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經紀人目不斜視，只是開著車，他眼角有幾條很深的皺紋，他沒有譚寒俊美，也沒有阿Ken慵懶，他看著前方，笑了笑。
最想反駁他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我，他說什麼，我都不想再多說一句。
新經濟人像是知道我要問什麼一樣。
黃錦立一會兒用最壞的可能性威嚇我，一會兒許諾加挽留，一會兒種種疑心，他的表達錯亂，毫無平日冷靜的章法，就像他複雜的性格一樣，又有商人的疑心病，又有富二代的囂張，以及那些不算壞的本性……
在娛樂圈這麼多年，我的確積累了不少人脈、資源，在半年前那個晚上，我就一夜沒睡，最後做出這個決定。現在頭腦里的確初步的計劃，但就像黃錦立所說的，一個演員如何跟一個公司相比，我能當好演員，但我能管理好一個工作室嗎？
「夏威夷，你給我記住這句話——全世界最厲害的經紀人阿Ken，現在要去跟著全世界最酷最迷人的影后宋微征戰星光啦！」
儘管地下停車場，被無數燈光照亮著，但仍然給人一種深深空洞而孤寂的感覺。我還沒有靠近我的那輛保時捷，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快速把我一拉。
「但是，有什麼大不了的嗎？」
「黃錦立，我也謝謝你，曾經對我的幫助，」無論是曾經想要你看見我、重視我的心情也好，還是那些殘酷的傷害、甜蜜的曖昧也好。
「可你……」之前都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而且甚至沒有跟黃錦立通風報信。
徹底拒絕了黃錦立的最後的挽留。
沒有達成最初的願望，但現在平靜的離開你，我覺得很好。
「是不是你還在生我的氣？」
「身為經紀人，怎麼可能連這個都看不出。」
這個儘管我們合作了兩年，但依然我連他家到底有幾個孩子都不知道的新經濟人，送我回家后的https://ｗwｗ•hｅtｕbｏｏk•cｏｍ•cｏｍ最後一句話是：「宋微，前方的路必然艱難，但我祝你旗開得勝，微笑到最後！」
我突然有了這個奇怪的感覺。
我打開電腦，準備寫寫工作室企劃。
我握著手機，卻彷彿同樣被夏威夷的陽光，和這句豪氣的誓言灼傷。
阿Ken的電話還沒有掛多久，另外一個匿名電話就響了起來，我狐疑的接過，到底是誰，有我這個號碼？
黃錦立眼神急切的看著我，做著反省與挽留。
還能有什麼比那更痛。
就在我開始明白以後的壓力與機會時，私人手機號碼響了起來，拿過手機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見，連樓夕之都不知道在哪環遊的阿Ken。
抱歉。
電話接通了，可對方卻半天沒有發聲。
我曾為他在背後抹黑我感到欺騙。
「我知道那次是我的過錯，但我一直想要補償你！我真的是真心的……」一向舌燦蓮花的黃錦立握緊拳頭，又再次鬆開，像是一個根本不知如何表述的人，「為什麼？你收下那些禮物，難道不是和解的跡象嗎？」
「哪怕你可能從此會身價大跌，哪怕從此再也沒法接到大片？！」黃錦立像是意識到了無論他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他終於放棄了之前的苦苦挽留，神情一變，自嘲的冷冷一笑，「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就是一定要離開品優娛樂？！」
我不是一個擅長眼淚的女性，有時我的情緒也會突然崩潰，在發現阿Ken的抹黑，譚寒的突然背叛，黃錦立的攻擊時，但這個我經常習慣性忽略的經紀人說出這番話時，剛剛對峙黃錦立的那番平靜卻出現了波動。
「我大半年沒接電影，照樣沒片酬，開不起高薪怎麼辦？」
阿Ken在電話那端大叫。
黃錦立神情更加焦急起來，他像是對著我不發一言感到深深的無奈htｔps://m.heｔubｏoｋ•cｏm.com與著急，那雙桃花眼像是想要望進我的心底深處，他一隻手抓著我的手臂，一隻手在半空揮舞著。
「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早有準備，早已經跟其他公司搭上線，找好了自己的人手。」
「我黃錦立從不挽留任何人，任何女星，我……」他像是壓抑著自己極大的怒氣，「宋微，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你、只要你改變主意，我就當今晚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們就這樣再見吧。那些過去的，沒有過去的，就放過它們吧。」
阿Ken當然不可能沒有錢，可他卻用這種方式表達願意跟隨我，願意加入這個毫無根基，甚至連未來都還看不到的工作室。
勸說沒用后，黃錦立開始跟我分析我以後可能會遇到的危機、最壞的結果。
一直都沒有真正去試著了解你。
我的電話更是被打爆了。
他胸口起伏著。
「到了我們這個歲數，還有什麼不能理解。」
他第一次動作不那麼紳士，反而充滿著急迫，濃長的睫毛之下，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不解。
透過一排排車輛的後視鏡，我看到鏡子中的黃錦立神情先是錯愕，再是不舍，接著是男性尊嚴被冒犯后的惱怒，以及可能落下面子勸說，我卻仍然毫領情的憤怒。
黃錦立把我推靠在牆壁上。
然而，留給他的，只有一整個停車場的寂靜。
「是又怎麼樣？」
「再見，黃錦立。」
「還是從那個時候起，你就一直在計劃離開品優娛樂的事！」黃錦立眼中閃過一個頓悟，吃驚不已，「不！你根本就是一直在等待合同到期，所以你才故意這段時間不接任何戲對不對？！」
「宋微，你別想就這樣離開！」
然而，我只是簡短的答道。
「我可能……一直看錯了你。」
「你看，這個獎，這個影后，我說過會為你爭取。和*圖*書或許我答應了你100件，我只做到了98件事，但這並不表示，我就不是真心的，不在意你！」
「我沒有找好人選，」我苦笑了一笑，「你這麼神功廣大，如果我有任何風吹草動，你那邊怎麼可能不會得到消息。」
而現在，在我最需要人手的關鍵時刻，他卻以這樣的方式，即便遠在夏威夷，也第一個向我打來電話。
