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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槿如畫

作者:張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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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初入江湖多波折(四)

第024章 初入江湖多波折(四)

「主子三思。」
訾槿看著眼前婦人裝扮的西樂,微微地紅了眼眶,撒嬌地將頭埋進了她的肩窩:「西樂,胸口……好疼。」
獨孤郗徽看出訾槿真的生氣,忍住笑,學訾槿那般,故作忙碌地拿起箸優雅地吃著碗中的飯。
一朵艷到極致近乎要衰敗的燙金藍色桃花,在最美的那一瞬間被完美地定格在了他的眼角下,遙遙地與頸間的桃花相輝映著,那麼自然又那麼刻意。
獨孤郗徽臉色一凌,目光如刀,剜向那婦人。
樓爍尷尬地退後兩步,低下頭道:「果然有人,自動上門請醫。」
獨孤郗徽見那婦人入內,抱住訾槿輕輕地坐直了身子,雙眸閃過一絲寒光,低聲道:「你家主子可有告訴好你,到底該如何醫治?」
獨孤郗徽終是忍不住「噗哧」笑出聲音來。
訾槿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低下頭去附在獨孤郗徽的耳邊,柔聲道:「送你件禮物,可好?」
樓爍偷偷地觀察著獨孤郗徽的一舉一動,不聲不響地低下頭去。
訾槿心虛地瞄著西樂的表情,縮了縮腦袋,抓起西樂的手,按在受傷的胸口上:「西樂揉揉,胸口疼。」
「呵呵……月國不會有人放出真相的,怕是那日聽到對話,不相干的人,定已永遠開不了口……剩下的那些,必定是想隱瞞此事的人了……若他們真要放出真相,恐怕最早得到消息的必定是哥了。訾吟風偷偷地藏了她十幾年,活該落得今日的下場!當初她自願隨我走,月國的老皇帝定不會,也不敢忤逆她……但無論是誰,都會把那真相爛在肚裏,也不會讓任何,當年的人得知。」西樂說此話之時,嘴角沁著一絲勝利的笑容。
獨孤郗徽感到身旁的人的離去,突然有種想留住她的衝動,最終卻是將微張的嘴合上,更加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膝。
獨孤郗徽臉上的笑,竟比那華美的月光還要柔和三分,他側臉看了訾槿一眼,順著訾槿的手朝水中的倒影望去。
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樓爍轉身出了房門,卻並未提醒獨孤郗徽,他此時的一切被來人看到是多麼的不妥。樓爍再次進門之時,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相貌普通的婦人。
「從此後,織女與牛郎隔著波濤滾滾的天河遙遙相望。以後每年的七月七日,無數成群的喜鵲飛來為他們搭橋。鵲橋之上,牛郎織女團聚,世人稱之鵲橋會。
訾槿聽出了這不算高明的謊言,她似笑非笑地想出言譏諷時,轉眼間笑容卻僵在臉上。
「不出三日嗎?……她對……來說,真有那麼重要嗎?」獨孤郗徽眼眸,視線並未離開訾槿的睡臉,眸中卻浮現,前所未有的迷茫。
樓爍上前一步,接過瓷瓶:「來人,送夫人。」
獨孤郗徽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心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沉悶了。他優雅地執起手旁的箸,夾起一塊魚肉放進訾槿的碗中,動作自然而親昵。
訾槿似是感到婦人的怒氣,討好般地在婦人頸窩蹭了蹭。
