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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蕾渾然不覺，只惦記著把下半截話說完：「像這樣的才子佳人，世間難求，你又怎能棒打鴛鴦。」

蘇傾語塞，便沒再說話，低著頭端著碗筷走了。

蕭辰沒理他，仍在專心切筍。白盈玉從爐灶后拿著束柴枝抬起身來，剛要解釋給蘇傾聽，便聽見唐蕾驚起平地一聲雷：

唐蕾白他一眼，道：「我都住了快一個月了，難道還在這裏等過年啊。」

連著十幾日，白盈玉都在房中刺繡，趕出了十幾條帕子。她前陣子繡的帕子拿去給綢緞鋪，店家覺得很是精緻，便給了她二十條帕子，請她再綉一些雅緻的花草圖案。

唐蕾也呆了呆，唯獨蘇傾行動如常，他小心地又從白盈玉手中接過盤子，放到桌上——青花盤中，清炒筍絲夾雜著少許木耳絲，香氣四溢，直引得的人食指大動。

白盈玉下意識地接過他手中的盤子，卻被他的話定在當地。

白盈玉一頭霧水地望著他，也只好不再問下去。

「你……」唐蕾拿眼剜他，「你是瞎子看不見，這位蘇公子才貌雙全，滿腹詩書，驚才絕艷……」

她提出來時，蘇傾與白盈玉都是心往下一沉。蘇傾想留她，卻又都不知道該尋個什麼緣由來留她；白盈玉亦想留她，唐蕾若是一走，自己豈能住下去，可眼下租房的錢卻也還沒攢夠。

蘇傾不解，隨即又收到兩記白眼作為回答。

知她忙碌，蕭辰也不攔著，只坐在桌旁，聽著灶間傳來的聲音，唇邊微微含笑。

果然過了三日，htｔps://wwｗ.hｅｔubook•com•coｍ鎮上果然熱鬧起來，便是隔著院牆，也能隱約聽見前街敲鑼打鼓的聲音。唐蕾一早就按捺不住，想拖著白盈玉去看熱鬧，但白盈玉手頭活計未完，根本也無心玩樂，便請她和蘇傾一塊去了。

蕭辰也不理她，白盈玉忙推著唐蕾和蘇傾出灶間，在院中向他們解釋事情緣由。

「多少錢我還沒談，那位老闆說，只要繡得好，就肯定給個好價錢。」

「若是不著急，就再幾日，可好？」

「我是來帶阿貓回家去。」蕭辰不知何時已端著一盤子菜立在他們身後，語氣淡然。

蘇傾走在她前頭，已站到了灶間門口，似乎嚇了一跳。

「急倒不急，就是這裏實在悶得很，」唐蕾咬著筷子無奈道，「我又不想回家，連去哪裡也不知道。」

唐蕾坐下還不到彈指功夫，又跳起來，問道：「阿貓，他怎麼會來這裏？他到底來幹什麼？」

「總有命大的。」蕭辰不在意地揮揮手，顯然是不願再談這個話題。

白盈玉尷尬地回答道：「不是，這些是要拿去賣的，不是什麼嫁妝。」

見蕭辰的手探向桌面，白盈玉忙把茶杯放到他手上，看著他慢慢飲著，仍是滿心的不真實，忍不住問道：「蕭二哥，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有人告訴你？」

白盈玉笑笑不語，揉了揉眼睛，繼續一針一針地綉下去。唐蕾見勸不動她，聳肩無法，便開門出去迫著蘇傾剝花生給自己煮甜湯喝。hｔｔｐs://ｗwｗ.ｈetubｏoｋ•cｏm.ｃｏm

「誰說阿貓要同你回去！她在這裏好好的，為何要和你回去？」唐蕾回過神來，不滿地大聲道。

腳底下，鵝卵石已堆了一小堆。

日近中天，唐蕾與蘇傾有說有笑地推門回來。倒不是他們想回來吃中飯，而是外鎮人來得多，小鎮上的飯館酒樓都擠滿了人，著實擠不進去。

「哦。」

待到將要吃完時，蘇傾才艱難對唐蕾說一句：「不走，不行么？」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竟然這麼說！

唐蕾只覺得蕭辰是沖自己來的，倍加警惕。

唐蕾狠狠瞪他一眼：「你和他很熟么？這麼熱心做什麼？」

蕭辰笑了笑：「你比我強，還有門吃飯的手藝。」

白盈玉連猶豫都沒有，順從地就去盛飯，更是看得唐蕾氣不打一處來。

「已經是最後一個菜了，」白盈玉知道唐蕾與蕭辰不對盤，半推半拉地把她拉到屋內，「你們走了上午，定是渴了，先喝口茶，飯菜馬上就好。」

見店家喜歡，白盈玉心中喜不自禁，回去后便埋頭刺繡，常常綉到深夜。唐蕾看她湊在燈燭跟前的模樣就連連搖頭：「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麼著可傷眼睛得很，回頭要是熬瞎了，看你還怎麼綉。」

