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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雪心亭微微皺眉：「小姑娘的哥哥會不會是……」他沒有再說下去，雙目看向唐石。

只是他心中還存著一點點希望，修復書畫非一朝一夕之功，他可以精雕細琢，在谷中住上三年五載，也許有一日能夠等到瀾南。

雪心亭點了點頭，嘆道：「原來如此，想來也是天意，當年君上封了山谷，沒想到還是被熊羆撿到了鱗片，帶出山谷。」

「君上自有裁奪，你莫擔心。」雪心亭沉聲道：「君上外出閉關練葯，還需過些時日才能回來。谷中如今有外人在，大家都辛苦一點，莫要出岔子才好。」

「你且仔細說說。」

雙影鎮，已過了二更天。頂著風雪，東里長沿著街，一家家問過來，終於在街末端的客棧找到了卓酌的兩名隨侍。

清晨的山谷，瀰漫著薄紗般的霧氣，若有似無。墨瓏起得甚早，並未叫醒靈犀，獨自出了木屋，信步而行，一副山野閑散之人的模樣。

雪蘭河喜道：「原來是她！」昔日，雪蘭河與靈均相交最深，也知曉靈均一直記掛著久久不能出世的妹妹，當下自是歡喜。

「由它去吧，多少年了，也沒見它這麼歡喜過。」雪蘭河最喜草木，每日十二個時辰裡頭倒有十個時辰都用在料理花草樹木，「就是凌霄藤麻煩些，它被幽冥地火所傷，體內戾氣甚重，靠著吸取精魄才活下來，這可是重罪。等君上回來，還不知會怎麼發落它？」

「在我看來，卓酌和這個小姑娘心底純良，倒不用過於擔心，只是那位……」唐石看向雪心亭。

沉沉夜色中，木屋屋脊上一個如木雕般的黑影動了動，繼而展開翅膀，竟是那頭白日里在拱橋上體型最大的蒼鷹。也不知它究竟何時停歇到了屋脊上，為何直至夜闌人靜之時才飛離。

另一間廂房，卓酌滿懷傷感地關上窗，脫靴上床，剛想吩咐人吹燈，才想起身邊已無隨侍，嘆了口氣，不得不再從床上起身，吹了燈，ｈｔtｐs://ｍ.hｅtubook•com.cｏｍ摸黑回床。

最令東里長失望的是，這兩名隨侍也不會騰雲，只得隨著他們至伊水河邊。其中一名隨侍捻訣念咒，手指探入河水，片刻功夫之後，以指端為中心，盪開一圈圈漣漪，漣漪一*在河面上擴散出去。若細心留意，還可以看見河浪尖上有小小的白鯨水滴跳躍騰挪。

「去找那兩個人！」白曦已明白過來。

靈犀趴在窗邊，支著肘，也同樣望著雪峰，腦子裡想的是墨瓏提到的避風珠。從西山石壁泉相識，到象庭救熊，再到雙影鎮他巧計騙了成衣鋪的店家，她知曉墨瓏總有許許多多她想都想不到的法子。

雪心亭道：「小事而已，待會我再細說與你。那株桃花如何了？」

入夜，馬回欄，鳥歸巢，谷中愈發顯得清清靜靜。

唐石和雪蘭河皆應了。

唐石笑道：「這事我可不管，看雪九自己的本事。避風珠若在他手上走了失，他在我面前至少低眉順眼三年。」

白曦被他的眼神看得直發毛：「什麼什麼？」

白曦把珍珠遞給他看，東里長卻不解，一把格開他的手：「不，我說的不是這枚珍珠，而是……你們還記不記得，今日在鏡湖邊上，有帶金絲冠之人，冠上鑲著數枚珍珠。」

此時聽得唐石提醒，雪心亭行到窗邊，凌霄藤正種在他窗下，藤蔓沿牆面攀援而上，葉片在夜風中輕輕擺動。他將手輕輕覆在其中一片綠葉上，柔和光芒籠罩著葉片，凌霄藤將所知曉的事情盡數告訴了他。

雪蘭河怔了怔，看向雪心亭：「我認得？」

東里長起身就朝外走，同時催促夏侯風和白曦。

「那得看人家願不願意了。」東里長嘆口氣，眉心打著結，「現下要緊的事是怎麼才能最快找到東海的人。此地距離東海太過遙遠，而且無人引見也進不了東海水府。雙頭蛟和三頭蛟眼下在何處？」

