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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隨手寫了幾個鬼畫符，上車抱怨：「市長，這罐頭廠架子可真大。」

黃運生患有慢性鼻炎，濃烈的酒糟味讓他很難受，但依舊堅持走遍整個酒廠。

做領導嘛，因才施用，屬下人品不行還可以忍受。

門衛說：「小宋廠長只有17歲，剛讀高三。」

「那你們小宋廠長還說了什麼？」黃運生問。

對於宋述民這位企業家，黃運生是極為佩服的，同時又厭惡至極。因為在他看來，宋述民總喜歡玩歪門邪道，轉移國有資產幾千萬夠槍斃十次了。

「你們小宋廠長今天在廠里嗎？」黃運生問。

黃運生反而笑了：「有點意思，小金，你去做一個登記。」

跟小宋廠長比起來，酒廠的廠長鍾大華簡直如同草包！

「都是宋廠長安排的？」黃運生問。

就連日後大名鼎鼎的聯想，此時的股權都沒有明晰。

黃運生的臉部肌肉抽了抽，對司機說：「開車！」

司機連按喇叭，因為車子被起降桿攔住了。

嘉豐酒廠。

「我告訴你，鍾大華，你的酒廠書記兼廠長，我隨時都可以撤了，以後好自為之！」黃運生說完就走。

門衛說：「扣除當月獎金，直到扣完為止，扣完了就去當清潔工掃廁所。」

「為什麼不信？」門衛理所當然道，「上個月罐頭廠還要死不活的，小宋廠長一出手，什麼問題都解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別人給我發不起工資，小宋廠長不但能發工資，還給我獎金，我當然要信他。」

「到了人家的地盤，就該守人家的規矩。」黃運生微笑著說，心裏想的卻是：該換秘書了。

登記完畢，門衛立即拿起對講機：「市長來訪，市長來訪，請派人接待！」

門衛說：「是的，保衛科人手一部。」

鍾大華頓時就萎了，賠笑道：「市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跟那個舉報的人私下溝通，看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以後堅決改正。」

黃運生問：「聽說罐頭廠欠了好幾個月工資，你們領到了嗎？」

門衛不苟言笑，冷冰冰道：「小宋廠長說了，天王老子來也要登記，罐頭廠一律不得隨意出入。」

門衛說：「小宋廠長就是宋廠長的弟弟，宋廠長到省城賣新品罐頭去了，廠里暫時由小宋廠長代管。小宋廠長上任第一天，就制定了一套規矩。」

秘書只得領命，一肚子火下車。

最讓黃運生難以容忍的是，鍾大華爛泥扶不上牆，掌管酒廠才一個季度，就搞得酒廠月利潤下滑了300多萬，而此前數年都一直在漲。酒廠可是在省里掛了號的明星企業，若是他黃運生當市長几年，把好端端的酒廠整垮了，那將是他仕途生涯的一大污點！

門衛又說：「和*圖*書身份證。」

鍾大華背心冷汗直流，一路屈著身體把黃運生送上車，突然說：「市長，宋家的罐頭廠又紅火了。」

「人家是實名舉報的，砸了飯碗也要告你！」黃運生怒道。

鍾大華愣了一愣，隨即叫屈道：「刁狀，這是有人告我的刁狀，宋述民的人還沒有清除乾淨！」

「有意思，有意思，」黃運生連連笑道，「這宋家的都是人才啊，老子進去了，兒子還能頂上。」

黃運生閉上眼睛，對秘書說：「去罐頭廠。」

「誰？哪個狗x的在告我？」鍾大華也怒氣衝天。

范正陽和宋述民在容平市玩得太過火，居然數次想要對酒廠進行股份制改革，並且還付諸實踐，這讓省里的保守派領導深感擔憂。若非遇到九二南巡，范正陽去年就該到政協養老了，也是他運氣好，還因禍得福榮升書記，原來那位書記被他生生給熬走。

門衛回答：「小宋廠長說了，只要跟著他好好乾，罐頭廠會比酒廠發展得更大。小宋廠長還說，咱們喜豐罐頭要走出容平市，走出西康省，把罐頭賣到全國，出口到全世界。到時候，所有工人都能分新房，不是那種筒子樓，每套新房都有廁所，還安什麼抽水馬桶。」

