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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知道了一切真相，還是奮不顧身地為了愛情生下文措。那個人卻沒有為她離婚。

文媽媽因為找不到文措一直沒有睡。接到警局電話的時候她想了無數種可能。看到女兒平安無事，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

「這麼多年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文措，我一直都有你不是嗎？所以答應媽媽，好好活下去。」

文措覺得內疚極了，喉間有些哽：「媽媽對不起。」

文措的媽媽文靜是出了名的女強人。很多人不能理解，一個漂漂亮亮的女人找個人再嫁就行了，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辛苦。用媽媽的話來說，那就是為母則強。

「當然，學術是很嚴肅的。」陸遠說完似乎又覺得沒必要，補了一句：「和你說了你也不懂。」

每次痛到想要一死了之，醒來看到媽媽哭成淚人的臉，文措就覺得好累。

半晌，文措聽見電話那端的人十分認真地回答：「和你相比，獅子老虎殺人狂核武器埃博拉病毒都算是安全的東西。」

文措用一臉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著媽媽：「他那傻樣兒你能看出聰明，你火眼金睛啊？」

媽媽溫柔地把文措的額發理順，眼神里滿溢的是關愛、寬容和期待。

也許是上天的玩笑吧，母女兩代人都敗在一個「情」字之上。

秦前喝了一口啤酒，突然問道：「那你說文措那種算什麼呢？抑鬱症，我看她沒有吧？每天把我們耍得團團轉，比我還開心咯。怎麼就是對自己那麼狠。你是不知道啊。她男朋友去世以後，跳窗跳樓，開煤氣，吃安眠藥，吞老鼠藥，吞金子，割脈她都割了四次，來來去去自殺了有十二三回了，也是命大，怎麼都死不了，總被人救。」

車廂里氣氛有些尷尬，文措一直坐和*圖*書在副駕上沒動也沒什麼反應。文媽媽怕她又胡思亂想，打開了車載廣播試圖分分她的心。

零點零幾秒后，搜索引擎里出現了很多有關陸遠的信息。大部分是在學術網站和期刊上。

長夜漫漫，遠處的街景似乎與天空融為一體。文措看著陸遠消失得很快的身影，半天都沒有動。她自己都不知道，萬里走後，她竟然還會有這麼輕鬆的心情。

「誰的電話啊？」秦前問。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她突然在搜索引擎里輸入了「陸遠 江北大學」六個字。

掛斷電話。陸遠鬱悶地灌了一口啤酒。連啃了好幾串烤串。

一聽陸遠又要開始講座了，秦前趕緊阻止：「得得得，什麼前額葉機后額葉機，我就吃過荷葉雞。」

文措笑笑：「那你覺得我危險嗎？」一語雙關。

他一邊喝著啤酒，一邊感慨自己交掉的罰款：「真沒想到坐了一次這麼貴的車。也算是人生寶貴的經驗了。這輩子我怎麼也想不到會因為認識了一個姑娘經歷這麼多事。」

很多事她真的不想面對，可她卻不得不面對。

文媽媽無言以對。

媽媽眼中含著淚，她伸手摸了摸文措的腦袋，一點生氣的表情都沒有。

秦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滿了同情：「兄弟，別灰心，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就認了吧。」秦前遞了一串土豆給陸遠，也忍不住感慨：「看你這樣也是慘，真沒想到這姑娘道行又高了。」

秦前陰險一笑：「可不是這姑娘老自殺找我麻煩么，你也知道的，我們那一片，一出這種事就得出警。」想起工作的事秦前就長吁短嘆：「我就搞不懂了，活得好好的，怎麼老有人要自殺。做警察的就得跟著屁股後邊兒轉，我們m.hetubook.com.com警察是除暴安良的，老管這些破事，浪費警力完全是，這些人就是閑得慌，什麼抑鬱症啊，要我說啊，忙是治療一切神經病的辦法。」

已經習慣了文措這麼冷冷的樣子，也沒有放在心上。文媽媽小心翼翼地說著：「媽媽今天挺高興的。你終於願意認識男生了。」

提及專業，陸遠自是嚴肅了幾分，「自殺可以分成精神病性和非精神病性。精神病性自殺里，抑鬱症是主要精神障礙。研究結果顯示，抑鬱症患者存在明顯的前額葉機能損害，尤其重度抑鬱症，對認知功能損害會導致患者負情緒加重。更容易產生自殺行為。」

文措撇撇嘴，頭靠著車窗，看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回答：「你生了我都不知道接誰的代，這也只能是個謎了。」

「是前額葉機能。」

她說的那種走心的，是情聖，不是心理學家。

交了罰款，兩人終於從警局出來了。文措本來還想和陸遠打個招呼。誰知這哥們一看到她，已經和逃命一樣逃走了。

她開著車把文措帶回家。天幕垂降，仍是烏蒙一片。雨雖停了，路上的濕意依舊。凌晨的馬路上車輛已經不多，車速比之平時快許多，路上的一灘灘水漬倒映得來來去去的車輛彷彿是移動的光帶。

文措被他逗樂，忍不住笑出了聲：「陸博士，真的想要治愈一個人，看這些研究和專著是不夠的。」

「想到什麼好玩的事了？」文媽媽問。

「……」陸遠突然想起剛才電話里文措的話。

「還能誰啊？」陸遠斜乜一眼：「文大小姐唄！」

媽媽一直是那麼年輕漂亮，可這三年，卻因為她老了許多。

「行行行你說前就前你說后就后。」

回到家，難得https://wｗｗ•hｅtｕbooｋ•ｃｏm.com文媽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多餘的話。只是默不吭聲就回了房。

