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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種，該是近期的，名曰月蝕，此葯並不威脅性命……每十五日發作一次，若無暫時的解藥，人便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喜寶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說道。

喜寶退到了老嫗的身後，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那時你是個人！如今你卻是條狗！連奴才兩個字都不配！」訾槿怒視喜寶厲聲道。

老嫗目光炯炯，目視著窗外，恨聲說道：「婆婆若恢復不了這納藍江山……自是不能讓那些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安穩了，寧願親手毀了它！」

訾槿冷著臉，看也未看喜寶一眼：「還有別的嗎？若無其他事，訾槿便先告辭了。」

訾槿漆黑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你到底想怎樣？！」

「可我並不想報仇……我只是想過點普通的日子……爹爹也曾為自己犯下的催終身後悔……爹爹吃了那麼的苦，也不過是要求一個人的原諒……他曾經放棄了那麼多那麼多……還有什麼好恨的呢？……也許他們和爹爹一樣都是有苦衷的。」訾槿眸光閃爍，眼中隱隱有淚光，身上那凌人的氣勢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嫗微微一笑，慈祥地摸著訾槿的頭說道：「好槿兒……婆婆必定將你所受的委曲一一討回，讓他們也嘗嘗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滋味。」

訾槿愣愣地望著畫上的女子，不知為何，心中卻溢滿了酸澀。那畫中女子手持書卷，眺望遠處，那悲傷的模樣卻人望之心碎，她分明在說：得到了天下又如何？

「婆婆把訾槿當成三歲的孩童嗎？」

訾槿猛然轉身，眸中全是防備：「甘心與否，與你何干？」

「那婆婆便保你活不過十日，且是死得凄慘異常。」老嫗柔聲說道。

老嫗心有成竹地一笑。隨著不輕不重的腳步聲，走進了一位身著寶藍色衣袍的男子，光線下黑中泛紅的長發，一雙攝人心魄的翡翠色眼眸，通靈如水晶，迷離像夜色。

訾槿猛地站起身來，臉色又更冷了幾分：「我說了你認錯人了，什麼前朝舊事、什麼今生前生！我一概不管，我現在可以過以前想過的生活，我什麼都沒有！什麼也不想要了！你莫要和圖書再苦苦相逼，否則便莫怪訾槿不顧婆婆的救命之恩了！」

今日的訾槿身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包袱，她依然站在亭內，像往日那般望著遠處的新墳不願靠近。她漸漸紅了眼眶：「爹爹，我要走了。也許……以後都不會回來……」

訾槿眸中一片冷冽：「想來這月蝕該是喜寶的功勞吧？」

訾槿一驚，眯著眼打量著這男子，除去那詭異的翡翠色的眼眸，這個分明便是跟隨自己四年的喜寶：「呵……看來，哪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老嫗見訾槿鬆了口，眼中的笑意加深。她緩緩地走到訾槿面前，撫摸著訾槿的長發：「他們沒有錯，那你呢？你有什麼錯呢？你忘記了嗎？你對魚落信任無比，她不但日日給你下毒，更搶走你心愛的人。若非訾將軍捨命將你護在懷中，你焉有命在？你可知道訾將軍的右手為何寸寸骨折？……那時我發現你二人之時，訾將軍將你緊緊地護在懷中，怎麼也拉扯不開，若非將他的手骨一寸寸地捏斷，怕是到死他也不會放開你。

老嫗見訾槿真的動了怒，緩慢地伸出手去拉住訾槿，坐到一邊的座椅之上，細細打理著訾槿額前的亂髮：「我知道這些年，你受了很多很多苦，我……本不想如此……但若不讓你吃點苦頭，你又怎能看到……你去后，你的江山是如何……被他們瓜分得一乾二淨？如今你都看到了，什麼山盟海誓、什麼愛恨糾葛、什麼痴怨纏綿、終是抵不過這萬里的河山！」

訾槿考慮了片刻，隨即跟上了老嫗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不知走了多久，老嫗將訾槿帶進了谷內最高建築的門外，輕輕地推開了門。

「報仇？訾槿並不想報仇，他們和婆婆一樣，也只是執著前塵的可憐人罷了。訾槿若就此消失，什麼前塵舊事也就隨風湮滅了。更何況，他們個個位高權重，憑訾槿一己之力，根本無從下手……」