東里長花了好hｔtps://wwｗ•hｅｔｕｂook.coｍ.ｃom半天功夫，向他們解釋情況，並且讓他們相信，靈犀確確實實是瞞著家人偷偷上岸，只有立即聯繫東海水府中人，才能避免卓酌被靈犀所拖累。

「我知曉，在禁地周遭已經加派了人手。」

因為對東里長完全陌生，兩名隨侍一直將信將疑，不肯有所作為，恨得東里長恨不能把他們的腦袋掰開，把自己的想法直接放進去。直至白曦拿出聶季給他的那枚珍珠，那上面有東海水府的印記，他們這才相信了。

「他們曾經告訴過我，若要尋他們，就到長留城的城南蓋家，拿著這枚珍珠就行。」白曦想起這事兒，為難道，「可長留城離這兒也遠著呢。」

白曦想了想：「他們曾經告訴過我，若要尋他們，就到長留城的城南蓋家，拿著這枚珍珠就行。」

唐石道：「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卻不知草木之情，更甚於人。瞧瞧杏花開的，感知桃樹精魄，歡喜成這樣，現下又不是花期，非要開花。」

夏侯風一頭霧水：「去哪兒？」

眼下只盼聶仲和聶季二人能夠儘早收到訊息。東里長一時間也別無他法，只得回客棧去等消息。

用過飯的卓酌立在窗前，望著夜色中泛著點點藍光的雪峰，心中既惆悵又失落。自從見過瀾南上仙的畫像，他便朝思暮想，盼能有一日得見真顏，為此煞費苦心。萬萬沒想到，好不容易來到了天鏡山莊，卻還是見不到她。

雪蘭河走到銅盆前，邊掬水洗手邊道：「還好，總算不費我這幾日的心力，精魄正在慢慢進入桃核。只是，它此前為凌霄藤療傷，耗損太大，還需慢慢調理。你說說，當初在昆崙山，性子最溫吞的是它，沒想到，最剛烈最決絕的也是它，有情有義啊。」

雪心亭問道：「如何？」

「說起來，此事是我們理虧，對不住東海，小姑娘也挺可憐的。當年君上讓雪九送去崑崙血靈芝，總算有些用處。」雪https://www.hetubook.com.com心亭目光柔和，「且讓他們住下吧，等君上回來再處置。這些日子辛苦你，看緊些。禁地雖有君上的結界，但還是要多加防範，莫讓他們惹出亂子來。」

「珍珠！」

夏侯風和白曦都不知曉龍牙刃之事，聽他這樣說，並無反對之意。「東海的人來了，能不能把莫姬也弄出來？」夏侯風關切問道。

蒼鷹飛至東面的一棟木屋，並不入內，雙爪勾在欄上，彷彿在靜靜地等著什麼。

雪心亭笑了笑：「小狐狸？那你記得把他看牢些。」

蒼鷹飛入窗內，待落地已化身為一名玄袍男子，劍眉星目，十分幹練的模樣。

他這話雖是自言自語，但一直在聽的夏侯風和白曦還是齊刷刷地搖了搖頭。看見他們倆一點忙也幫不上，東里長愈發焦躁起來。

他接連退開數步，調勻呼吸，直至谷中的暖意重新溫暖四肢百骸，才長長吐出口氣，心有餘悸地望了眼老風口——雪霧蒙蒙，呈漩渦狀緩緩轉動，最深處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彷彿能吞噬掉所有。

但是避風珠，真能輕易拿到么？眼下是在天鏡山莊，天鏡山莊隱世已近萬年，又是玄颶和瀾南兩位上仙所居之處，想來谷中精怪也絕非尋常之輩，萬一墨瓏被察覺……她咬咬嘴唇，心想一人做事一人當，便是偷避風珠也該自己去偷才對。

「他們口中提到的莫姬，會不會就是那株凌霄藤？」唐石提醒他。

「這樣就行了？」白曦訝異道。

露珠從草葉尖兒上滾落，濡濕了靴面。早起的馬兒悠閑地在草地上踱步，吃草；還有幾頭先行衝出羊圈的小羊，沒頭沒腦，到處蹦躂撒歡，好幾回差點撞著墨瓏，他只好躲著它們走。

過了半晌，屋內的人推開窗，並傳來雪心亭的聲音：「唐石，進來吧。」

雪峰位於山谷的西北面，皚皚白雪覆蓋著整座山峰，在晨曦中分外清冷。而通往雪峰的老風口，墨瓏嘗試著稍稍靠近，在距離十丈有餘之https://m.hetubook.com.com時，便已感覺到森森寒意，冷得人身子直打顫。這樣的寒意他之前還從未體驗過，不似尋常的寒冷，才片刻功夫，彷彿連血液都變得冰冷，通身冰冷。

