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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手緊緊拉著他的，白盈玉想都未想，衝口而出。

「不是……」白盈玉的臉唰一下飛紅，咬咬嘴唇，「我、我是怕地上太涼。其實，你應該回客棧去。」

隨即門被人推開，一個人影飛快閃進來，朝他怒目而視，蘇傾不僅不惱，反而驚喜地望著她：「唐姑娘，你回來了！」

「若我們今晚成親的話，倒是應景。」

燭火上結了個大燈花，啪一下地炸了，把蘇傾嚇了一跳。

聽她支支吾吾的，蕭辰倒也未再為難她，隨意在床邊坐下，手從緞面上撫摸過，突然微笑道：「新被子？」

唐蕾呆望著他，心中百味雜陳，亂成一團。

良久，他才悠悠道，同時朝她伸出手來，白盈玉有些恍神地伸出手去。他握住，將她拉到身側，道：「你若害怕，我便去和那秀才擠一宿。」

「是。」

回到蕭辰身邊，她把那綹頭髮放到蕭辰手中，赧然道：「我的剪好了，你要我幫你么？」

「沒有。」

「他們、他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連燈都熄了，還能做出什麼好事來？」唐蕾指著門口方向，直發急，「你倒是去管管啊！」

「呃。」

「修道之人？」

蘇傾不答，只嘆道：「你以為傷心的，只有你一個人么。」

蕭辰聽著悉悉索索的聲音，先是有幾分詫異，卻始終沒有問她，只是靜靜立在一旁，聽著她忙碌的聲音。

臉熱心慌地應了，白盈玉開始笨拙地收拾著自己活計，絲線被她理得一團亂hetubook.com.com，針也不甚掉到地上。她忙彎腰去撿，抬頭正磕到桌子，又撞倒椅子……

「這院子里就剩下你和蘇秀才兩個人，那怎麼行？」

幸而蕭辰耳力非比尋常，總算是聽清楚了。

「藏什麼呢？」

纏好之後，他收入懷中，與那幾顆鵝卵石放在了一起。

她揉著傷處站起來，慚愧道：「……不小心把椅子也撞倒了。」

幸而沒一會兒，她就轉過身來，怒氣沖沖地盯著他，惱道：「這是你家，你怎麼也不去管管！」

聽見切菜兩個字，唐蕾就沒再理他，趴到窗子上往外看。外頭是院子，黑漆漆的，蘇傾鬧不明白她究竟在看什麼。

「我不委屈，只要……在你身邊。」

她點頭的時候，髮絲從他下巴擦過，痒痒的，對於蕭辰來說，這種感覺很陌生，卻也溫暖地讓人很放鬆。

「現下，你就是我媳婦了。」他微微笑道。

「你的手還疼么？我給你換唐門的葯吧，好得快些。」她盯了他良久之後，終於道。

「……蕭公子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吧。」

「……」

聽她這麼說，蕭辰才想起李栩信中所寫的事：「這麼說，是大紅被面？」

「讓我看看你的模樣。」蕭辰伸手撫上她的臉，忍不住笑道，「臉怎麼燙成這樣？」

唐蕾眼尖，乾脆上前就把他的手拽了出來，看見包紮的布條，楞了楞：「怎麼回事？是姓蕭的欺負你了？」

「可我心裏還是會不舒服。」他理所當然和*圖*書道。

唐蕾凶神惡煞地看著他：「知人知面不知心！」

「蕭二哥，你要睡地上？」

猶豫片刻，雖然手有些發抖，她還是決然把被衾復鋪回了床上。

蘇傾倒未失望，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自然很好，只可惜不是她而已，蕭公子心中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究竟該怎麼和他說？她緊張地想著。

「你想聽聽么？」

白盈玉就怕他這樣問，可他偏偏就是這樣問了：「我、我……」下面的話，打死她也說不出來，她使勁扭著衣袖一角，臉漲得通紅。

唐蕾想反駁他，卻又無話可說，沮喪地往長凳上重重一坐：「他們兩情相悅，那我怎麼辦？」

唐蕾怔了怔，突然若有所思，抬眼望向蘇傾，滿腹疑惑問道：「難道，你和我一樣？」

「……」

被衾反反覆復地整了又整，白盈玉無意識地尋找著每一條細小的褶皺，執著地非要把它鋪成光滑如水的境地……

「我知道，」蕭辰用力抖了下被子。

「謝謝。」

「那時候，師娘便已身負重傷。師父替她剪下一綹頭髮，然後與他自己的頭髮相纏相繞，便算是成了親。」蕭辰頓了一下，「沒有大宴賓客，甚至沒有紅燭蓋頭，可師父惦記了她二十多年。」

話雖尋常，蕭辰卻明白她話中深情，點頭道：「好。」

沒有過多言語，兩褸頭髮在蕭辰手中纏纏繞繞，繞饒纏纏，相纏相繞，相繞相纏……

得知緣由的蘇傾愈加無措，滿臉為難之和-圖-書色：「這等事情，我怎好去打擾。」他看看唐蕾，又看看自己，心想你我二人也是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如何還能去說別人。