旁邊落下一片過早凋零的綠葉,不知誰的一滴淚珠,悄然滑落。
訾槿為掩飾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低頭扒飯扒飯再扒飯,連帶著那大塊的魚肉一起扒了進去。
樓爍垂下臉去,雙肩抖動,顯然是憋笑憋的。
只見獨孤郗徽臉色一變,似是要起身,又怕訾槿就此跌倒床上,眼底出現一絲焦慮和一絲煩惱。
錦御不明所以地隨著西樂的目光朝窗外望去:「此時已是春末。」
訾槿察覺了他的意圖,帶滾帶爬地起了身,跌跌撞撞地朝遠處跑去。
樓爍面帶喜色,匆匆地進門,抬眸間看到,獨孤郗徽嘴角含笑雙目緊閉,不適地靠在床頭。他單手壓住被角護著趴在自己胸口的訾槿,以防她滑下去,另一隻手與訾槿的手十指相扣。
西樂聽罷,無聲地坐在椅子上:「在被人軟禁時,依她的倔強,即便是疼死也不會告知旁人的。是不是她的傷已危及性命?還是獨孤郗徽不知她有傷在身,對她用了刑?」西樂的聲音冰冷得仿如換了一個人。
訾槿愣了半天後,憤恨地夾起桌上的青菜,放入獨孤郗徽的碗中。
西樂神色一冷,微微地斂下眼眸:「那時你為了救他,對我如此決絕,如今還敢在我面前說胸口疼。」
一直垂著臉的婦人,此時臉色異常陰鬱,她不知輕重地上前一步道:「還請公子迴避,我須察看察看姑娘的傷勢。」
錦御垂下眼幕,一臉的自責,他深知自己犯了主子最大的忌諱。
獨孤郗徽見訾槿吃得如此地快,微微地怔了一下和圖書,繼續吃著碗中的白飯。待訾槿如逃命般地出了房門,獨孤郗徽抬了抬眼,臉已是陰冷一片。他愣了一會猛地摔碎了手中的碗,拂袖而去。
「她脈搏異於常人,無一人看出她的傷勢。」錦御低下頭回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獨孤郗徽看出了訾槿的疑惑,終是忍不住大笑出聲,「逗死孤……真的逗死人了!樓爍……你可見過如此猙獰的笑臉?!哈哈哈……哈哈!」獨孤郗徽嫌笑得不過癮,竟然拍起了桌子,捧腹大笑起來。
獨孤郗徽痴傻地凝視著訾槿的笑容,毫不猶豫地吃下了訾槿給的菜根,嚼了半晌咽下后,突然「噗哧」笑出了聲音。
訾槿感到了獨孤郗徽的僵硬,手握得更緊。
訾槿出神地看著廊外的一排排迎風招展得形狀很奇怪的樹,似是並未聽到獨孤郗徽的低聲詢問道:「這是什麼樹?」
「念槿!」獨孤郗徽大聲回道,而後發出一串爽朗的笑聲。
「西……樂……」訾槿的聲音沙啞,微微地睜開眼看向婦人。
獨孤郗徽優雅地將青菜扒到碗的一旁,繼續吃著飯和魚肉。
「主子莫要擔心,據探子報來,她似乎是同獨孤郗徽一起……飲了酒,才會引發了身上的內傷。」
獨孤郗徽見訾槿如此反應,本來含笑的臉,慢慢地陰鬱了下來。待到飯菜上來時,訾槿立即夾了很多菜放在自己的碗中,頭也不抬一下,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獨孤郗徽側過臉去:「不好看。」
獨孤郗徽順著她的手望去:「牛郎?織女?」
獨孤郗徽銳利如刀的眼目繼續瞪著訾槿,訾槿偷偷地抬眼,正好碰上獨孤郗徽兇狠的眸光,立即低下頭去,奮力地扒飯。
獨孤郗徽放下手,看向滿湖的荷葉:「你說,她,會喜歡嗎?」
胸口依然鈍疼的訾槿,臉色有點蒼白,頭髮散亂地坐在飯桌前,蹙眉望著這一桌子飯菜,以前是被逼葯,如今倒好成了逼飯!為啥如此的命苦?到哪也逃不過被人逼迫的下場?
獨孤郗徽側著臉凝視訾槿神往的臉龐,心底泛起一絲莫名的憂傷:「你……想回去?其實……你毋須如此,最多三日……」不知為何離去的話,獨孤郗徽怎麼也說不出口。
樓爍抬眸看了一眼獨孤郗徽的背影,繼續道:「如此,屬下便讓下人們撤了晚膳。」
訾槿皺著眉頭,為難地看著碗中的魚肉,偷瞄了一眼獨孤郗徽。獨孤郗徽察覺到訾槿的偷瞄,又是惡狠狠一回瞪。
訾槿扳回一城心中微微得意,她洒脫地拿起箸,愉悅地吃著白飯,對獨孤郗徽戲弄自己徹底理解了一下,原來看著別人難受,是如此享受的事啊,果然人人都有少許虐待欲啊!
