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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煙花燃起，白盈玉愈發心跳如鼓。

棉被緊緊裹在身上，蘇傾還是疼得直冒冷汗。

蕭辰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道：「難怪說君子遠庖廚，看來蘇公子本就不該呆在廚房之中。」

時而寒風卷過，唐蕾縮縮脖子，愈發惱怒自己為何不敢下去，而要躲在此處。

灶間，心情甚好的蕭辰正在教蘇傾做菜。光是一道清炒筍絲，蘇傾便切得手發麻，可切出來的筍絲，蕭辰摸了之後還是搖頭：「太粗。」

「太粗，入口就會覺得糙，再切！」蕭辰毫不留情道。

見他應允，白盈玉微笑，低頭吃飯，自己要留下其實還有另一層含義，只是生怕蕭辰不允，故而沒有說出來：她還是不放心唐蕾，盼著過幾日，唐蕾氣消了能自己回來。到時候當面見著她，與她好好解釋才行。

兩人柔情蜜意，渾然已將蘇傾拋諸腦後，蘇傾尷尬之餘，也不免在心中想：若有一日，那人也能與自己說這樣的話，該有多好！

她想把碗拿過來，蕭辰卻按住她的手，道：「我不是小貓，吃了鹹的又不會掉毛。」

「秋七月，齊人降鄣。鄣者何？紀之遺邑也。降之者何？取之也。取之則曷為不言取之？為桓公諱也。外取邑不韋，此何以書？盡也。八且癸亥……」

蘇傾只得接著切，然後……他切到手了！

蘇傾謝道：「多謝蕭公子，這葯錢多少？我照著付！」

「他又昏了！」白盈玉驚道。

「嗯。」

兩人把蘇傾扶回房中歇息，蕭辰取了懷中金瘡葯讓白盈玉替他敷上，又重新換過一塊hetubook.com.com布巾包裹傷口。果然只過了一會兒，蘇傾便轉醒過來。

「明日？」白盈玉微微一怔，「這麼快？」

白盈玉抿嘴笑道：「好，我洗便是。」

蘇傾想說話，偏偏正看見裹傷口的布巾有血色滲出，頓時目光獃滯，轉瞬又昏了過去。

「如此也好。」蕭辰點頭，「那就再住幾日便是。」

蕭辰正蹲在地上，手摸到他的人中，用力掐下去。

白盈玉笑道：「蘇公子，既然你傷著了，晚飯就由我來做，你歇著吧。」

蘇傾熱心道：「蕭公子若不嫌棄，就睡在我屋裡，如何？」

白盈玉剛開口，唐蕾咬咬嘴唇，怒撞開她，徑直跑了。

「有倒是有，但最好還是不用，對身體不好。」蕭辰喝了口湯，「這湯你鹽放多了。」

蕭辰搖頭謝過：「不必麻煩公子，我睡阿貓屋裡就行。」

「太粗。」

瞬時，白盈玉臉頰飛紅，如同火燒一般。

「可終是免不了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于名節有損。」蘇傾飽讀詩書，是名守禮君子，實在看不得這種事，何況還是在他眼皮底下。

午後無事，白盈玉照例在房中刺繡，只是心神卻怎麼也沒法集中，眼角不時地瞥一眼床上的大紅被衾，臉上則是一陣一陣地發著燙。雖然還未與他拜過堂，但自應允他之後，在她心中，自己與他便已不再分彼此。故而蕭辰那般說時，她羞得心怦怦直跳，卻未說半字不依之言。

蕭辰已吃完飯，白盈玉又替他舀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輕聲道：「還有些燙，你且吹和圖書吹。」他應了，才朝蘇傾道：「她是唐門的人，身上少說帶著十幾種毒，走了就走了，你卻還捨不得？」

