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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槿如畫

作者:張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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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花開花落總有時(一)

第091章 花開花落總有時(一)

安樂的手死死地攥住司寇郇翔的衣角,渾身止不住地哆嗦,臉色越發的慘白:「你如今有了她……便覺得這江山和我與你已是累贅了……是嗎?哥……你知不知道……你好狠的心,明明你才是司寇家的長子,明明這江山是你的責任,明明小啞巴她是我先……哥……你真忍心如此待我嗎?真忍心這樣待我嗎?司寇家……司寇家如今也只剩下咱們兩個,你真的狠心拋下我嗎?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安樂王微微一愣,隨即接過那荷包,細細地摩擦著上面的繡花,又看了看裏面的碎銀,隨即毫不客氣地掛在了自己的身上,:「呵呵……連繡花都學會了嗎?……這模樣倒還不難看,正好配得上本王這身雪衣。」
安樂王連眼都未抬一下,緩緩地走下水中,一點點地極為仔細地洗著全身和長發,待到一切弄好,上了岸換上了嶄新的衣袍。
安樂王猛然睜開雙眸,不著痕迹地看了一眼樹林深處,轉過臉看著錦御大聲道:「遠處的溪水可還清澈?」
「呵呵……」安樂王似乎對這樣的回答頗為滿意,低低地笑出了聲音,神經近似恍惚,「錦御……你知道嗎?她第一次見我便將我視為天人……美女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不知心恨誰……錦御她那時不怕我……你,知道嗎?」
「走了……」安樂王一點點地垂下眼眸,周身的光芒與凌厲一點點地散去,彷彿瞬間被抽去了所有生機的垂死之人。他一步步地走到水邊蹲下身去,凝視著溪水良久,開始細細地洗著手上的鮮血。
安樂王聽罷此話,眸中閃過急切的光芒,急忙轉過身去,努力地擦拭著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怎知越急切越是擦不幹凈。他不想讓訾槿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不願看見訾槿那滿是譏諷的笑意,更不願聽見訾槿那滿是調侃和諷刺的話語,越急切胸口越是疼得厲害。一口氣沒提上來,安樂王不斷地咳起來,鮮血越咳越多。
安樂王仿若沒聽到錦御的話一般,一點點地、細細地洗去手上臉上的血跡,臉色蒼白得厲害。他緩緩地站起身來解去身上的外袍和裡衣。
司寇郇翔緩緩地斂下了眼眸,輕輕地拍了拍安樂王安撫道:「樂兒莫要亂想了,現在只需好好養病。這會雖是難受了些,但待過了今晚你便會大好,先睡會吧。」
訾槿將臉狠狠地扎進水中,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陣,又熱又餓,會不會中暑啊?
安樂王緩緩放下捂住腰間的手,優雅地理了理自己鬢角的髮髻,對著訾槿淺然一笑:「小啞巴可是想我了?」
不像……這鮮血不是假的,那時他臉色煞白該是氣血翻湧得厲害hetubook.com.com,也有可能是極其嚴重的內傷,若真是如此,那麼小白跟他走也不足為奇,小白怎會捨得自己疼了半生的人受一點苦呢?安樂王果然好手段啊,這心思都用了出來。
安樂王看著司寇郇翔的垂下的眼眸,一點點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錦御拿著一壺水,看了一眼遠處正在閉目假寢的祁詠躍,快步朝安樂王走去。他恭敬地將手遞給安樂王,壓低聲音對安樂王耳語了幾句。
「嗯,去吧。」
安樂王緩緩地站起身來:「你去找身衣袍,本王要沐浴。」

錦御垂下眼眸,將一個裝著碎銀的荷包遞了上去:「這個……似乎是姑娘掉的。」
錦御手捧衣袍,緊緊地跟在安樂王身後,待走到樹林深處,他方再開口:「主子,皇上為了你,已拋下姑娘,願拿大婚換下解藥。此時姑娘一直緊緊跟隨,定是心忿難平,望主子好言慰勸,讓姑娘先回……」
司寇郇翔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將安樂王被虛汗打濕的髮髻理了理:「樂兒不要擔心,此時,一般的人是動不了她的。樂兒莫要不安,哥本不想樂兒為難,既然樂兒說那孩子是咱們司寇家,那他便是司寇家的。哥給了她和那孩子名分,這樣……哥走後,他們也不會為難樂兒。」
只是……小白為什麼不給自己解釋呢?