白盈玉細聲答道，輕咬下嘴唇，突然騰地站起來，到針線筐里拿了剪刀，想也不想，便先剪了自己的一綹頭髮下來。

「你……」唐蕾看見他前額隱約可見汗珠，奇道：「你怎麼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聽得蘇傾一頭霧水：「我去管什麼？」

「難不成我睡床上？」蕭辰笑了笑，反問。

「……呃……我先去把燈熄了。」

「嗯，我聽師父說，他們是在蜀山峰頂道觀中成親。」

「……蕭二哥，這個……地上實在太涼，你、你、你……你還是睡到床上來吧。」後半截話細若蚊蠅，且又說得飛快，換做是別人只怕都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麼。

白盈玉微垂著頭，半晌都聽不見蕭辰再說話，不由地悄悄抬眼偷瞥他，卻見他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白盈玉無言以對，扶好椅子，低垂著頭收拾好針線，再抬起頭時，她看見蕭辰已經自行將床上的被衾分了一半鋪到旁邊的地上。

「你……你不是還有我陪著你么？」

白盈玉慌手慌腳地理著絲線：「我……我還不困，能再綉一會兒。」

她一呆，這才明白他為何執意要留下來：「……蘇公子是正人君子，他不會……」

白盈玉點頭嘆道：「古往今來，那些王侯將相的婚事辦得最是熱熱鬧鬧，可到頭來，大多卻已妻妾成和圖書群，又如何談得上是真心相待。」

蕭辰吐納完畢，收功，側耳細聽遠處隱隱傳來的梆子聲。

白盈玉倚著另一邊，也緩緩坐下，輕聲應道：「嗯，這原本便是別人成親用的，唐姑娘急著用，便多使了銀子，買了過來。」

白盈玉輕輕驚嘆了一聲，修道之人成親本已不妥，他們竟然還在道觀之中成親，這等離經叛道之事，對於她來說實在聞所未聞。

白盈玉語塞，心裏滲出絲絲甘甜，上前蹲下來，細聲道：「我來替你鋪床。」說著，便伸手替他去理被衾。手按下去，雖然墊了一層褥子，可還是能感覺到地面寒意直透上來，指尖冰涼。

「他們還沒有成親，萬一……阿貓讓他佔了便宜去，怎麼辦？」唐蕾不滿道。

過了良久，她始終沒有勇氣開口說話，心卻跳得愈發快，以至於她都要疑心蕭辰是否也聽見了她心跳的聲音。

蘇傾無言以對，只能道：「你擔心的話，你去看看便是。」

唐蕾橫眉立眼，咬牙切齒地瞪他：「難道我干過？」

「我？！」蘇傾連連搖頭，「我沒幹過這種事，還是你去吧。」

白盈玉羞澀地快步跑開，到桌旁吹熄燭火，室內陷入一片漆黑，往回走她不甚絆到椅子，快摔下去時便被人用力擁入懷中……

他頓了一會，整理下思緒，才慢慢道來：「師娘是在蜀山上的修道之人，她下山求道時遇見了師父。」

「那你……」

「呃？」

手緊了緊，感覺到她手心傳過來的暖意，蕭辰出了一和-圖-書會兒神，才問她道：「小七以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師父和師娘的事情。」

「沒事，我不小心把針掉了。」

「我怎麼能去，你去！」

「你已經綉了快兩個時辰，再綉下去，眼睛也吃不消，還是早點歇著。」蕭辰語氣雖平緩，卻是不容反駁。

「我睡床上，那你呢？」他問。

白盈玉細細用簪子挑出他的一綹頭髮，小心剪下，放到他手中。

燭光下，蘇傾雙目微微閃著亮光。

「已經二更了，你還不歇息么？」他問。

蘇傾強笑著搖搖頭，一面偷偷地把受傷的手藏到袖中。

白盈玉重重點頭，半晌，緩緩道：「二哥，從今後，你到哪裡，我到哪裡。」

柔柔滑滑的頭髮摩擦著手心，蕭辰點頭，知她如此主動不易，便自然道：「好，你替我剪。」

蘇傾抹抹額角冒出的冷汗，笑著點點頭。

蕭辰微微一笑，坐直身子，正色道：「你畢竟是官家小姐出身，我怕你覺得委屈。」

兩人四目相對，均無措。半晌，蘇傾猶猶豫豫地勸她道：「我看蕭公子本就是為了娶阿貓而來，他們兩情相悅，我們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蕭辰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咱們倆，到底誰才是瞎子？」

「……哦……」

「不是，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蘇傾尷尬道。

「怎麼了？」蕭辰聽見這一連串動靜，奇道。

「沒事。」

「那有什麼用，你又不是他。」唐蕾並未看他，仍舊陷在自己的哀怨之中，「你說說，我哪裡比不上阿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