至今，黃運生的父母還在農村種地，他的妻子只是個普通中學老師。

「這個小宋廠長跟他哥哥一樣當過兵？」和_圖_書黃運生驚訝地問，他對宋家雖然了解，但卻沒有關注過宋維揚。

他是真想見見這位小宋廠長，門衛一口一個「小宋廠長說了」，證明在短短時間內，那個十七歲的高中生已經掌握了工廠的人心。

直到數年之後，聯想公司業績下滑，開始出現連月虧損，柳總才終於趁機完成股份制改造。

黃運生並非昏官、貪官和壞官，相反，他出身農村，名校畢業，為官清廉，胸懷抱負。他大學畢業僅半年，就被老領導選去當秘書，一路摸爬滾打，35歲即擔任地級市的市長。髒錢，他看不上，他想繼續往上爬，在仕途上平步青雲。

「嗯，我已經了解了。」黃運生點頭道。

門衛說：「在呢，今天星期天，他剛巡視完車間，在辦公室寫家庭作業。」

有時候，人心，才是最寶貴的東西。

「叭叭叭！」

「沒帶。」秘書沒好氣道。

九二南巡雖然加快了改革步伐，但在國企這一塊卻曖昧不明——還是那句話，摸著石頭過河。

黃運生算是被鍾大華這個王八蛋給架住了，怎麼處理都為難，只能先口頭敲打一番。

「那就寫身份證號，再簽字。」門衛把登記本遞來。

黃運生冷笑道：「誰告的你，還要我當面向你鍾廠長彙報？那要不要我把名字說出來，配合著你打擊報復？」

黃運生走馬上任后，很快就發現不對勁，范正和圖書陽已經把容平市經營成鐵板一塊，他做什麼事都被掣肘得厲害。

終於轉機來了，今年初，嘉豐酒業的廠X書記鍾大華求見，拿出了宋述民轉移國有資產的證據。黃運生連夜到省里拜訪老領導，老領導命令他一定要殺滅這股歪風邪氣，於是宋述民完蛋，范正陽嚇得立馬脫清關係。

門衛答道：「暫時還沒發。但小宋廠長說了，從下個月開始發工資，每個月領雙份，不到半年就可以把拖欠的工資發完，拖欠的部分按銀行利息支付。工人都高興壞了，也沒有怨氣，就當以前的工資存進了銀行。」

黃運生是空降幹部，來容平之前，老領導給他的任務是踩剎車。

「你膽子好大，把你們廠長叫出來！」秘書氣得不輕。

去年，柳總想要脫離中科院計算所，把聯想直接納入中科院的名下。明年，柳總又趁著聯想在港城上市的機會，提出一個股份改造方案，即聯想資產55%歸國家，45%歸員工。結果上頭害怕「國有資產流失」，不予批准。

坐副駕駛的秘書急了，生氣道：「你沒看見這是黃市長的車啊，快放行！」

「就是宋其志當法人的那個罐頭廠？」黃運生對宋家非常了解。

罐頭廠門口，是一擔擔的黃桃，果農們排著隊等待過秤打白條。

黃運生問道：「違反規矩的怎麼處理？」

鍾大華小心翼翼地為黃運生關上和-圖-書車門，笑道：「市長走好！」

黃運生笑道：「他說的你就信？」

黃運生又問：「小宋廠長是誰？」

而當叛徒告密的鍾大華就更噁心，若非需要靠此人掌握酒廠，並以此為突破口展開手腳，黃運生早就讓這傢伙滾蛋了。

門衛對上層的恩怨不了解，聽到黃運生讚揚，也用佩服的語氣說：「可不是嘛，小宋廠長厲害得很。家裡欠著幾百萬，他17歲就敢去特區闖蕩，還帶回來港商救活咱罐頭廠。最近的水杯罐頭你知道吧，連廣告都沒打，一擺進商店就好賣得很。以前罐頭只有過大節的時候受歡迎，現在咱可以天天賣。小宋廠長說了，只要罐頭廠效益好，連我們保衛科的都有獎金！」

二人來到廠長辦公室，黃運生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嚴肅道：「鍾廠長，我怎麼一連接到兩封舉報信啊，全都在告你的狀！」

「是小宋廠長。」門衛道。

「對，他們新推出了一種水杯罐頭，銷量很好，可能就要藉著這個翻身。」鍾大華心懷叵測的提醒。

門衛穿著嶄新的制服，過來敬禮道：「入廠請先登記！」

鍾大華全程陪同，介紹著酒廠的最新情況，卑躬屈膝就像個狗腿子。

見此情形，黃運生頗為欣喜，他正在為本市的黃桃銷路頭疼呢，還專門聯繫了以前的大學同學。

黃運生愈發感覺新奇，問道：「你們廠還配對講機？」

家庭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