「讓他進來吧。」獨孤郗徽掩住嘴角的笑意,回道。
訾槿思來想去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惡從膽邊升。她露出自認萬般溫柔的笑容,報復性地夾了一個大菜根,放在獨孤郗徽嘴邊。
樓爍張大嘴巴,站在原地,直到獨孤郗徽悠悠轉醒。入眼的便是樓爍驚異微紅的臉,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趴在自己胸口睡得還算安穩的訾槿,嘴角露出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而後抬眸,壓低聲音問道:「如此慌張出了何事?」
瞬間,訾槿僵在原地,昏黃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是一片毫無血色的慘白……
獨孤郗徽心情愉悅,將碗中的飯吃完,方才朝門外走去。他嘴角含笑,臉上一對好看的酒窩若隱若現,遠遠地便看到訾槿一個人,臉色陰鬱地坐在長廊的石凳上。他故意發出腳步聲,走近后朝訾槿身旁,倚著角欄斜身坐了下來:「生氣了?」聲音異常柔和。
獨孤郗徽沉著臉,悄然地坐到了訾槿的旁邊,硬聲問道:「不合胃口?」
婦人撫了撫訾槿稍微凌亂的髮髻,整理了整理她內衫,附在訾槿耳邊柔聲道:「苦不苦?知道你怕苦,這葯可是加了不少黃連……小啞巴怎就不聽話呢?看,你救了他,他不感恩就罷了,不但把你打成了內傷,還拿你的安危威脅我,你看到沒?這世上真心對你最好的人,也只有我一人而已。」
許是獨孤郗徽坐得太直,一直安順地趴在他懷中的訾槿,呼吸慢慢急促起來,臉上露出不適的神色。獨孤郗徽大驚之下,反射性地靠了回來,手不自覺地撫著訾槿的背,動作如此嫻熟,怕是這一夜都是如此過來的。果然,不一會訾槿安生了許多。
「即便是派他人去,獨孤郗徽也知道是我們的人,但以他對我的了解,定是料不hetubook.com.com到……我會為了小啞巴涉如此大險。此時我正好去看看我的小啞巴,多日不見倒是特別想她了。」西樂微微一笑,溫聲說道,仿若一個普通的女子想念自己的情郎那般甜蜜。
輕巧地勾勒出最後一筆,訾槿放下手中的器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們去看看如何。」
訾槿轉過臉來,微笑僵在嘴邊。湖色的輝光反射在獨孤郗徽近乎完美的臉上,讓他那絕世的容顏美到極盡也美到荼靡。
一陣細風吹過,獨孤郗徽似乎有點冷,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朝角欄里靠了靠,雙手環住了雙膝,將頭埋在了雙膝之間。
訾槿幾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將碗里的飯食吃得一乾二淨,扔下碗后,如逃跑一般快速地出了房門,期間未敢多看獨孤郗徽一眼。
「說。」
待西樂走後,樓爍俯下身問道:「可需我派人跟上?」
獨孤郗徽心底感受到訾槿手的溫度,豁然一笑,反手將訾槿的手包裹住,大步跟上。
獨孤郗徽雖是未看訾槿,也知道她挪遠了,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兩人各懷心思地躺在這靜寂的萬里星空下,春日的夜風似乎也不那麼冷了。
訾槿疑惑地打量著院內一排排的木槿樹,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大園中除去那一片湖上的荷花,也只有這一種植物:「不好看,為何種的滿園都是?」
「此人候在門外……」
「木槿……花……好看嗎?」訾槿漆黑的雙眸中一片迷霧。
獨孤郗徽拂袖快步而去,樓爍的寒冰般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魚落在月國之時,為人低調異常,很少有人見過她,隨你回皇城時,更是一路戴著面紗,而且……獨孤郗徽怕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西樂笑容不減,彷彿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
