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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訾槿乾笑了兩聲，「不是小白、不是小白，是公子，公子可有事？」

少年墨玉般的眸子，為難地盯著手中的魚兒，不知該從何下口。他學著訾槿的模樣，輕輕地在邊上咬了一小口：「呃……燙。」

小白伸手握住訾槿的手，回眸淺然一笑：「偷偷，回去。」

少年怯怯地接過焦黑的魚兒，看了一眼睜開眼的訾槿，羞澀地淡笑了一下。

小白又朝裏面靠了靠，拍了拍身旁的空地，看向訾槿，溫潤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縫：「一起，來。」

小白悄然地垂下眼眸，羽扇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你怕，麻煩，不喜歡，可是我……」

訾槿不敢說話，一點點地將魚肉送到那少年的嘴裏，生怕一說話便打碎了這如水月鏡花般的夢境。

黑暗中，小白眸中全是笑意，他悄然地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訾槿的手掌。訾槿一驚迅速地鬆開了手，驚異地看著小白。

小白「呵呵」地笑出了聲，也不生氣也不喊疼。他抬起那隻與訾槿緊握的手，煞有其事地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拍了拍。

「那公子休息吧。」門外，傳來曉仆遠去的腳步聲。

自從訾槿醒來沒兩日，西樂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日日按時按點地來未央宮與訾槿同進午膳。若心情好或比較閑暇，他的晚膳一般也用在未央宮。這本是沒什麼，關鍵在於他是個徹徹底底的素食動物。若光午膳也就算了，可他只是偶爾在未央宮吃晚膳，但是從那日起日日的晚膳也是一桌子素菜。曉僕從容地一笑：怕王爺臨時起意來未央宮用膳，所以早做準備。

「很疼。」

黑暗中，小白瞬間轉顏一笑，芳華四射，艷光四射，仿若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顆明珠，光彩照人。他伸手拉好兩人的被子，乖順地將頭靠在訾槿的肩窩，將訾槿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中，緩緩地閉上眼眸：「你，叫什麼？」

腦袋直接轉到一邊，繼續吃魚。

「小白？」少年墨玉般的眸子滿滿的疑惑。

訾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輕輕地碰了碰那小水泡。少年一個瑟縮，倒是沒有躲開。在湖邊吹了那麼長的時間，訾槿的手是冰涼的。除了剛碰時有點疼，慢慢地少年感覺到舒服，便微和圖書微地伸出脖子，將唇更靠近了訾槿的手。

訾槿更為抑鬱的是西樂吃飯時的態度，訾槿夾菜的時候他會死死地盯住訾槿，彷彿夾的是他的肉一樣。訾槿每夾一次菜，他的臉色便會陰沉一分。一頓飯下來，西樂那張絕世的容顏能比鍋貼還要黑上三分，時不時地不陰不陽地來上一句：聽說你曾讓獨孤郗徽吃青菜，獨孤郗徽是不是比本王待你好？獨孤郗徽的小水塘，有沒有本王的未央湖好看？

當解到第三個的時候，訾槿感到胸口一片冰冷，激靈一下，一把攥住了領子，朝後退了一步，驚問道：「干……幹什麼！」

訾槿吞了吞口水，認命地挑下魚刺，一點點地喂著少年。

訾槿連忙轉過臉去，泄憤地咬著手中的魚兒：美人計！美人計！又是美人計！連個白痴都能對自己使美人計！失敗！

「你，幫我。」小白像上次那般支起雙手，閉目站在原地。

少年微微地張嘴，抬眸淺笑，含住了那塊魚肉，咀嚼著。慢慢地他的眼眯成了一條縫，臉上露出招牌的淺笑：「好，還要。」

小白單手悄然地關好門，握著訾槿的手一路走到床邊。他放開了握住訾槿的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來，笨拙地解著訾槿的領扣。

其實在和西樂的日子里也並非只是壓迫，自己雖然怕他，但是卻從不會在他面前偽裝半分。像那時，雖從來不和任何人說話，卻願意對他開口一樣。和西樂來到此地，雖然和那時一樣失了自由，甚至被人孤立，但是生活也比那時暢快得多了，不必擔心、不必猜測、不必偽裝、不必隱藏。當然，若能穿回女裝，自由出入宮門，那生活卻是更完美了。

訾槿大怒！居然被個白痴給輕薄了！簡直是沒有天理了！訾槿深吸了口氣，狠狠地捏住小白的臉頰，使勁地掐了又掐。

訾槿突然有種欺負小孩子的負罪感：「不是，我被你嚇到了。」

訾槿心中拚命地喊著：無視他，無視他，完全無視他，可當餘光再次看到少年嚶嚶含淚的模樣，卻怎麼也狠不下心來。她認命地轉過臉來，看了看少年被燙紅的下唇，心底居然冒出一絲內疚來。她拉起少年的手，兩人坐到亭欄上www.hetubook.com.com，藉著月光察看少年唇上的傷。只見那少年粉|嫩的下唇上已有點紅腫，上面還有個小小的水泡。