唐石搖頭道：「有點怪，三個人全是衝著瀾南上仙來的。而且，那個小姑娘口口聲聲要找哥哥，不知怎得會找到這兒來。」

「有人打避風珠的主意？」雪蘭河挑眉問道。

「……可長留城離這裏也遠著呢。」

距離他不遠的一株杏樹，棲息著一頭灰褐蒼鷹，隱在杏花叢中，雙目眨也不眨地盯著墨瓏。

在天鏡山莊，草木雖可修行，卻不可修人身，故而它們並沒有名字。雪心亭對谷中飛禽走獸一草一木皆瞭若指掌，從莫姬小時候便識得她，故而莫姬想混過拱橋時，便已被他認出，並未找她麻煩，而是讓她回到谷中回複原身。

東里長煩躁地搖頭，柔軟的脖頸，讓人疑心他會把整個頭甩出去：「不是，再前面一句。」

「走走走！」

唐石遂將聽到的對話盡數告訴雪心亭，他修為甚高，目力和耳力皆非同尋常，身處屋脊之上，便能將木屋內各處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我們水族的方式，只要他們距離水邊不遠，就能收到我們訊息，趕來雙影鎮與我們會和。」隨侍道，「方才你說過他們在長留城，我的修為雖不深，無法將訊息送至東海，但送到長留城應該沒問題。」

唐石點了點頭：「你我想的一樣，應該就是他。」

「太遠了。」東里長連連搖頭，當初覺得騰雲術太耗靈力，雖懂法門，卻不願修習，他現下真是後悔也來不及。驟然間，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疾看向白曦：「等等，你方才說什麼？」

「找他們有何用？」

「還不到時候，君上說過，此事絕不可外泄。」雪心亭嘆了口氣，「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怎得會尋到這兒？」

三人之中，唯一已上床歇息的是墨瓏，只是他一點睡意都沒有，睜著眼睛，默默地想心事：老爺子眼下https://m.hetubook.com.com肯定急得直跳腳，待出了天鏡山莊怕是得讓他嘮叨上半年了；莫姬在何處？明日得伺機打聽一下芥園所在；還有靈犀，靈犀——想到她，不知怎得，思緒就有點亂，他翻了個身，正好聽見隔壁靈犀打了聲噴嚏，緊接著便是關窗上床的動靜。他在心中嘆了口氣，這段時日雖不長，與她一道經歷的事兒卻是不少，她的性情他甚是了解，烈火壁或者避風珠讓她拿到一樣，她肯定就敢去闖老風口，完全不會考慮自己的修為夠不夠……

「你方才說的那句話，再複述一遍。」

唐石問道：「眼下怎麼辦？找個借口把他們都趕出去？」

「你可還記得君上讓你給東海送崑崙血靈芝？」雪心亭含笑道，「她就是靈均的妹妹。」

「對了，你猜那個小姑娘是誰？」唐石笑看向雪蘭河。

夏侯風當時一門心思都在關心莫姬是否回來，完全沒留意過其他人，茫茫然搖了搖頭。白曦目力不錯，且對於值錢物件有種天生的敏銳：「我大概記得，是有兩個人帶著金絲冠，從最後一輛車上下來的。」

「他們應該是水族中人，和龍族一定有聯繫。」白曦拖著他，急急出門追上東里長。素日走起路來慢得一搖三晃的東里長，現下快得讓人疑心他究竟還是不是一頭老火龜。

「還有，他們想打避風珠的主意？」雪心亭搖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此時，門外傳來另一人的笑聲：「白日做夢！」說著，一名白衣紅冠的年輕人大步進屋，雙手扎著，手上儘是泥巴，面上帶著笑意，相貌與雪心亭有七分相似，正是雪蘭河，又名雪九。

「不錯，就是他們，素錦佩劍，頭帶金絲冠。他們很可能是東海……不對，不是東海，若是東海的人，靈犀早就該知曉。也許是其他水族中人。」其實東里長早該想到，只是之前他被墨瓏氣昏了頭，一時間竟沒有意識到其中關係。也許正因為是水族中人，才會輕易讓靈犀和墨瓏上了馬車，進了天鏡山莊，並且為此還換下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