安樂王對著溪水摸了摸因消瘦已變得削尖的下巴,撫了撫無比蒼白的臉:「是不是很難看?」
安樂王怔怔地看著一眨眼已到達對岸的訾槿,見到訾槿后心底迸發的喜悅與複雜,瞬間被震驚所取代。
「成何體統!」
安樂王猛地睜開雙眸怔怔地望著司寇郇翔:「哥……還是要走嗎?」
訾槿嘴角的譏笑更加的深重,那笑容深深地深深地刺痛著安樂王,他單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死死地按住胸口,努力壓抑著胸口那翻騰的灼燙之氣,但那氣息卻翻騰得越加的厲害。奔騰的鮮血彷彿找到出口一般,不斷從口中溢出。
錦御連忙奔上前去,連連點住了安樂王幾個穴位。安樂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的翻湧平復了不少,連忙轉身,身後卻早已經空無一人,他急切地朝四周張望著。
訾槿心中微微一動,眯著眼看著從安樂王口中滲出的鮮血。
訾槿側目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安樂王身形消瘦,臉上又有一種說不出的病色,這些都是裝不出來的。小白斷斷不會因為魚落和那莫須有的孩子便輕易地與他走的,若說真的原因,怕是因為安樂王的這病才是。但自己也是與他動了手的,那吐納之間又不似一個病人,莫非為了小白跟他走而裝病?
「欲除……而,www•hetubook.com•com后快……」鮮紅的血液從安樂王的嘴角一點點地滲出。
祁詠躍睜開雙眸瞟了一眼朝樹林走去的安樂王,翻了翻身繼續假寢。
安樂王緩緩地站起身來,錦御連忙上前將安樂王身上的衣袍整了又整。一直到連一個皺褶都沒有了,安樂王的嘴角再次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
安樂王臉上的清雅絕麗的笑容凝固在嘴邊,玩弄鬢角散發的手僵硬在原處,愣愣地看著訾槿沒有一絲留戀轉身離去的背影,心中的期盼挂念惦念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想念瞬時結滿了寒冰,心彷彿被人狠狠地捶了一拳,疼痛難忍。
「雲騰髻。」安樂王並未睜眼,繼續說道。
安樂王回過身來低聲道:「那衣袍不要了,丟這吧。」
訾槿雙眸緊緊地盯著安樂王被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的桃花眸:「你說話時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從我認識你直至今日,哪次不是被你愚弄被你欺騙,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可有一件是沒有目的的,你騙我與你好、騙我回辰國、喂我吃惜魄寐魂、抽我的血、說那孩子是小白的、寒洞那日又欲奪我性命,你以為今生……我還會信你嗎?不過,我也不會因為這些與你計較,只是你不該為奪小白而傷我師傅……來時,若非師傅千萬叮嚀,不讓我傷你性命,今日我絕非如此簡單地放過你……當然,我也不想因為傷了你而讓小白傷心,所以……你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眼前。」
訾槿忿忿地撇開了眼,不願與其糾纏,緩緩地將金鞭收到腰間,看也不看安樂王轉身就走。
錦御拿著早已備好的干布巾,細細地擦拭著安樂王的長發。安樂王毫無血色的臉上無喜無悲極為安詳,那清冷的模樣彷彿不再是這世上的人。待擦乾了長發,錦御熟練地給安樂王綰著平日里的髮髻。
「呵……小啞巴難道不想知道……哥為何要跟我走嗎?」
訾槿站到對岸方才看到來人,她皺了皺眉頭,看著愣在對岸的人,轉身朝更遠的地方走去。
見安樂王恢復了笑臉,錦御懸在半空的心,終是落了回去。這麼多年了,對於安樂王各種古怪的脾氣錦御從來都是面不改色,只是不知為何,此次的面無表情卻讓錦御異常的惶惶不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信?」安樂王看著訾槿篤定的笑容,心中有種莫名的酸氣瀰漫著。
安樂王緊緊地緊緊地閉上雙眸,努力壓抑著胸口如刀割一般的疼痛,他狠狠地咬住口中的肉,才未讓自己痛叫出聲。良久,胸口的翻湧稍稍減弱之時,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眸,死死地盯著訾槿的雙眸,低低地問道:「你便……如此的容不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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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多想了,主子如今的模樣姑娘定是更加的喜歡,當初君氏三子也是因為如此的消瘦和蒼白才博得姑娘的愛憐。」錦御垂著眼眸,低聲說道。