「木槿。」獨孤郗徽順著訾槿的目光看去,怔愣了一下,答案脫口而出。獨孤郗徽懊惱地皺了皺眉頭,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斂去。
獨孤郗徽猛地起身,怒目瞪著婦人裝扮的西樂良久,似是想到了什麼,莞爾一笑:「呵……你家主子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魚死網破。若她本人不願前來,司寇郇翔定不會逼她。既然她來了,你主子更是不敢動她。你家主子可是自小怕兄長怕得厲害,你大可不用威脅我,只要我等到我想要的人,自是會善待你家姑娘,若等不到……我也是非常期待……魚,死網破。」
那婦人輕柔將訾槿摟在懷中,坐到獨孤郗徽原先的位子上,先掏出一粒藥丸喂其吞下。
西樂臉上露出比往昔更要嫵媚的笑容:「去將那三張人皮面具取來,本……宮親自去給小啞巴治病,順便會會獨孤郗徽。」
「錦御有話……不知當不當說。」
訾槿拉住西樂的衣襟:「西樂……算了吧,燼陽公子和你並無大仇怨,莫要為此結下不解之仇。」
靜寂,窒息的靜寂。
西樂緩緩地靠回椅子上,臉上露出一絲不明的笑容:「為了哥的日後,我養了青煙五年。自魚落出現后,本以為這養了五年的棋子算是廢了,未曾想卻會用在獨孤郗徽身上,呵呵……有些事……必定是註定的。」說最後一句話時,西樂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光芒。
獨孤郗徽斂下眼眸,耳根微微泛紅,神色不知是尷尬還是惱怒:「告訴你家主子,我只是……怕她死在我這裏,並非……並非有意輕薄!」
獨孤郗徽愣愣地看著被訾槿拉住的手,本是逾越的動作,他卻一點也不感到突兀。
「燼陽公子?那日你沒聽到我叫他獨孤郗徽嗎?燼陽公子是和我沒有恩仇,但獨孤郗徽和我的仇早已解不開了,也不差你這一件。」西樂恨恨地說完,猛地轉過臉驚異地問道,「那日你沒聽到我們說話嗎?」
樓爍垂著頭回道:「小姐似是不大有精神,說胸口疼……」
訾槿的心微微痛著,莫名痛著,為何對他……總是這般地……在意憐惜?
「從此地到辰國皇城的時日,公子怕是比我等下人,算得要清楚得多,還望公子斟酌慎重。我家主子讓我給帶話給公子,若姑娘再有何閃失……魚,死網破。」西樂雖一直垂著頭,但聲音卻是鏗鏘有力。
訾槿等不到回答,忿忿轉身,心中暗罵:小氣!
訾槿明顯的躲避,讓獨孤郗徽心情異樣的煩亂。他不知自己怎麼了,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憋悶之下,帶著樓爍離開了莊園。
獨孤郗徽眼角微揚,圓圓的眸子半眯著,水光灧漣,如盛了蜜的酒窩若隱若現。他凝視和_圖_書著訾槿的笑臉,無意識地輕點著頭。
「牛郎織女和他們的孩子們,日日夜夜地哭泣,哭到聲嘶力竭,哭到肝膽俱碎,終是感動了王母。但天規難背,她也只是同意讓牛郎和孩子們留在天上,每年七月七日,讓他們相會一次。
淮陰城內,一棟普通的民宅內,西樂身著樸素的貧民男裝,神色不安地在大堂內踱來踱去,時不時地朝外張望著。
訾槿嘴角沁著賊賊的笑容,乖順地窩在西樂的肩頭,彷彿無數次向魚落撒嬌那般。訾槿終於知道撒嬌這套,不光能將魚落吃得死死的,就連陰晴不定的西樂也能頃刻間搞定,心中頓時愉悅異常。
西樂想收回手,但看訾槿蹙著眉頭,一臉疼痛的模樣,終是不忍,暗自用內力輕揉著訾槿的心口:「你放心,這仇我定會給你報。」西樂說話間猛地一用力,不小心碰到一處柔軟,似是想起了什麼,騰然鬆了手,低下頭去狠聲道,「你以為我是魚落嗎?別以為這樣,我就可以原諒你!三日後,等我來接你!」
良久后,獨孤郗徽依然未等到訾槿的答覆。他的手僵硬在臉上,眼底閃過一絲不安:「不……不好看嗎?」
婦人輕輕地撫摸著訾槿的臉,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知道你不喜歡這,你乖一點,再等上三日,我便來接你。」