「你為一己之私！……便要這天下的百姓受盡磨難。」訾槿眯著眼說道。

「什麼叫奪我納藍江山……訾槿乃月國英遠王第三女，並非什麼納藍族人！」訾槿目視老嫗，聲和圖書音之中，不帶半點溫度。

老嫗微微抬手，喜寶上前一步，從腰中拿出一塊虎符：「這是從將軍王訾吟風身上得到的，這塊兵符能號令月國三分之二的兵力。」

老嫗眼角含笑：「你既然不承認自己是納藍家的人，婆婆留你也沒什麼用處了，就算沒了你，婆婆照樣能統一納藍家的江山，只是稍稍的費點心力罷了。」

「呵……納藍族人天性薄涼，怎就出了你這個多情的種子。百姓如何？天下如何？是誰的就該還給誰！這些不是你能所左右的，如今你只要想清楚，選擇好。」

喜寶愣愣地看著訾槿，良久后眼底滿滿的怨毒：「主子按一下胸下第二肋。」

納藍南族從太祖女帝統一天下，直至今日已是五百余年，納藍開世以來曾有人寓言「帝女轉世厚澤蒼生，納藍基業壽與天齊。帝女再現風雲變色，神之遺族隨風湮滅。」後世記載，當時太祖女帝聽到此話后微微而笑，道：緣來緣去，終有因果。

「你甘心嗎？」老嫗站在訾槿的身後，冷聲問道。

訾槿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悠然品茗的老嫗：「別人許是不知道，喜寶自四年前便一直跟隨於我，想來該是知道，我自幼習毒，這小小的月蝕，我未必會把它放在眼中。」

「你須知道，訾將軍雖已身中陰毒，但若要好好壓制，許還能活上幾年。你一定要牢牢地記住，是誰將你推落山崖，是誰在山崖之上見死不救，才讓訾將軍早早地離開人世？

訾槿站在原地看著那狼狽為奸的主僕二人，良久后，莞爾一笑，踱步走到老嫗的對面，端正地坐了下來：「婆婆想讓我做什麼，不妨礙直說。」

「就算能號令月國三分之二兵力又能如何？」訾槿面色一冷，輕哼道。

訾槿眯著眼看了老嫗一會，含笑地搖了搖頭：「訾槿以為婆婆不會也不敢，婆婆一心想恢復納藍江山，必定將所有的希望都已寄托在訾槿身上，若訾槿死了……婆婆還有何籌碼？」

「數百年來，納藍南族雖世代一脈單傳，但卻有嗣必子，直到你的出生……那年白槿花繁盛至極，一陣微風撫過便見那粉和圖書色的花瓣迎風飛揚，似是下起了花雨一般，但朝廷之中卻一片人心惶惶，大臣們對帝女傳說眾說紛紜，紛紛勸說皇上為了社稷也要再誕下龍子，均被駁回……只是誰也不曾想，納藍南族的祖業竟真的毀於你手……都怪我……都怪我……沒有看好你……槿兒……這些年你受苦了……」老嫗緊緊地拉著訾槿的手，看著眼前的畫像，眼眶通紅。

訾槿每日每日地呆站在訾吟風最後滯留的亭子內，遠眺對面的梅林。不知何時，梅林正中的空地上多了一處新墳。

老嫗猛地抬起頭來，又紅了眼眶，似是有話要說，終是咽下，就那麼默默地看著訾槿，良久后，方再開口道：「婆婆雖然老了，但還不糊塗，是否認錯人了，婆婆心裏自是明白！」

寶羡立即正襟站了起來，為難地看了訾槿一眼：「主子被長期下的葯共三種，第一種便是魚落給主子長期吃的抑生散；第二種該是在辰國時被人下了寐魂惜魄，惜魄雖能保住主子的性命，但若同寐魂同時用的話，只怕那人會瘋癲致狂，更甚者四覺全失，生不如死……相傳寐魂最大的作用是奪取魂魄，想來那人卻不想害主子性命，所以將萬金不換的惜魄提前給主子服下了……只是那人卻不知主子自小身體贏弱，訾將軍不知用了多少名貴藥材，才保得主子性命……那時魚落雖日日喂主子吃抑生散，但是那日日的藥材卻是大量名貴的補藥……若喜寶看得不錯的話，主子此時已沒了味覺，而且聽覺也已出現了問題……」

「你！……做了什麼？」訾槿拽住老嫗的手，硬聲說道。

老嫗微微一笑：「槿兒真是越來越像以前了……」

老嫗的笑容異樣的慈祥：「好，不說以前，如今婆婆給你個報仇的機會。你只需一切聽從憑婆婆的安排，你以前所受之屈辱，婆婆全部給你討回來。」

老嫗淡淡地斂去了笑容，平靜地坐在椅子上：「說說吧，你主子身上都被下了什麼？」

訾槿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按了一下喜寶所說的地方，霎時白了臉，死死地咬住唇才沒有疼叫出聲，眸中怒火漫延：ｈeｔuboｏｋ•ｃｏm.ｃom「你們到底想如何！」

