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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看去，墨瓏不知何時又回來了，左肩上還摞著一疊厚厚長長的毛氈，風過，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

看靈犀可憐兮兮地在冰面上挨凍，墨瓏倒是一點也不著急：「你事先就沒打聽打聽，雙影鎮的人都知曉，這鏡湖輕易不能踏入。」

「我的腳被凍住了，一點兒也動不了，你有沒有法子？」靈犀向他求助。她的雙足被牢牢凍在鏡湖的冰面上，半分挪動不得，在這地方站了小半個時辰，更糟的是，徹骨的寒意還在往上蔓延，估摸再過一會兒，冰面就能覆蓋到膝蓋以上。與她正相反是小肉球，它在冰面上玩得正歡，哧溜滑過來，哧溜滑過去，一點也沒事兒。

「那倒不用。這次真是多謝你了，否則在冰面困到明早，被瞧見就太丟人了。」靈犀笑道，「這次真是巧，正好你到湖邊來。」

此刻，墨瓏無比理解她的姐姐：「我若是你姐姐，我也關著你，出門還得五花大綁。」

「我才沒那閑工夫。」墨瓏佯作不屑地應道。

靈犀愣住：「要不，算我賒賬？」

墨瓏探手入袖，指尖拈出一物，遞給她：「這是你落下的。」

靈犀瞠目結舌，訕訕說不出話來。

風愈發狠厲起來，她甚是煩惱地看著雙足，身為龍族，她倒不擔心被凍死在這裏，只是這般模樣挨到天明，讓一大堆閑雜人等指指點點，成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著實丟人。無憂無慮的小肉球時而奔過來仰頭看看她，可惜一點也幫不上忙。

「火油！」她聞出來了。

「這話好像該我問你吧？」墨瓏反問她，「你不是回東海么？」

「你才被驢踢了！」靈犀惱怒道，「我打聽過，聽說ｗwｗ•hｅｔubｏｏk.coｍ•com有靴子是用深海魚油浸泡過，不易被凍上，可惜我身上沒錢，買不起。」

靈犀語塞，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什麼。

墨瓏在旁支著肘看她吃，忍了忍，沒忍住，還是想罵她：「你也是笨，沒了錢兩，連頓飯都吃不上。」

「原來心跳這麼好聽。」她自顧自想，「陸上的都比海裡頭要跳得快么？這倒是奇怪。」

「容易？！」墨瓏很想吐血，為了幫她弄得一身火油味，估摸鼻子得失效一兩日，「要不你回去再試一次？」

墨瓏也很乾脆，掉頭就走了。

靈犀剛想還嘴，便見他輕飄飄地躍起，足尖在冰面輕點，一個起落間便到了她跟前。

鏡湖形如其名，湖面平整如鏡，倒映著爍爍星光。鏡湖的另一邊，便是天鏡山莊的入口，被濃重的霧氣所遮擋，外面的人根本看不清是怎生模樣。

「我沒錢。」

方才她試著用銀鎩用力敲擊冰面，憑她的氣力，倒是刺出了幾個小洞，但隨即從這幾個洞冒出尖銳的冰棱，貼著身側，還有一根從靈犀臉旁堪堪劃過，面頰生疼，想是劃破皮了。

靈犀悶悶道：「我自然是打聽了。」

「……」沒想到他真走了，靈犀楞住，想張口喊他，卻又抹不開面子，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走出視野，消失無蹤。

靈犀怒瞪他：「不幫忙就算了，何必說風涼話。」

與熱鬧喧囂的雙影鎮相比，愈發顯得此間滲著絲絲寒意的寂靜。而就在墨瓏前頭不遠處的一個人影，也顯得愈發孤單清冷。

墨瓏沒聽清：「嗯？」

火光亮起的那瞬，靈犀就呆住了，緊接著又看見墨瓏面上戲謔的神情，不由ｗwｗ•hｅｔｕbｏok.coｍ.ｃom又窘又惱，沒好氣問道：「你怎得會在這兒？」

墨瓏左臂一舒，喝道：「接著！」厚厚的毛氈向她拋過來，帶著難聞的火油味。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墨瓏頓了下，瞅她的眼神頗為無奈，「你事先已打聽過鏡湖的危險，居然什麼防備措施都沒有就敢往裡頭闖。我說你是腦袋被門夾了呀？還是被驢踢了？」

