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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彎

作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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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自知 前塵如水逝

第五章 自知

前塵如水逝

「至多一年半載,我一定會把老太婆拉下馬來,把所有事情擺平,小墜,我可以發誓,到時定只你一人是我白世非的妻子,今生今世絕不失言。」他越說越低。
不多會盛怒不已的父親披衣出來,喝令驚慌失措的家丁們上來抓人,她才扔了火把飛跑離家。
她娘只不過是一個無家無勢的弱女子,除了啞忍還能怎麼辦呢?做夫君的和她說一聲,已經給了她三分面子,即便他不和她說,她又能如何?到最後還不是也只能看著他風風光光地納了妾侍,再帶著小女兒隨同新婚的倆人一起去赴任。
若然當時不是冬天,他們都躺在厚厚的被窩裡,非給燒個半死。
隱匿在湖邊亭子里的身影,聽聞哀絕的啜泣聲,慢慢紅了眼眶。
那年她五歲。
「那時我父親也是這樣對我娘說……他說他要娶姨娘是迫不得已,因為姨娘幫他在官場謀得了一席之地……他說他對姨娘沒有感情,娶她不過是因為她能助他前程。」
早應知道,這漫長黑夜的路走到最後,只會剩下她獨自一人。
在父親愕然的怒吼和姨娘恐懼的尖叫聲中,她走了出去,拿著火把將所有廳堂窗欞上的糊紙全部點燃,一路往門m.hetubook.com.com口燒去,只恨不能把這府里的所有東西通通燒光。
那微帶哽咽的嘶啞,以兩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量,繼續低低傳來。
原以為過去這許多年後,她早已把從前全都忘記,誰知一旦拂開銹鎖上的塵埃,記憶中的往事每一件都仍然清晰,原來早在她的心烙下了傷痕。
「待我娶了晏迎眉后,太后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可以把晏大人入罪,只等著我去求她,這樣她便可以逼我娶夏竦之女。」不外是想在他身邊安插一枚棋子,如同當朝的郭皇后,也是當年她指定給皇上為妻。
「我因在傷心中,只顧著埋頭做事,毫不遮掩,從而疏忽了朝廷之上。」三年下來白府在各行各業的商號已遍布天下,其間自然免不了需和各地官府打好關係,以白府如今的財勢,哪天跺一跺腳,只怕對朝廷內外也不無影響。
劉娥所掌權位本奪自於今上,非出正統,雖然多年來她悉心培植了不少親信,但朝中前後幾任正副宰相多少還是忠心為主,在她意圖進行的不少事情上力諫阻止,對她諸多牽制,所以她一貫行事也極其小心謹慎,不願落下話柄,讓那些想和*圖*書扳倒她扶正趙禎的老臣們有機可乘。
良久,痛徹他五臟六腑的低泣聲漸漸收起,轉成微細的抽噎,在風中隱約飄至,雙手的手肘支在石桌上,他以掌心掩臉,滿含痛楚的嗓音從指縫間泄露出去,「這開封府里——」
握成拳的小手被緊緊咬住食指關節,她倏然剎住抽噎,淚眼望向聲音來處,慢慢鬆了牙齒,垂下手來。
原來這就是,肝腸一寸一寸地斷。
白世非看著她彎腰把笛子輕輕放在石欄上然後轉身離去,他垂首,麻木地以額抵著桌上交握的手。
只能任由出殼的靈魂在旁凄涼看著,自己的肉身備受折磨。
他垂下雙手,十指交握,低垂的眸光落定在面前的石桌上。
象是又過了一更漏那麼久,終於,從湖中傳來尚墜平靜的說話聲,淡淡的微沙嗓音飄散在夜空下,有種說不出來的幽然和憂傷。
「我娘臨死前一天曾和我說,如果丈夫要娶別人,不管他是出於什麼原因,還是發下天大誓願,做妻子的都好早作準備自謀生路,不要同她一般,最後只落得凄涼等死。」