井沿邊坐著一個人，青衫如煙，手中尚捻著一粒鵝卵石。

她終於放下木盆，慢慢把自己挪到門前，待最後那下「哐當」聲傳來，她便猛地拉開了門……

「敬山神？」唐蕾眼睛一亮，「好不好玩？」

蘇www.hetubook.com.com傾突然又從灶間探出頭來，道：「過幾日，鎮上要敬山神，熱鬧得很，你要不要看？」

聽說有好玩的，唐蕾只猶豫了片刻，便痛快道：「那我就再多住幾日！」

「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蕭辰冷冷一哼，仍舊沒理她。

鵝卵石上尚帶的暖意傳過手心直透入體內，蕭辰微微一笑：「幾塊石頭，你也一直留著？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走不可呢？」

她輕咬下嘴唇，一滴淚落下，迅速滲入衣袖中。

難得蘇傾好性情，也不見他抱怨過半句，總是老老實實地照做。只可惜他廚藝有限，做出來的東西也差強人意得很，免不了又要被唐蕾抱怨一通，十足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唐蕾不甚在意道。

打好水，將碗筷洗凈，白盈玉端著木盆復起身，轉身回了小院中。剛剛才關上門，沒走出兩步，便聽見門板傳來「哐當」一聲，比尋常敲門聲要重了許多，她微微嚇了一跳，停住腳步。

她緩步走過去，自懷中掏出那幾顆鵝卵石，交到他手上，輕輕道：「我這邊還有。」

「鬼鬼祟祟，肯定沒好事！」

「不用不用，他做菜不喜歡有人幫忙。」白盈玉連連擺手。

饒得他如此，唐蕾終還是覺得小鎮無趣，她想走了。

「蕭二哥，你別取笑我了。」白盈玉微窘，「你知道的，我實在是沒用得很，就會一點點針線活，還不知道能不能養活自己。」

蕭辰站起身來，將那幾顆鵝卵石放入自己懷中，道：「聽說你過得不錯，我就來瞧瞧hｔtps://ｍ.ｈｅｔuｂｏok.ｃｏm•cｏｍ。」

門外，會是他么？

「蝴蝶？」白盈玉愈發不解，「大冬天里，怎麼還會有蝴蝶？」

蘇傾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我來幫忙。」

蕭辰神色不變，淡然道：「那就是說，還沒成親。」

「你再不出來，石頭就不夠用了。」蕭辰慢吞吞道。

見蕭辰悠然在桌旁坐下，唐蕾壓低聲音，惱道：「阿貓是不會跟你回去的！」

此間，「哐當」聲很有耐心地進行著。

早間的這一頓飯兩人皆吃的鬱鬱寡歡。

帶自己回家？

蕭辰沒理她，低頭吩咐白盈玉道：「飯應該燜好了，你去盛過來。」

《莊子》中雲「栩栩然胡蝶也」，他這麼說倒也不能算錯，蕭辰心安理得。

瞧著他背影，唐蕾不明其意，聳聳肩，自顧咬饅頭。

「啊……哦，當然。」

正好蘇傾端著碗進來，聽見這等讚美之詞，頓時臉就泛起紅來，直看著唐蕾。

「挺熱鬧的，附近鎮上的人也都過來，還會請雜耍班子來，很是有趣。」蘇傾熱心道。

一進院子，便聞到撲鼻而來的飯菜香味，唐蕾先是一喜：「阿貓已經做好飯等我們回來！」轉而立時有些疑心，「她什麼時候會做飯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白盈玉尷尬道，「今早我洗過碗，就看見他了。」

「我看不難。」

「這位公子，您是？」

「就這兩日吧。」

「蕭二哥，你怎麼會來這裏？」

頓了片刻，又是「哐當」一聲，她像是奇異般地回到記憶中的某一天，就這樣怔怔地站在哪裡……

遠處鑼鼓hetubook.com.com噹噹當作響，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白盈玉定定地望著他，一時竟分不清幻境與真實，只能呆望著他……

「綉這麼多條帕子，當嫁妝？」他問。

「我來幫忙。」蘇傾熱心道，也隨著出去。

「一條帕子能賺多少錢？」

他指著正在切筍絲的蕭辰，驚奇問道。

不會的，一定是哪個頑童想捉弄人。

蕭辰想了一瞬，才道：「嗯，蝴蝶。」

難道他不介意自己爹爹可能是害死他爹爹的兇手么？

唐蕾愈發生氣，眼角瞥見灶間里白盈玉與蘇傾兩人忙綠的身影，突得福至心靈，脫口就道：「因為她就快和蘇公子成親了！」

待他們走後，白盈玉照例把碗筷收拾好，拿到井邊去洗。除了隱約的鑼鼓聲，四下里靜悄悄的，左鄰右舍也都去瞧熱鬧，莫說是人，連那隻流浪狗也都沒了影。

白盈玉不解，奇怪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過了好一陣子，白盈玉才總算煮了一壺茶端上來，忙先給蕭辰倒了一杯，放在旁邊晾涼。

「原來是你們的朋友。」蘇傾很快釋然，「蕭公子，你是客人，快請坐。我來做飯便是。」

蕭辰不答，只道：「能請我進去喝口熱茶么？」

「那你預備什麼時候走？」白盈玉輕輕放下碗筷，忐忑望著她。

蕭辰正在摸著她繡的帕子……

她就這樣站著，一徑地想著，用各種各樣的理由來否決自己微弱的期盼，足足站了一炷香的功夫。

白盈玉引著他往裡走，直領到自己住的東屋，蘇傾家沒有煮茶的風爐，她又一頭栽進灶間去生火、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