「這幾個菜不要，」墨瓏道，「其他菜各來一份，讓廚子麻利點，快些上菜。」

靈犀心喜，依言將毛氈繞著自己鋪成一個圈。

「你……」

「不巧。」墨瓏慢吞吞道。

靈犀本能地抬腳，感覺到已有些許鬆開，心中大喜，使勁用力一掙，雙腳果然脫困。墨瓏挾著她，飛掠而出，回到湖邊，這才鬆開她。

靈犀低頭不吭聲，算是默認。

正當她低垂著頭一徑胡思亂想，聽見有人喚她：「喂！醒醒，現下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墨瓏怔了怔：「飯也沒吃？」

他喚過店小二，付了賬，抬腳往外走，背對著靈犀時，唇邊禁不住泛起笑意來。

墨瓏看著那個熟悉的人影，輕輕嘆了口氣，不出他所料，以她一根筋的德行，果然被困在這裏了。

墨瓏盯著牆上的粉漆水牌，手指輕點，店小二在旁殷勤而認真地聽著。

靈犀雖然不甚相信，但依言風捲殘雲般將桌上飯菜掃清一空。望著一桌子空盤，墨瓏直搖頭：「你這兩日不會什麼都沒吃吧？」

靈犀接過一看，是一枚小小的珍珠，自己往日綴在發間的小珍珠：「你在何處撿到的？」

靈犀沒奈何，只得朗聲道：「我改主意了行不行？」

靈犀自然不信，不服道：「ｈｔtps://www•hｅｔｕｂｏoｋ•com.cｏｍ不就是生搶么？要讓我姐知曉我在外頭干這事兒，肯定得打折我的腿。」

「……沒錢怎麼吃飯？」靈犀莫名其妙，伸手給自己盛了一碗牛肉羹。

「把毛氈都鋪在你周圍。」墨瓏朝她道。

墨瓏接著道：「今夜我到此地並非巧合，而是我知道，你一定想趁夜偷偷摸摸穿過鏡湖進入天鏡山莊。」

入夜之後，風驟然大起來，帶著細細碎碎的冰碴子，打在臉上，涼涼的，些許有點疼。墨瓏出了雙影鎮，繼續往北走，他走路輕而快，無聲無息，不多時，便到了鏡湖邊。頭頂的蒼穹幾乎是透明的，黛藍而深邃，銀河橫空而過，星光璀璨。兩大冰川在夜色下泛著幽幽的藍光，輪廓清晰可見，它們直延伸入鏡湖。

「這個，這個，還有那個……」

墨瓏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嗯？」

墨瓏挑了挑眉，笑道：「連住三月，到時候就算你不趕我，你姐也得趕我吧。」

湖邊風大，墨瓏不耐煩和她啰嗦，喚了小肉球回來，拉了她就走。

差點把這層忘了，墨瓏望著她搖頭：「你還真是個麻煩。」

「行了行了，誰不知曉海鮮好吃，得瑟什麼。」

面上喜色在聽到「避火咒」三字后便消退，她沮喪地抬眼看他道：「你教我也沒用，我沒有靈力，根本用不了。」

吃飽后，身子也暖和起來，極為舒適，靈犀舒展身子，朝他笑道：「以後你到東海來，我也請你吃飯。我們東海好吃的多著呢，一頓吃不完，一天也吃不完，你連住三月才好。」

店小二先是一愣，轉而才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很快，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肴流水般端上來，已兩、三日沒吃過正經hｔtps://ｍ.ｈetｕboｏk.ｃｏｍ•cｏｍ東西的靈犀先用魚湯泡了幾塊餅端給小肉球。她也是餓極了，運箸如風，半晌便吃了大半，這才稍稍緩下來。