那年她十歲。
當時她一點也沒有哭,順手扯下搭在木架子上的母親的衣物,將幾間廂房的燈盞https://m.hetubook.com.com都取了來,把燈油全部倒在衣服上,拿到父親與姨娘的廂房前點燃,踢開門進去將火團直接扔往床上。
「三年前我父母接連過世,半年內雙親全失,對我的打擊很大,我當時什麼念頭也沒有,只一心想把父親留下來的營生打理得穩妥出色,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尚墜垂下笛子,掩著嘴,卻怎麼也掩不住眼裡連續滴落的淚,最後在深夜無人的水閣中,失聲低哭起來。
歐鷺與鴛鴦同戲一池,兩者的羽翼怎能相宜?
繁華從來不會長久,如同曾經看過開了謝了的煙花,無論如何璀璨和使人懷念,都只在那一瞬間,燃燒過後了無痕。
見過她之後再無心觀燈,回府後直接踱到這亭子來,一個人在黑夜寒風中呆坐良久,最後竟把她等了來,他意外而歡喜,心裏又十分酸楚,只哪想到她會如此悲傷,殘笛斷腸,吹得斷斷續續,曲不成曲,泣不成泣。
黑暗裡分隔兩邊的二人,良久,誰也不作聲。
這三年來無論白天黑夜,他幾乎把所有閑暇都投入到行商坐賈之上,等他終於從父母過世的懵懂傷心中走出來,恍然醒覺大事不好時,太后對他已起了戒心。
只覺心如止和-圖-書水。
「我娘的身子原本就已經很弱,這一來更是百病纏身,最後……終於抑鬱而終……她才三十歲不到……這樣就死了……」破碎的哭聲從她的指縫間飄出。
「不管宮內宮外無不以為我是太後身邊的紅人,總看到她對我賞賜不盡,其實外人又哪裡知道,爾虞我詐的皇宮裡怎麼會有真心真情……從前她之所以樂於表現得對我疼愛有加,不過是一種籠絡手段,畢竟我白府的財帛金銀還時時有用於她……從我父親還在世,一直到如今,哪次水澇、哪處蝗災,真正從國庫里撥出來賑災的官銀糧食有多少?還不是靠象我家這樣的富紳們大力捐贈。」
心口一陣一陣地痛,很鈍,很悶,象被誰捏在了拳頭裡,不住收縮,喘息艱難,又彷彿那顆心已被誰生生扯斷了去,只剩下無心的自己茫然地簌簌發冷,不曉該如何將之討回。
如今方曉,原來情份也如煙花一樣短暫,開時彷彿繁花盛放,謝時,只覺還來不及抽身它已乍然消逝,那萬千寵愛原來也只是如同煙火一般的假象,他的俊俏風流從來無變,變的不過是被他寵愛的人。
早上醒來,去母親房中尋她時,才發現她已經與世長辭。
「致使太后覺得,我的www.hetubook.com.com存在對她以及整個大宋朝已隱隱形成潛在的威脅,她一早就想對我有所牽制。」只不過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真正和他撕破臉皮,一則為了她一貫重視的名聲,二來那樣對她只有百害而無一利。
他望向湖中,那半明半暗的身影一動不動,平生第一次,他幾乎是出語央求。
尚墜抬手,抹去臉上的淚。
無聲抹乾眼角最後的淚痕,尚墜站了起來。
白府雖然財大勢大,眼下也還遠不足以與她抗衡,「我今日若不從她,只需宮裡降下一道懿旨,我家辛苦了整整兩代人才創下的這番事業就會毀諸一旦,斷送在我這個不肖子孫的手裡。」那樣他就成了家族的罪人。
「姨娘很是懂得男子的心理,父親在家事上漸漸對她言聽計從,打從她生下兒子以後,父親對我娘這箇舊人那是再不聞不問如棄蔽履。後來,大概因為父親擅於交際,在幾年內平步青雲,很快就升了京官,搬到開封府來,後來又轉升朝官。當時朝里派系林立,宮中之事本已令他煩不勝煩,姨娘偏又死心不息使盡陰謀詭計地挑撥,他開始呵責我娘,這一來更是壯了姨娘的膽子,背著他時老是對我娘冷嘲熱諷指桑罵槐,以至那段日子里我娘夜夜以淚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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