那婦人一進內室,抬眼便看到方才的畫面,眸底閃過一絲殺氣,隨即溫順地斂下眼眸。
獨孤郗徽幾乎是話一落音,便走了進來,飛快地瞟了一眼睡得異常安穩的訾槿,隨即斂下眼眸,似是不甚在意地問道:「如何?」
「呵……好理由,此時是春季吧?」西樂突然看向窗外問道。
訾槿執起方才放在一旁的巴掌大的小盤子,拿起最細的毛筆,坐到獨孤郗徽身邊,將他的臉調整好,一點點的描繪著。那筆尖柔弱得仿若最細緻的羽毛,一點點地撥亂了獨孤郗徽的心湖。他注視著訾槿認真的側臉,微醉在這最美的春夜中。
「但……若皇上讓魚落再次摘下扳指,又該如何?」錦御抬了抬眼,看西樂嘴角依然含笑,繼續說道,「屬下總以為此事危險甚大,若皇上知道主子如此欺騙,定然不會原諒主子,主子還須三思。」
訾槿的臉色,白紅青紫綠交加,仿若打翻了調色盤,真真是不好精彩。她惱羞成怒地扔掉了手中的碗,如逃跑一般,快速跑出了屋子,如若加上雙手捂臉這一經典動作的話,可謂掩面淚奔之。
訾槿朝遠處挪了挪,在離獨孤郗徽三步的地方,全身放鬆地躺了下來,遙望天空。
良久后,西樂回過神來,抬手迅速地點住了訾槿的睡穴,靜靜地看了她的睡顏好一會,才輕輕地將她放平床上,掖好被子,站了起來,大聲道:「公子請進來了吧。」
獨孤郗徽洒脫地坐到身旁的椅子上,微然一笑,美目流轉,望向窗外:「既然你家主子如此在意,為何我要的人卻遲遲未到?每個人的耐心都會被磨盡的,到那時……可沒有人能保證你家姑娘的安危。」
樓爍悄然走近:「主子……小姐醒了正要用膳,您也一日不曾用膳,是否與小姐同用?」
訾槿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笑得更加燦爛,想也未想地拉起獨孤郗徽的手,朝記憶中的荷花湖跑去。
錦御上前一步道:「主子大可寬心,未等到他想要的人,他必定不敢輕舉妄動。」
錦御斂下眼幕:「昨夜,城內所有大夫幾乎全被請了去,被診治之人確是她。」
西樂玩著手上稍長的指甲,不經意地抬眼掃了錦御一眼,又看向窗外。
「胡鬧!」獨孤郗徽臉色一沉,猛地起身朝內院走去。
訾槿似是被藥丸苦到,眉頭擰到了一起,微微地輕喘著。
西樂眼神異常複雜,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訾槿的頭髮,思緒不知飛到何處。
獨孤郗徽躺在原處雙眸緊閉,嘴角上揚,那對飄忽不定的酒窩若隱若現。
獨孤郗徽似是鬆了一口氣,緩緩地躺在湖邊的草地上,仰望朗朗星空。
獨孤郗徽悠然地夾起一大塊魚肉,放進了訾槿的碗中,訾槿偷眼望去,獨孤郗徽又露出那禍國殃民的笑容。
那婦人似是看出了獨孤郗徽的為難,大胆地上前兩步,扶住了訾槿:「還請公子到外間,稍等片刻。」
「看到那條玉帶沒?那是天河,那一顆是牛郎星,這邊的是織女星,旁邊那兩顆最亮的是他們的孩子。」不知如此過了多久,訾槿突然指著遠處的星空說道。
訾槿剛剛扳回一城,心中正暗自高興,不明所以地看向獨孤https://m•hetubook•com.com郗徽的笑臉。
縱然是心有不甘萬般委曲,如今人在屋檐下,訾槿惟有恨恨地撇撇嘴,心中罵道:小人!
錦御神色凝重地閃身進屋,西樂快步迎上:「到底如何?」
西樂微微垂頭:「我家姑娘自兒時體弱非常,靠著大量珍貴藥材才得以續命,自是沒受過一絲一毫的創傷。公子那時下手,少說用了三成的功力,若放在一般人身上自是無事,但這區區三成功力卻傷了我家姑娘的內臟。還望公子記住與我家主子的約定,善待我家姑娘。」話語之間特彆強調了「我家」兩字。
不知過了多久,西樂收回了目光,輕嘆了一聲:「哥有心計,哥有琳琅才華,哥有文治武功,哥有滿腹的文章詩話、治國策略,哥有冠絕天下,睥睨天下的一切,但是……哥從來不會把這些用在她的身上,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萬一……獨孤郗徽已知道了魚落的長相,青煙又與魚落相差甚多……。」
獨孤郗徽維持原來的動作,露出一抹早知如此的笑容:「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真是沉不住氣啊。」口氣似是責怪,似是得逞。