「誰說要搶……笨死你算了。」墨瓏斜睇她，「快吃，吃完我帶你長長見識。」

「不花錢，照樣能辦許多事兒。」墨瓏看她，想了想道，「你不是想買那雙靴子么？待會我就教教你，怎樣不花一個子兒，就能買到。」

「原來這麼容易就能出來！」靈犀喜滋滋地回頭去看冰面上還未燃盡的毛氈。

靈犀垂著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昔日出手那般闊綽，如今瞧她這般模樣，墨瓏嘆了口氣：「你住哪裡？」

靈犀無言以對。

「那你還……」墨瓏頓了一瞬就明白了，「你不信邪，非得自己來試試。」

冰面甚厚，好在墨瓏特地用氂牛毛所製成的厚毛氈，在火油幫助下，沒有被冰面寒意所擊退，頑強地燃燒著。

靈犀一看便急了，嚷道：「喂！你別走！能不能幫我個忙？」

墨瓏一面念避火咒，一面留意著靈犀腳下的冰面，看準時機道：「走！」

墨瓏點點頭，表示了解，遂轉過身去，竟是就要離開。

靈犀被墨瓏牢牢護在臂膀內，聽見毛氈燃燒發出的噼啪聲，聽見腳下冰面裂開的噼里聲，還聽見了墨瓏的心跳聲——「砰、砰、砰……」他的心跳比她稍快些，穩健而有力，即使此時身處險境，她卻莫名很安心。

似乎覺得他問了個蠢問題，靈犀干瞪著他，*道：「我哪有錢住店。」

墨瓏掏出火摺子，迎風晃了晃。

「在河裡頭吃了條生魚。」靈犀回想那條魚的味道，眉頭擰起，苦大仇深道，「一股河腥味，難吃不說，刺還多，比我們海裡頭差遠了。」和*圖*書

「我若是你姐，我真的……」墨瓏話說到一半，正對上她沒好氣的眼神，終是沒忍心說下去，「走吧，我帶你吃飯去。」

她話未說出口，墨瓏已伸臂將她攬入懷中，另一手晃亮火摺子，往毛氈上一丟……幾乎是在頃刻間，烈焰騰得躥起，熊熊火光環繞在他們周遭，墨瓏掐訣念咒，護靈犀避開吞吐的火舌。

「哦。」

饒得靈犀氣力甚大，才沒被這摞厚毛氈直接砸到地上去，費勁地接住，觸手處又濕又滑，才知曉毛氈上全都被澆了火油。

「……我有錢」墨瓏瞥她，「就算我扶危救困，仗義疏財吧，哼……八百年都沒幹過這種事兒了。」

「我教你避火咒，你記好了。」

聽見嘆氣聲，靈犀身子一僵，轉頭望過來，看見有人在湖邊，偏生又看不清模樣，只得喊回去：「誰？誰在哪裡？」

「怎麼會，你是我在陸上結識的好友，自然是東海的上賓。」靈犀越說越歡喜，「我找一枚避水珠給你，你想來就能來，就算姐姐關著我，我出不去，你也能來找我玩。」

靈犀沒聽懂：「嗯？」

這個破地方！靈犀惱怒得很，試著挪挪腳，無奈任憑她怎麼拼勁全力，就像無形中有密密匝匝的繩索捆住她的腳面，將她牢牢綁定在冰面上。折騰了半晌，她氣力耗盡，不得不放棄掙扎，認命地想來日姐姐若知曉她在外頭這般丟面子，想必一定氣得很，不知要怎麼罰自己。

「寺廟後山，通往泉眼的樹叢里。」墨瓏偏頭看她，見她面露尷尬之色，遂繼續道，「你其實一直跟著送水的車隊，直到他們上了船，你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躲在岸邊蘆葦叢里等著。後來看我們雇了船，你就在水底一路跟著船到了雙影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