是那兩位丫鬟早起餓了，倒也不甚在意，翻了個身繼續睡。小玉卻按捺不住，聞著香氣，偷偷溜出屋去。

「……公子，是不是我們wｗｗ•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om哪裡伺候得不好？……」丫鬟們哽咽著，重複著一千零一遍的問話。

她的手正撫在被面上，粗糙的綉工讓她微微皺眉，轉而想到大概此地並沒有好的綉娘，自己也許可以攬些活計來做，又或者綉些帕子、枕套出去賣，只要有人肯買，也算是有個進項。

一條百無聊賴閑逛的流浪狗晃蕩過來，半點也不怕人，倒是把白盈玉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獃獃地看著那條狗嗅了嗅地上洗好的碗筷，然後失望地離開。被狗嗅過，還是一條那麼髒的狗，她認命地又打了一桶水，把碗筷復洗過一遍，這才端著木盆回去。

她們還能哭下去，他卻已經聽不下去了，深悔昨夜不該一時心軟讓她們進來。若換成別人，倒也好對付，可偏偏是兩個姑娘家，而且還是一點功夫都不會，他實在不知道該如此應對。

「我們怎麼敢先用飯，請公子先用。」

兩個丫鬟彼此對看了一眼，也不答話，便退了下去。不過一會功夫，不僅端了綠豆糕，連同早起做的各色糕點都端到蕭辰房中，請他用早食。

可若是沒人買，那又該怎麼辦？

「不想說，那好……你們且在這裏接著哭，我這就上洛陽去找司馬揚。」蕭辰抬腳就走。

「此地山魈常于子時出沒，兩位若不想被撕成兩半，還是快點下山為妙。」他的語氣稱得上有禮，說罷，便又關上了門。

「……我們是自己想留下……」

「有。」

空屋子家裡倒是有好幾間，蕭辰讓她們自己住下，說明不可亂動屋內物件，便回了自己屋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