訾槿垂下頭起，無聲地嘆息著，如斗敗的公雞一般，轉過頭來，從手中的烤魚中找了一小快沒有刺的魚肉，送到了少年的嘴邊。

「湖裡抓的。」

訾槿愣愣地看著少年，無意識地張開嘴，吃下少年手中的魚肉。

「訾……」，「公子？回來了？」門外傳來了曉仆的詢問聲。

訾槿轉臉不語，繼續吃著。

「烤魚。」正在沉思中的訾槿，頭也不抬，回道。

少年的眸子瞬間恢復了清明，那雙墨玉色的眸子，飽含委曲地盯著吃魚的訾槿：「疼。」

黑暗中，小白墨玉般的眸子里蕩漾著層層喜悅的漣漪。他乖順的將臉放在訾槿的肩頭磨蹭了兩下，再次輕笑出聲。

月光下，少年的銀髮與白衣隨風飛舞著，宛如誤入凡塵的仙人一般。他懦懦地站在原處，微微地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你，不喜歡……」

小白微微睜開眼眸，輕然淺笑：「我喜歡你，幫我。」

訾槿想了好一會，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我是不喜歡幫別人脫衣服，不是不喜歡自己脫衣服，你地明白？」

來來來！來你個死人腦袋！你當我是你家的狗嗎？！

「小白，好聽，可叫。」月光下，少年輕輕地笑著，嘴角揚起，眸光流轉，美得飄忽。

訾槿只顧烤魚，少年默默看著，月光下的流然亭美得讓人心曠神怡，像冬日里一杯溢滿香甜的蜜茶，溫馨得讓人落淚。

少年有點無措地看著訾槿，嘴唇蠕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的眼眶微微地紅了，晶瑩的淚水在眸中打轉：「很疼。」

「何物？」

「你……不喜歡，嗎？」少年垂下頭去，糾攪著自己的衣擺。

月光下那恍如仙人一般的淺笑，讓訾槿恍惚不已。她毫無意識地被小白拉著，一步步地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未央宮，走進了自己的寢宮，一路下來沒遇到半點的波瀾。

「嗯，回來了，睡下了。」訾槿反射性地捂住了小白的嘴，連忙回道。

少年瑩粉的嘴唇輕輕地蠕動著：「我，晚膳，未用。」

訾槿被少年一動不和_圖_書動地眸光，盯得心底發毛，終是未沉住氣，打破了僵局：「小白到底有什麼事啊？」

訾槿連忙低下頭去，目不斜視地烤魚烤魚再烤魚。待到魚兒都已焦黑一片，她方才拿起來，狠狠地咬了一口，燙得呲牙咧嘴。

小白慢慢地垂下了眼眸，斂去了那華美的笑容，如羽扇的睫毛輕輕顫動著：「你，不高興了。你不喜歡，我知道。」

「我，也是。」少年抬起頭來，沁著笑看向訾槿，卻發現訾槿眼中只有那烤著焦黑一片的魚兒，眼底劃過失落。

昏黃的燈光下，那孤單的身影彷彿被人拋棄路邊的小動物，在寒風中顫抖著，只是想吸取一點點屬於關懷的溫暖。

月光下的未央湖，如一面銀鏡般鑲嵌在天地之間，四處暗香浮動。遠處大片大片的荷葉搖曳出各種的身影，錯落湖中。

少年摸著被燙紅的唇，眸中含淚地看向只顧吃魚的訾槿：「燙，疼。」

這句話說完，訾槿差點沒暴走，她家王爺是人，別人就不是人了？從西樂開始了未央宮用膳生涯，訾槿開始了徹徹底底的兔子生涯。她也曾放下不能擋餓的自尊，私下來求過曉仆。曉仆淡淡的一句話便將她打發了：王爺見任何葷菜，便吃不下飯去。

訾槿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眼淚都快出來。她迅速地上前，放下床帳，吹息了宮燈，躺進了床中。

「哪來的？」

「吃的？」

少年一口口地吃著，那滿足的模樣能人心底掐出水來。他吃著訾槿遞過的魚兒，學著訾槿的模樣剝著手中那魚兒的刺，撕了一小塊，遞到訾槿的嘴邊：「你吃。」

月光下，那少年略帶委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訾槿，彷彿一朵需要人精心呵護的白蓮。那模樣如此的無助，滿是控訴。

你說這到底算是誰睡了誰？雖然這傢伙看起來是個白痴，但對看人臉色卻是出奇的敏感。你若是不高興時，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個裝可憐那個裝無辜啊。你若是隨著他，他立即就蹬鼻子上臉了。這萬一明早起來，他讓自己負責，自己豈不是比竇娥還冤？

只一會的功夫，兩人已經將四條魚全部吃完了。少年羽扇一般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墨玉般的眼眸蕩漾著層層漣漪，ｈeｔuｂooｋ•ｃoｍ.ｃoｍ他側臉靠在訾槿的肩頭：「前幾日想你，睡得，不好。」