上完香后，老嫗拉起了訾槿走到了一邊，抬眼便看到一幅幅的年輕男子的畫像，按順序排列在女子的畫像的兩邊。男子們每個都異常年輕，最大不過三十，每人都可堪稱世間絕色。

這畫像雖然和自己在納藍家廟中見的女子較為相似，但是上面的人卻不是一個人。納藍家廟的女子沒有這女子的嬌媚，這畫中的女子也少了帝王的霸氣，而且這女子的髮絲卻是少見的棕紅色。

老嫗冷笑一聲：「你想過自己的生活？那也要有命去過才是！」

老嫗將訾槿拉到蒲團前，示意訾槿跪在正中。訾槿本不願意，但又不想和老嫗多作糾纏，心有不甘地跪了下來。

老嫗微笑地轉過頭來：「你莫要疑惑，她並非以前的你。她乃耀辰國開國第一代君主——納藍流霜。」

老嫗拿起茶盞搖了搖頭：「如此城府，卻是相差甚遠。」

喜寶抬眸看了訾槿一眼：「主子曾說過，喜寶並非生下了便是奴才，喜寶和所有人一樣……」

「還有那個西樂長公主，你對她千依百順，他不但騙了你四年，更是將你騙去了辰國。為了給他那痴傻的哥哥治病，不惜喂你吃了惜魄寐魂，日日抽取你的鮮血。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不是拜那司寇兩兄弟所賜。

訾槿猛然甩開了老嫗的手：「我想婆婆是認錯人了！我並非你說的那人！我父乃月國英遠王訾吟風，我並非你口中的槿兒，還望婆婆莫要為難訾槿。」

訾槿蹙眉看著那畫像，雖說是第一次見這畫像，卻一點也不陌生，似是很久之前就見過一樣：「你想要做什麼，不妨直說。」

「你對那獨孤郗徽一心憐惜，他卻對你處處虐待，後來不惜用你的性命換取一個不認識的人，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你這個！……吃裡爬外的狗奴才！」訾槿猛然轉過臉，目光如毒刃一般射向喜寶。

「難道你不想報仇嗎？」老嫗眸含精光，輕聲問道。

「喜寶也是為主子著想。」喜寶垂著頭懦懦地說道。

訾槿佯裝驚訝地說道：「噢？那訾槿能有什麼好處？」

「什麼以前現在！我就和*圖*書是我！不是以前也不是現在，說！你們怎麼才肯給我解藥！」訾槿怒聲喝道。

「你在月國被囚禁四年雖是失了自由，但是並沒有人真的要傷害你。你想想自從你出來以後，又有誰曾真心待你？你對那司寇郇翔死心塌地一心一意，他呢？他又是怎麼對你的？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還是不想記得？想要逃避？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恨嗎？真的一點都不恨嗎？！」

老嫗慢慢地拿起三炷香點上后，遞給了訾槿：「你已數年未歸，先給祖先報個平安，我再同你慢慢說來。」

訾槿緊盯著老嫗的臉：「你到底是誰？」

「你甘願就此消失嗎？你以前一心一意地對待他們，他們又是如何對你的？當初他們又是如何處心積慮地奪你納藍江山的……」

訾槿冷笑一聲：「我若不依婆婆呢？」

訾槿眼眶通紅，死死地垂著頭，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隱隱發抖。良久后，她抬起頭看向老嫗，眸中的狠厲一閃而過：「婆婆說該怎麼做？」

老嫗放下手中的茶盞，嘴角難掩的笑意：「婆婆要你，做婆婆的孫女。」

訾槿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不是三種嗎？還有一種葯呢？」

「你先隨我去個地方，再決定要不要走。」老嫗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轉身朝長廊走去。

只見男子踱步到訾槿面前，撩起衣擺施了個宮禮：「喜寶給主子請安。」

老嫗看著訾槿，露出慈祥的笑容：「婆婆看出來了，你雖是記起了訾吟風的全部，卻還沒有想起其他人。你若全記得便不會如此的慈善了，他們欠你和納藍家的太多太多了，婆婆定會給你一一討回來。」

喜寶將頭垂得更低：「喜寶五歲習毒，師從毒仙木然子……在太平軒時，主子那時所習的毒典，均是出自喜寶之手。」

入眼的便是一張巨幅的女子畫像，畫中女子手握書卷迎風而立，棕紅色的髮絲披瀉下來，更襯得肌膚如雪，柳眉緊蹙，長長的睫毛，細長的丹鳳眼，眼尾上翹，小巧的鼻樑，緊抿的嘴唇，明黃色的衣襟隨風而起，似是要飛升九天的模樣，但女子眉宇之間流露的慘淡的悲傷卻是讓她落入了這塵世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