錦御抬眼看了看西樂的臉色,猶豫地說道:「納明樓的探子遍布各地,若有人從月國放出消息,被他得知了真相……」
訾槿臉上的笑容並不真切,笑的不知所謂,笑的那般刻意,獨孤郗徽琥珀般的眼眸閃過一絲擔憂,他坐起身來,想拉起訾槿。
訾槿猛地一哆嗦,連忙把魚肉放進了嘴裏,嚼也未嚼,生生地吞了進去,不甘之餘暗暗咬牙。
「什麼?!」西樂愣愣地看向訾槿,良久后才回過神,不確定地問道,「真的?」
「會。」
獨孤郗徽怔怔地撫過臉上的桃花,琥珀般晶瑩剔透的眸仁,波光一片。他側臉看向訾槿,痴痴地問道:「好看嗎?」
一個家丁恭敬地站到門外等候著,西樂回頭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訾槿,轉身離去。
獨孤郗徽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片水霧遮住,恍惚地輕點了下頭。
訾槿悄然走近,看清靠著角欄發抖的那人,將懷中的披風輕輕地搭在他的身上。他微微抬頭,圓圓的狐狸眼中露出迷茫和一絲屬於小動物的惶惶不安。
訾槿感覺自己臉在發燒,呼吸急促,連忙垂下眼去,扒飯扒飯再扒飯。
春末的夜晚薄涼得讓人寂寥,獨孤郗徽抱著雙膝坐在湖邊的草叢中,望著湖中的荷葉,滿眸的嚮往與期待。他嘴角泛起一絲飄忽的笑容,眼眸是一片迷離的水霧,遠遠看去仿如迷路人間的仙人。
「嗯。」
訾槿傻傻地抬起腦袋,獃滯地看著獨孤郗徽遮掩不住的笑臉,臉色由白轉紅,由紅轉青,雖是慢半拍,也反應過來了,自己被耍了!她惱怒地盯著獨孤郗徽,臉憋得通紅。
「姑娘呼吸不穩痛苦異常,一看便知傷在胸口。男女授受不親,公子如此待我家姑娘,若是被我家主子知道了……」婦人故意將話說了一半,抬眼看向獨孤郗徽的神色。
獨孤郗徽並未回頭:「不了,下去吧。」
訾槿抬了抬眼皮,看到獨孤郗徽一臉陰沉地坐到自己的身邊,立即拿起手邊的箸,快速地搖了搖頭,佯裝忙碌地扒著碗中的白飯。
樓爍依言打開瓶子,回道:「三粒。」
獨孤郗徽坐在原處,望著訾槿安逸的睡顏:「不必管她了,看看瓶中有幾顆藥丸。」
訾槿大為惱怒,夾起獨孤郗徽碗中的青菜,不依不饒地放在獨孤郗徽的嘴邊。獨孤郗徽愣了一下后,不甚情願地張開嘴,將菜含在口中,皺著眉頭一點點地嚼著。
進膳時分,訾槿皺著眉坐到桌前,她眼底有明顯的一片青黑,抬眸見獨孤郗徽嘴角含笑地走了進來,慌忙垂下眼去裝作未見到。
獨孤郗徽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惱怒,目光閃爍看向一邊:「當初買宅子時便是這般模樣。」
靜靜的湖面上錯落著各種姿態的荷葉,月色的華光靜靜地灑在湖面上,繚繞出層層的光輝。訾槿雖不知這片荷花湖的名字,但是心底覺得今日的湖色卻是更美了。她拉過獨孤郗徽,兩人俯身對著水面。
「傳說,每年的七月七日,若是人們在葡萄架下葡萄藤中靜心聆聽,隱約能聽到仙樂奏鳴和織女和牛郎情話。」
獨孤郗徽凝視著訾槿的背影,心底泛起莫名的恐慌。直至訾槿消失在夜幕中,他才緩緩地轉回臉,如方才那般躺了下來,只是臉上少了那一抹溫馨的笑容。
婦人輕輕地捂住了訾槿的嘴巴,眸中閃過一絲喜悅:「醒了。」
獨孤郗徽https://www.hetubook•com•com嘴角揚起一抹勝利的笑容,眼眸柔和,酒窩微顯,心情愉悅地用膳之。
次日一早,樓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讓下人將二人的膳食都上在訾槿的園內。獨孤郗徽得知后,倒是未責怪。
「喂!你這破湖叫什麼名字?」訾槿去而復返,站在遠處掐著腰吆喝道。
「牛郎自幼父母雙亡,只留他一棟草房和一頭老牛……一日,在碧蓮湖邊與偷下凡間的織女一見鍾情……兩人成親后,男耕女織相親相愛。……不想卻被王母得知后,發下了雷霆之怒,派天兵天要將織女押回了天庭。牛郎見愛妻被掠,自是驚怒交加,抱著兩個孩兒,手持織女的神簪追了過去。王母適時地駕雲而至,她拔下自己頭上的神簪,輕輕地往牛郎與織女的中間一劃。霎時間,一條天河波濤滾滾地橫在了織女和牛郎之間,從此後再無法橫越了。