訾槿如觸電一般，快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把抓起放在身邊的魚，大口大口咬著。

月光下，銀髮隨風輕揚著，少年歪頭淺笑：「我，以前不喜歡，吃。現在，不難吃。」

只是連訾槿自己也不明白，獨孤郗徽明明是一個外人，那時自己不但一點也不怕他，甚至還想同他親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打心裏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雖然「金玉滿樓」事件后，訾槿徹底明白這第六感是半分也信不得，可現在訾槿想來，若再重來一次，自己也不會怕獨孤郗徽半分。

「呃……噢，喜歡喜歡喜歡啊。」訾槿吸著口水，不甚在意地應付著少年。

月光下，訾槿如著了魔一般，一遍遍地撫著少年的唇。少年的眸光慢慢地已是矇矓一片，眼底聚集了大片大片的水霧，他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反倒是西樂，從他開始接近的第一天，訾槿的內心對他就有所防備，而且半分也親近不起來。別說是對自己發脾氣了，就是他對自己撒嬌，也能嚇得自己哆嗦了又哆嗦。他那雙桃花眼一盯著自己，自己就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雖是在一起這些年，卻半分也不敢親近。但是他卻從不會傷害自己，可見人的第六感錯得多麼離譜。

少年抬眸淺笑，抬眸間露出了三分羞澀：「我來，看你。」

「呃……公，公子是不是該回去了。」訾槿看了一眼，高陞的月牙，小聲地問道。

「你身上的味道，好聞，熟悉。」褪去長袍的小白淺然地笑著，嘴抿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躺到床上抱住被子，小聲地說道。

此話一出，訾槿頓時不敢再多夾一次菜，垂眸不語，悶頭扒飯扒飯再扒飯，生怕西樂來個秋後算帳。那份老實的模樣，連訾槿自己都不禁要唾棄自己。

訾槿本很少吃魚，更是不願自己抓魚來吃。若非萬不得已，誰會在月黑風高的夜裡，跑到未央湖邊捉魚吃？

訾槿看了看架子上還剩的三條魚，心中一陣肉疼。本打算裝聽不見，當餘光看向少年時，卻又不得不改變了主意。

小白抬起眼眸淺笑，溫潤的眼底一片喜悅：「不怕，同你睡。」

夜，溫柔得能掐出水來www.hetubook.com.com……

「你不廢話嗎？不吃烤它作什麼？」訾槿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抬眸看向聲源，「你！你！你！……怎麼又是你！」

「我，餓了。」少年伸手拉住訾槿的衣襟，輕輕地搖了一下，淚眼婆緲地凝視著訾槿，緊緊抿著微微泛紅的嘴唇，從喉間發出哽咽地哭泣聲。

這是理由嗎？這是什麼理由？當初訾槿與西樂在路上的時候，雖是從未注意過西樂是吃素的，但是好歹一起吃飯的時候總有幾個葷菜，從沒有光吃過蘿蔔青菜和豆腐。從訾槿來時便感到曉仆對自己的極度不友善，一眼便可看出來這絕對是公報私仇。

少年抬起臉來，溫潤的眸子默默地凝視著訾槿良久：「小白。」

流然亭上，訾槿一邊流著口水，一邊翻弄著烤架上的微黃的魚。

「不是不是，我不是怕你麻煩，也不是不喜歡你。你看都那麼晚了，我怕你回不去了。」訾槿慌忙地打斷了小白的話，解釋的話不經思索脫口而出。

「同同同同……我睡？！」訾槿看著說這話的人，彷彿在說吃飯吧，喝水吧，睡覺吧，好像和一個生人睡覺，平常的已成了日常生活的一種。

「你不是學了嗎？」訾槿無奈地問道。

「疼。」少年紅唇半張，眸中飽含委曲地看向訾槿。

小白墨玉般的眸子忽閃忽閃地看著訾槿，慢慢地低下頭去，小聲道：「你不喜歡，我學了，我幫你。」

「噢。」訾槿自顧自地翻烤著手中的魚，對少年的話不似感興趣。

訾槿疑惑地想了一會，才知道少年說的什麼：「噢，那個……小白，天色已不早了，你是不是該回去了？」

訾槿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從未碰到白痴得吃東西能把嘴唇燙傷：「你舔舔。」

本來掐死他也不解氣的訾槿，瞬間像被人戳破的氣球一般徹底地泄了氣。她忿忿地收回手，不再理會小白。

身著裡衣的訾槿籌措地站在原地，去躺也不是，不去躺也不是。

「小紫，真好聞。」小白又朝訾槿的肩窩內扎了扎，呢喃了一句。

訾槿的心隨著那個笑容狂跳了一下，迅速地低下頭去，認命地伸出手來，顫巍巍地解著小白的衣扣。

訾槿伸手拿起其中一隻魚，閉上眼，快速遞了過去，彷彿生怕自己會在下一秒就會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