安樂王看了訾槿一眼,急忙用手捂住從口中了流出的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鮮血,血液順著指縫一點點地落在前襟上。
一聲驚嚇,訾槿幾乎是反射性地躍身而起,踏水朝對面逃去。
訾槿微微而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再也不會信你。」
訾槿一點點地轉過身來,默默地凝視著安樂王桃花般的眼眸,嘴角的笑意越發的加深:「我不信。」
錦御看著安樂王的背影,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當對上安樂王異常柔和的側臉時,終是未再作多言,撿起岸邊的衣袍,便要跟上。
安樂王坐在樹蔭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樹下的馬車,適才走了短短的一百多里,安樂王便已看出自家的哥哥已經疲倦極了。自昨夜後半夜,司寇郇翔便已沉沉睡去,直至清晨方才醒來,那眉宇間遮蓋不住的疲倦與不適。一路過來溫度逐漸地升高,司寇郇翔身體雖仍是涼涼的,但額頭不斷有虛汗冒出,他雖是儘力不著痕迹地擦拭,但卻是沒有什麼效果。
看訾槿如此的不耐和決絕,就在訾槿轉身之際,安樂王臉上的笑容瞬時斂去,眸中閃過一絲傷痛與絕望,他的手緊緊地捏住衣角再次開口道:「小啞巴不知道嗎?魚落此次可是為我司寇家添了一個男丁。」聲音之中滿滿的幸災樂禍。
一旁的錦御心焦如焚,幾次欲上前都生生地退了下來。他在等,他在等著自家王爺身上的傷能喚起訾槿的憐惜與不忍。
訾槿微微蹙眉,回身劈手便朝安樂王的要害抽去。安樂王微微一愣,險險地與那鞭子錯開,雖是如此那腰間還是被鞭尾重重地劃了一下。
「半年未見,倒是不一般了,本王便先來會會你!」見訾槿對自己如此的無動於衷,安樂王心中說不出的惱怒。他猛然躍起,飛身直至對岸,啟手朝訾槿後背攻去。
「呵……你終,對我開口了不是嗎?」安樂王嘴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那眸中說不出的得意與輕蔑。
安樂王嘴角含笑,手緊緊地捏著腰間的荷包:「本王就是要餓餓她,看她還敢再與本王作對不敢。」話畢轉身朝來路走去。
安樂王猛然轉身,斜斜地看了一眼錦御:「若讓本王知道你對她亂說,本王定廢了你!」
錦御眉宇之間說不出的憂色,卻不再勸阻安樂王。他手法熟練地綰著髮髻,在即將上簪的時候,安樂王卻將一個做工極為粗糙的柳木簪遞了上去。錦御微愣了下,隨即接過安樂王手中的木簪,將它牢牢地固定好。
錦御稍hetubook.com•com微愣了一下,雲騰髻只有在最隆重的祭祖大典的時候才會用,手法相當複雜,錦御雖不是不會但也是煞費時間:「主子換個簡單的髮髻,如今時候不早了,若再不回去,主上定該著急了。」
錦御虛扶住安樂王:「王爺別找了,姑娘……已經走了。」
「王爺身子尚未大好,溪水濕冷還是莫要下水了。」錦御急聲道。
「回主子,清可見底。」
司寇郇翔看著安樂王的雙眸低聲說道:「樂兒……你已不再是孩子了,哥不可能一輩子陪著你,辰國原本便是父親要留給你的,那個孩子……你若喜歡便留下吧,但大位之事,樂兒還需慎重考慮,畢竟這江山是父親傾盡一生得來的。」
訾槿慢慢地站住了身子,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了安樂王一眼:「為何?」
馬車行駛得極緩慢,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行駛了短短的百十余里。祁詠躍看著路程,自是明白司寇郇翔有意拖延,卻並不拆穿。當初太子給時間時早已算到這些,他既已如此配合,自己便不必再去勉強他們。
訾槿猛然轉身,一雙漆黑的眼眸說不出的冰冷,她反手抽出腰間的金鞭,幾乎是瞬間,用出十成的力道朝安樂王攻去。
訾槿嘴角露出一抹極為濃重的譏笑:「我容不下你?……王爺說話也不怕大風閃了舌頭,我怎敢容不下王爺,王爺好好想想……是不是從來都是王爺容不下我呢?是不是王爺對我從來都是欲除而後快呢?」