獨孤郗徽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個勾魂奪魄的淡笑。
獨孤郗徽微微側臉,蹙眉問道:「她也不吃嗎?」
獨孤郗徽被訾槿吃得死死的,心中自是不甘。他吞了那根青菜后,直勾勾地盯著訾槿。訾槿被那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抬眸察看,正好對上獨孤郗徽琥珀色仿如小狐狸那般無辜的眸子,頓時暈眩不已。
「青煙還有幾日能到?」西樂綳下臉冷聲問道。
獨孤郗徽不曾動桌上的飯菜,非常慢地吃著碗中的白飯,時不時地抬眸看向訾槿,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那絲不安雖是一閃而過,但並未逃過訾槿的眼,她歪頭一笑:「好看,很好看。」
西樂垂下眼幕,不再辯駁,從懷中掏出一個普通的小瓷瓶,恭敬地雙手奉上:「每日一粒給我家姑娘服下,小婦人先行告辭了。」
「我家鄉有個千古流傳的故事,你要不要聽?」訾槿側過臉,看向獨孤郗徽。
獨孤郗徽眸中的迷霧更深了,他的嘴角勾起一絲近似恍惚的微笑。
訾槿努力地點了點頭,然後仔細地觀察著西樂陰鬱異常的臉色。
「公子放心,來時我家主子有交待,姑娘若有萬一,我也不必回去了。」婦人雖一直低著頭,但態度卻不卑不亢。
「最多三日。」
「小婦人知道了。」婦人扶住,不回頭地道。
錦御猛地抬頭,驚異地望向西樂。
「可有人看出她的傷勢?」良久后,西樂重新抬起頭問道。
「娘子……」微風擦過木槿樹,發出沙沙的聲音,不知是誰……嘆息了一聲。
「獨孤郗徽自幼身染痼疾,春季最尤兇險,其他三季都不敢飲酒,又怎會在春季,又怎會在這重要時刻,又怎會在這淮陰城內飲酒?怕是他看出了她的傷勢故意為之。呵……獨孤郗徽……自幼最能看出我心思的便是他,怕是……那日他早已看出她對我的重要,這飲酒之事也是他故意想讓我知道吧。」西樂低下頭去,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給錦御聽。
訾槿望著天空,歪著頭突然「噗哧」笑出了聲音:「哈哈……你多想了,我並非為了討好了你……也不是為了放了你才說出,做出這般討好你的事,我知道……無論如何西樂總是會帶我回去的……我只是……我只是感覺……罷了不說了……哈哈哈……哈哈……」許是笑得不夠舒暢,訾槿乾脆賴在草地上抱著肚子打起滾來。
獨孤郗徽側著臉,寬大的賽雪衣袍領子里露出纖細雪白的頸子。晚風將他的頭髮吹得略顯凌亂,多了一份唯美的氣息卻顯得更加的寂寥。他的睫毛長長地垂下來,蓋住了琥珀般晶瑩的眼眸,月光將他的臉色襯得慘白慘白,臉上那處已脫了繭的傷痕更顯得粉|嫩。他孤單的身影,彷彿易碎的水晶,似乎稍稍地碰上一下,便會支離破碎。
訾槿感覺自己的眼眶熱熱的,心口疼得不知該如何呼吸,一片片的冰冷。她想對他笑笑,可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她想摸摸他臉上的傷痕,問問他還疼不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訾槿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她輕輕地起身,悄悄地離去,不敢回頭多看一眼。
「我……那日被他打傷后……耳朵一直疼一直疼,你們的對話半點也沒聽到。」訾槿低下頭去,不敢看向西樂,怕慘了西樂那陰晴不定的脾氣。
訾槿微笑著給獨孤郗徽系好披風:「冷也不知道說。」語氣之中有一絲責怪和一絲縱容。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此時的口氣是那樣的親昵和自然。
良久后,訾槿察覺出異常抬眸望去,正好對上獨孤郗徽那抹得逞的笑容,咬牙心道:獨孤郗徽這卑鄙之徒,居然又對無知少女!使美人計!你虧不虧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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