「怎麼了？」白盈玉邊問，邊從旁邊扯了塊乾淨的布巾先將受傷的指頭包起來。

「想不到這個小鎮還挺能折騰！」李栩笑著自言自語，斜靠在窗邊欣賞。

什麼眼神，我的眼睛本來就是綠的？小玉嚼著肉脯，白了他一眼。

白盈玉噗嗤一笑，聽他說到貓，突然便想到了小玉，遂關切問道：「對了，小玉呢？」

「你還有事？」

蘇傾抬眼看見柜子上唐蕾的瓶瓶罐罐都還在，卻還是有些悵然道：「她未必在意這些，上回她走時，也是好些東西都未帶走。」

白盈玉輕輕拉了拉蕭辰衣袖，道：「她這一怒而去，會不會出什麼事？」

聞言，蘇傾只能幹笑。

東屋中，白盈玉持針的手緊張地出了滿手的汗，幾乎連針都拿不穩。一個時辰下來，她連一小瓣花瓣都未綉完……

蕭辰搖搖頭：「好像是切到手，可怎麼就暈了？」

白盈玉只聽見灶間傳來一陣慘叫，以為出了什麼大事，趕忙放下手中活計，奔出門去，剛到灶間門口，便看見蘇傾兩個手指頭滴著血，人已經昏倒在地了。

他這話一說，白盈玉更是恨不得把臉埋到桌子下面去。

「它現下有人陪著，好吃好喝，你不必擔心它。」

大概是與白盈玉重逢，蕭辰心情甚是不錯，若在平常，定要冷冷說一句「她好不好，與我有何相干」，但此時他卻只淡淡笑道：「你覺得好便好。」

蘇傾再切。

蘇www.hetubook.com.com傾的頭頂有房梁，房梁之上有瓦，瓦上坐著一人，氣鼓鼓地盯著底下東屋窗中透出的燈火，對於夜空中的煙花完全視而不見。

此時，人中吃痛的蘇傾悠悠轉醒，抬起身來。白盈玉關切問道：「蘇公子，你不舒服么？」

為了轉移痛楚，他的面前還攤開著一本《春秋》，心中想著：當年關二爺刮骨讀春秋，自己也應當效仿才是。

蕭辰不在意道。

「唐姑娘！」

「嗯，我應承了綢緞莊老闆，要綉二十條帕子交貨，現下還差了四條帕子未綉好。雖然要走了，還是該有始有終才是，我想等全部綉好，交了貨再啟程，可好？」

只是……她又瞥了眼被衾，按捺下又一陣的臉紅心跳。

蘇傾忙追出去，可惜他非習武之人，眼睜睜看著唐蕾施展開輕功，三下兩下就沒影了。他萬般無奈，只得復折回來。

蕭辰冷笑道：「體統二字都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我二人自己的事，又何須管他人怎麼想。」

到了晚間，用過晚飯，蘇傾因傷口疼得厲害，只草草吃了幾口，便歉然回屋。白盈玉看他疼得臉色青白，擔憂問道：「蕭二哥，蘇公子好像疼得很厲害，真的不要緊么？」

「有點深，一小塊肉掀起來了，可……也不至於暈過去。」白盈玉凝目細思，「他方才好像是看見血，眼神就有些不對，接著就暈了！」

唐蕾碗中尚有大半碗飯，蘇傾素來節儉，也不避嫌，全都撥到自己碗中。白盈玉看在眼中，又想起平日蘇傾對唐蕾的模樣，忽然也有幾分明白，歉然和圖書安慰他道：「蘇公子，吃過飯我們再去周圍問問，我想，唐姑娘大概不會走遠的，她的衣裳都還在這裏呢。」

此間，蕭辰一直盤腿坐在床上靜靜調息用功，並未曾打擾她。

蕭辰微微一笑：「蕭某早就知道蘇公子有君子氣度。」

外間煙火燃放之聲一下下傳來，彷彿牽動著手指頭上的痛楚，他眉頭愈皺愈緊，汗直淌下來，努力讓自己集中心神在書卷上。

「蕭公子，唐姑娘她雖然性子直了點，說話也莽撞些，可心腸還是很好的。」蘇傾忙替唐蕾說話。

蘇傾自己端詳半晌，猶豫道：「我覺得已經很細了。」

蘇傾接著切。

「你不是要繡花么？」蘇傾還未說話，蕭辰便先問她。

「我看他直冒冷汗，有沒有什麼法子能替他止疼？」

「誰養著它？」白盈玉奇道。

蕭辰想舀湯，白盈玉忙接過湯勺，替他舀了一小碗。

「不必麻煩。」

「傷口上已經用了葯，過兩日便可愈合，只是這兩日不可碰水。」蕭辰囑咐他。

蕭辰皺眉，手向他脈搏探去：「傷得很厲害么？」

蕭辰口中的閑人李栩正窩在小鎮客棧房中，喂小玉第六塊肉脯。看小玉吃的滿嘴流油，他不禁搖頭嘆惜：「我二哥到底整日給你吃什麼了，把你餓成這樣？眼睛都發綠了，真是可憐。」

「一個閑人。」

「可我也想和你學做菜。」她的後半截話細不可聞，「……日後，終不能整日都是讓你做飯給我吃呀。」

「蘇公子見諒，我想明日就與阿貓啟程回蜀中去。」蕭辰婉拒。

蘇傾一愣：「你二人尚未成親，這樣和_圖_書不成個體統，不太好吧？」

「我……」蘇傾抬起受傷的左手，見已包好，遂鬆了口氣，「沒事，就是方才不小心切到手。我笨手笨腳的，讓你們見笑。」

脈象正常，蕭辰收回手，無奈嘆口氣道：「看來應該是暈血。你帶路，我扶他回房去歇會就好了。」

蕭辰又喝了一口：「下次放小半勺即可。」

「傷了手指是這樣的，十指連心，比起別處要更疼上幾分。」

「我就放了一小勺。」白盈玉嘗了口，確是咸了些。

「唐姑娘……」

「這麼咸，你還是別喝了。」

聽見這話，蘇傾心中稍安，只盼著她氣消了以後還能再回來。三人遂回到屋中，繼續吃飯。

本是平常的話，倒被蘇傾聽出幾分別的意思來，臉微微泛紅，遂岔開話題道：「蕭公子，你廚藝甚好，若有空不妨在寒舍多住幾日，教教在下如何？」

蕭辰的話聽上去句句有理，蘇傾雖然總覺得不妥，可也想不出什麼話來說服蕭辰，撓頭半晌，才訕訕道：「你們放心，反正我肯定是不會說出去的。」

蕭辰哼了一聲：「她怒起來，她自然不會有什麼事，倒霉的都是別人。」

「還是太粗。」

蕭辰微微一笑：「那倒無妨，只是我最討厭洗碗，你若肯洗碗，便已是再好不過。」

「子曰：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蕭辰淡淡道：「傳這種話的人，本就是小人。」

李栩自然還沒有聰明到能看懂貓的眼神，突聽見外間有煙火的聲音，忙起身推窗望去，夜空中綻放著朵朵煙花。雖然比不上京城裡煙火種類繁多，但絢爛非常，亦是十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