他痞痞的聲音從電話那端響起，帶著夏威夷的熱度與陽光。
他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臂，像是完全不能理解我為什麼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但我早就聰明的換成私人號碼，只有目光在掃過黃錦立那條的消息時，稍微停頓了一秒，只不過一個晚上就想通了嗎？商人的自我情緒管理能力真是強大啊。
「人活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心嗎？無論幹什麼，不委屈它就行。」
記者們終於散去，我去停車場取車，經紀人在車裡等我，當然今晚過後，他再也不是我的經紀人了。
「為什麼，宋微？你那時為我做了那麼多，你跟我一起度過品優娛樂的難關，跟我一起熬過了公司最艱難的時刻，品優娛樂現在的規模，現在的榮耀，全部是你帶來的，這裏本應該是你的家，是你最留戀的地方，為什麼要離開？」
我眼眶一熱。
然而黃錦立卻彷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臉上被揍得鼻青臉腫，整個人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就在要掛電話的時候，我突然靈感一閃，試探的叫了一句。
滿心滾燙。
我眼眶一熱。
「哎喲你還真行！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了，這麼酷，你看看我行嗎？最近旅遊把錢花光，急需工作啊！」
空曠的停車場傳來黃錦立在背後憤怒與激烈的吼聲。
「……譚寒？！」
第二天的頭版頭條果然是我，據說當無數人笑著稱「這種時刻宋微不上頭條她就是緋聞女王」和*圖*書，結果發現比奪得影后更令他們以及其他娛樂公司下巴都要驚掉的爆炸性新聞卻是「我跟品優娛樂正式分手」「一王一后，正式分裂」「黃錦立表示可以理解」這樣的新聞。
他屬於品優娛樂，而從今以後，我只屬於我自己。
但他的一切承諾，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吸引力了。他繼續勸說著，想要打動我。像是極力證明著什麼似得，指向我手裡的小金人。
我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我回到了車上，不知道新經紀人是否聽到了，但他只是默默的把車開了出來，即便在遇到了一直還站在原地，神奇又氣又惱，眼神惡狠狠的盯著他的黃錦立，他也少見的沒有顯露出平日的圓滑世故，反而像是沒有看見一樣，直接從黃錦立身邊開了過去奔向出口。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緊緊皺起眉頭。
但我明白，這是我即便硬著頭皮也必須走下去的路。
「就算真的到了這一步，也無所謂。」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我要走了。」
他一說完，我們倆都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必想得那麼複雜。」
我轉身，向他毫不留戀的揮了揮手，不再跟他糾纏。
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為什麼我要離開品優娛樂。
他的情緒起伏很大，可能是一時難以接受這個消息，而我這半年來都在自我反思，靜靜思考，所以此刻的黃錦立像是一股劇烈而急躁的沸水，而我卻像是一灘毫無溫度的冷湖。
「呵，跟我在一起，就這麼令你難受？」黃錦立那雙桃花眼飛快的閃過一抹暗光，像是難以接受我這句話一樣，「難受到你寧願冒著失去所有的可能？！」
他說的沒錯，一個女演員的資源人脈，完全沒有辦法跟娛樂公司相比。但是總有什麼東西，是無法用雄厚的資金、堅固的背景來衡量的。
連半年前的事情，都經歷過來了。
「喂，喂」我說道，「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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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著有著皺紋的眼睛，把車窗搖了下了，在風裡有點世故卻成熟的笑著。
「我只是想發展我個人的事業。以及，不想再見到你了，就這樣。」
「黃錦立是什麼樣的人，我心底不可能沒有數。你是一線女星，努努力，可能就能更國際化，但現在……」他聳聳肩，「做出這種選擇，也挺酷啊。」
女人的自尊，就是這樣。
「況且，品優娛樂作為公司，有資金，背景，資源，人脈，這些才是立足娛樂圈的資本，一旦你離開，以後宣傳怎麼辦，合同怎麼辦，就算這一段時間依舊會有電視劇、電影找你，可整個圈子畢竟是資金方才是大頭，你是可以帶來話題性，他們或許開始會感興趣，但之後呢？一旦你的收視率，票房無法再保持，你的號召力將一步步下降，最後將再也沒有辦法大製作，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啊！」
「等我。我馬上就去機場。」阿Ken在電話里說著，接著好像對著遠處怪叫了一聲，「嗷嗚！夏威夷的美女們，拜拜羅！」
「我知道，那次我話實在說的太重了。但我們一起讓那件事過去行嗎？人與人之間總會產生誤解、隔閡，但我們畢竟沒有鬧到水火不容，相互仇恨的地步，對不對？」
全身血液都似乎因此燃了起來，嘴裏也不饒他。
「我靠，你這天生的老闆氣質，剛開張，就得到了商人精髓！」他故意哭喪著臉，聲音拖得長長的，「可誰讓我崇拜你呢，三餐管飽，行么？」
「我一直知道啊。」
這樣的反應似乎傷害到了他，黃錦立神情顯露出一絲痛苦，眼睛也因此不願相信般的閃了閃。他握住我手臂的手指用力收緊，好像這樣就能把他的情緒傳達給我。他捏得很痛，但我只是一聲不吭的看著他。
我語氣平靜的說著。
有時她可以為了愛放棄，但最後卻是尊嚴讓我們充滿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