……

她帶著文措站過專櫃、開過美容院、代理過化妝品，積攢下了不少財富。卻遇到了一個生無可戀、什麼都無所謂的女兒。

那只是一個母親最最普通的表情，也是讓文措覺得最最心酸的表情。

「我早該想到的，有漂亮的你自己不上，怎麼會留給我。」陸遠後悔極了，一直不住捶胸頓足。

陸遠手握著酒瓶，皺著眉頭聽秦前說著，半晌感慨：「我就是好奇啊，她這樣的人居然還有男朋友。」陸遠嘖了幾聲，說道：「怪不得那男的死那麼早，給誰能活長啊？你說，這做男人的，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被這樣的女人愛上？」

說起來陸遠和秦前在工作上也算有合作，秦前負責的片區高樓特多，不知道是什麼魔咒總有人跳樓自殺，陸遠自從在網上成了「治愈專家」以後，秦前就把他當「談判專家」用，每次遇到鑽牛角尖的，都找陸遠來和人家談談。也不知道是陸遠真有兩把刷子還是湊巧，每次都被他說成了。

夜裡文措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萬里死後她經常是這個狀態。

文措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很認真地對媽媽說：「我就是看到了你才覺得，一輩子其實也不是很長，只夠愛上那麼一個人而已。」她抿了抿唇，喉間有些哽：「媽媽，如果愛上一個人那麼容易，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個人呢？」

文措從小就異常懂事，從來不會提及那些事傷害媽媽。可是這三年，她一再反常地翻那些舊賬。

隨手點開了一篇他的論文。文措也不知道是哪來的耐心，居然一路讀了下來。

文措又問：「那別人是親自算出和*圖*書來的嗎？」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最後卻成了人人喊打的第三者。

文媽媽皺眉：「你這姑娘，嘴巴毒的，真不知道接誰的代。」

最後是媽媽自己打開了房門。母女連心，她一早就發現了一直躑躇不前的文措。

起床玩了一會兒電腦。刷來刷去也沒什麼東西可以打發時間。

廣播里回放了之前的一期情感節目。主持人聲音柔和甜美，嘉賓口條並不算太好，但聽得出他態度很認真。

文媽媽想起剛才那個個子高高長相清秀、看上去書卷氣很重的男人，突然就眼前一亮：「那男孩子是誰啊？你們怎麼認識的啊？聽說是個博士？真會讀書，看著就挺聰明的。」

失眠對她來說就像家常便飯一樣尋常。

秦前也算是捨命陪君子了，都已經凌晨兩點了，陸遠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非要吃燒烤，兩人找了好幾家，終於找到一家還沒收攤的店。

文措知道是她說錯了話，傷害了媽媽。

治愈一個人要用心。怎麼個用心法呢？他認真研究，親身與人交流，分析每一個案例，幫助別人走出心理障礙，怎麼就沒用心呢？難不成每開導一個人就和人家談情說愛？陸遠不屑地撇嘴。

文措用手撐著下巴，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這節目的嘉賓，就是剛才在警察局和我一起被抓的那一個。這種人都能當嘉賓，現在的廣播節目水準真低。」

電話那端安靜了一會兒，文措聽見陸遠的呼吸聲，渾厚而平緩。有種讓人覺得安定的力量。那是一個人活著的力量。

還真是個學術獃子。文措感慨。

紅燈之際，文媽媽看到一直悶悶不樂的女兒聽著廣播突然扯著嘴角笑了起來。那笑容太過久違，她甚至覺得有些感動。萬里死後，文措學會了假笑、苦笑、諷ｗwｗ.ｈeｔｕｂook.ｃom.ｃｏm笑、皮笑肉不笑。唯一忘記了的，是真心的笑。

趿拉著拖鞋，在媽媽房門口站了很久。她始終沒有勇氣去敲那房門。

文措猛得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媽媽一眼：「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你別做夢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和別人好了。就萬里一個。」

「……」

正因為此，秦前才會給陸遠介紹人，而陸遠也聽了秦前的介紹。兩人算是各取所需。如果不是之前的合作，陸遠這次也不會栽這麼大個跟頭。

提及學術上的問題，陸遠隱忍著對文措的不爽，回答：「別人研究計算的數據，我只是引證。」

電話接通后，一句寒暄介紹都沒有，文措直接進入主題，耐心地對電話那頭的陸遠閱讀著他的論文：「『……據統計 30 %~60 %的自殺成功者有自殺未遂史，10 %~14 %的自殺未遂者最終自殺身亡，自殺未遂者的自殺危險性超過一般人群的 100 倍……』」她笑了笑，問他：「這些數據是你親自數出來的嗎？」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淡淡感慨道：「一輩子還長呢，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文措頓了頓，說道：「人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柔軟、最善變、也最難以捉摸的東西，除了用心，沒有辦法可以了解。」

文措想，她大概是真的有點無聊了，才會在看了他那些冰冷冷的論文以後還心生感慨。調出剛才在警局偷存的陸遠的新號碼。給陸遠撥了一個電話。

對此，陸遠如是解釋：「其實吧，一個人坐幾個小時，很多人到後頭都想通了，就看別人怎麼引導了。這真想死的人，一上去幾十秒就跳了，還肯坐會兒，就說明多少有點捨不得。」

是每次文措做出自私、極端舉動的時候，唯一會覺得愧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