安樂王聽罷此話緩緩地垂下眼眸,遮蓋眸中的情緒:「不信?既然不信我,你為何不敢去問哥?哥又為何不肯跟你走?」低低的聲音中,說不出的蕭瑟。
錦御看著安樂王將那荷包掛在了自己的身上,猶豫了半晌,咬了咬牙開口道:「這些碎銀……許是姑娘全部的……想來姑娘這一路……」
「讓你去便去!」安樂王不耐地說道。
安樂王輕搖了搖頭,一點點地垂下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眸,良久:「為何不派人暗中……她……你……」舔了舔乾澀的唇,安樂王嘴角泛起一絲苦笑,終是未把話說完。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眸,遮蓋了眼底的擔憂與複雜。
訾槿輕蔑地看著口吐鮮血的安樂王:「王爺的手段真真是用之不盡啊,只可惜……恕訾槿沒時間看戲了。」
「樂兒。」馬車內傳來了司寇郇翔的聲音。
「王爺莫要難過,姑娘她只是一時未想清楚了,才會說出如此的氣話。」
「雖是盛夏,溪水還是涼了些,你隨便洗洗莫要多呆。」
訾槿捏著荷包中的幾錠碎銀,抱著肚子叫苦連天,一路下來連個茶棚都未看到,拿著銀子還不照樣要餓死啊。
安樂王側身一閃,腳尖一點,輕鬆地躲開了訾槿的攻擊。和圖書
耀眼的陽光下,訾槿一頭棕紅色的長發更顯得耀眼,皮膚比以前要白皙得多,更顯得五官細膩而精緻。她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著,淺淡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眉宇間滿滿的防備之色。如此全神戒備的模樣,讓安樂王的嘴角泛起一絲極為淺淡的苦笑。
因剛服過半顆解藥的安樂王的身體異常的虛弱,故而馬車走得異常慢。車內安樂王一直緊盯著閉目靠坐一旁的司寇郇翔,多次欲言又止。
錦御默默地垂下了頭:「是。」
兩人走了沒多久,訾槿捂住咕咕直叫的肚子跑回了河岸,四處尋找著她那可憐的全部的家當無果,無力地靠坐在溪邊的大石上,側目間便看到了被錦御扔在河岸邊的衣袍。訾槿微微眯著雙眸,看著那衣袍上血跡良久。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她緩緩起身蹲到那衣袍邊上,伸手摸了摸上面的血跡,嗅了嗅,真的血跡。
安樂王道:「知道了,哥一夜未眠,莫要操心這些了,先睡會吧。待過了這段最熱的時候,咱們再趕路。」
良久,司寇郇微微睜開眼眸:「樂兒可是想喝水?……還是哪不舒服?」
錦御又將那衣袍放了下來,快速地跟上了安樂王的腳步。
「溪水過涼,主子大病未愈……」
安樂王心中明白司寇郇翔那日沖開穴道的後果,卻不想會如此的嚴重。武功盡廢也就罷了,可為何還會虛弱到這種的程度?安樂王胸口憋悶不已,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和疼痛。
安樂王還未走近,便看到訾槿苦著一張臉,手中捏著一個小荷包,身上的夜行衣也已濕了一大半,衣袖高高地捲起,兩個胳膊赤|裸著。
訾槿瞬時沉了臉,轉過臉來,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訾槿緩緩回眸,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那麼恭喜王爺了。」
安樂王腳步一頓,轉身朝馬車走去,低聲問道:「哥,怎麼了?」
「雲騰髻。」
安樂王捂住腰間,快步退後兩步,愣愣地看著訾槿。
暑日的驕陽,彷彿將眾人放在火堆上燒一般,一夜的奔走讓護衛們異常的疲倦。恰恰相反的是安樂王經過一夜的休整臉色已是大好。終於,在一個水源地,安樂王下令停歇片刻,眾人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機會。
看著訾槿的笑容,安樂王微愣了一下,隨即斂下了眼眸,輕然一笑:「自是要恭喜,若非為了這個孩子,哥又怎會願意隨我走呢?」
安樂王緩緩睜開眼眸,踱步走到溪水邊,這廉價又粗糙的柳木簪與安樂王一絲不苟的雲騰髻和一身的錦繡雪袍異樣的不相襯,但,安樂王似乎不以為然。他將柳木簪扶了又扶,漸漸地他毫無波瀾的眸中閃過一絲柔軟,生硬的臉色也逐漸地柔和了下來,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對這簪子比這髮髻還要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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