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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配合調查之後，文措才從警察口中得知，報警的是陸遠。

文措當時是這樣想的。

距離保持的不遠不近，文措從後視鏡里也看不清司機的樣貌。

古鎮已有近百年歷史，黃土黑磚的房子是巴多維隨處可見的房子。到處都掛著經緯幔帳，五彩繽紛，在藍的天空映襯下美得有如仙境。

而她旁邊屁顛屁顛跟著一個穿著軍大衣的糙漢。他小碎步追過來，一把抓住文措。兩人不知道是在說什麼。女孩看起來就是憋足了氣。

古鎮為了迎合年輕人，新修了一些帶有罕文特色，又帶點小清新風格的酒吧，背靠著巴多維的一條暗河。遊人在這裏既可以體驗罕文的特色，也能享受現代的生活。

誰知那男人手一擋，阻止了她，「別取了，你戴著好看，我送你。」

「對不起。」文措的聲音低低的，帶了很濃的鼻音，「我知道你做的對，我太感情用事了。」

出警局的時候，巴多維的當地警方一直拍著陸遠的肩膀表示感謝。文措站在陸遠身旁，一句話都沒再說。

文措一拿過來，才發現那裡面是竹棒穿著的一跟冰糖葫蘆。

「噢。」文措無意識點了點頭。她不知道該評價些什麼,只覺得眼前水汽朦朧。

陸遠沒有說話，只是把手放在腰際，覆蓋在文措的手上，用自己的溫度溫暖著她。

外面那麼大，卻再也沒有他的家了。

「等我們去了米特錯維，我就帶你回江北。」

擺脫了那白臉男。文措邊走邊給陸遠打電話。電話還沒接通呢，文措就遠遠看見穿著一件軍大衣向文措的方向走了過來。

文措不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樣子，猛得把方向盤往右一轉，將路一攔。

文措覺得趙冬啟被抓的畫面，很像電影里的鏡頭，一個悠長的慢鏡頭。

趙冬啟是滅門案的犯人,血腥殘忍ｈｔｔｐs://ｍ•hetuboｏｋ.com.ｃｏｍ的凡人，警方派了不少的警力,警察抓捕他的時候，部署精密,穿制服的和便服的,都同時從四面八方而來。

「剛才你在店裡看首飾的時候，我看到有人馱著在賣，就趕緊追上去了。等買好回來就沒看見你了。」

陸遠吃晚飯開始研究手機地圖，將研究成果向文措報告：「還開兩天應該能到米特錯維境內。海拔要到五千米。你衣服帶夠了嗎？」

過了幾分鐘，那人從駕駛室出來。

找了一家挺乾淨的店，老闆給他們端上兩碗熱氣騰騰的泡饃湯，一大盤醬切牛肉，兩人跟見了親娘似的，邊吃邊眼淚嘩嘩的。

「好看。」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響起。文措一回頭，沒看到陸遠的影子，只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

陸遠自己沒有煙，煙和打火機還是趙冬啟硬塞給他的。陸遠深深吸了一口，煙草的味道進到肺里，苦得陸遠眼淚都要出來了。

文措停下腳步的時候，那個男人還跟著她。文措好整以暇地環著胸，對那人說：「路我開不起，但現在你真的跟不了了。」

陸遠也想起了在補給站的時候，他剛掛斷電話，趙冬啟就出現在他身後。

「也沒大爺那麼大年紀，保安大叔吧。」文措認真思考後回答。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討厭我。」陸遠說：「我報警的時候除了知道他叫趙冬啟是個殺人犯以外，一無所知。」

陸遠遞給文措一個長長的紙袋。

文措冷哼一聲，拍開他的手，直接把項鏈取了下來。她拿上包出了店，去尋找陸遠。

「嗯。」文措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次去米特錯維，就是真的永別了，和過去，和所有。」

文措扯了紙袋直接開始啃。冰糖渣甜甜的，裏面的山楂不是太新鮮，有點干，但味https://m.hetubook.com.com道還是很好，酸酸甜甜的。

去警局的路上,文措問坐在她身邊的警察：「趙冬啟會死嗎？」

文措收了收手臂，將陸遠抱得更緊：「陸遠，今後，我就只有你了。」

想來，那個時候他大約已經聽到了陸遠的電話，但他沒有做什麼。只是順著陸遠的安排，去了巴多維，拍了合影，最後被警察抓走。

陸遠停頓了一會兒，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語重心長地說：「不管他是誰，他有怎樣的故事，他經歷過什麼，只要他殺了人，我都有責任這麼做。」

吃完飯，兩人在鎮上找了家店買衣服。看了半天，文措替陸遠選了一件又時髦又保暖又價錢合理的大棉襖——中國幾十年的爆款軍大衣。

陸遠眼眸深沉，看著文措許久，最後他開了車門，「你先靜一靜。」

「其實我只是生自己的氣。這世界上有那麼多讓人難受的事，可我什麼都做不了。」文措的臉貼著陸遠的背，距離近到陸遠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文措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緩緩地說：「我連自己都管不好。」

只是四五個小時以後，有一輛車始終跟著文措的車。文措快他也快，文措慢他也慢。

文措眼眶有點紅。等到了米特錯維，她就和他表白。這樣的男人，錯過一個，三世都難找了。

老掉牙的三流小說對話。文措齜了齜酸唧唧的牙，抬頭看了一眼路邊，突然向路右邊的巷子走去。

警察上來將他胳膊一扭，手銬已經困住了他的雙手。

陸遠和文措對這些活動倒是沒有什麼興趣，一到鎮上就開始找地方吃飯。從江北出發，一直到巴多維，一路顛簸流離，一頓好飯都沒吃過。

文措在一個首飾店流連忘返，那些老銀首飾做工精細，樣式特別，一樣只有一個，文措在那試了半天https://www.hetubook.com.com。

年輕而充滿英氣的警察愣了一下，隨即回答：「看法院怎麼判吧。他這事鬧得大,按照以往的經驗,應該是會死刑。」

送別了警察，文措上了車，陸遠也沉默地跟了上去。

陸遠這腦袋有坑的，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文措找了半天沒找到人。那個男人一直跟在文措身後，不緊不慢，也不上來說話。文措被他跟煩了，直接走上去。

「天吶，這裏還有賣這個的？」文措一路曾無意說了三次想吃。沒想到陸遠就放在心上了。

——女廁所。

兩人從店裡出來，走在古鎮的小島上，沿路也看看小東西，全當旅遊。

陸遠鬆了一口氣，他能理解這一刻文措的複雜和無助。這種感覺他經常有。想要幫助很多人，可其實誰都幫不了，無能為力。

他裹著大衣，傻兮兮地看著文措吃冰糖葫蘆，好像比自己吃還甜似的。

「哦。」陸遠搓了搓手：「那我得買一件，我只帶了大衣，看來可能會不夠。」

她看中了一條樣式很誇張的項鏈，在脖子上試了一下，轉頭問陸遠：「好看嗎？」

陸遠下了車，也沒有走遠，站在文措車不遠，點了一根煙。

文措恨恨瞪了陸遠一眼，咬牙斥他：「你怎麼有臉說這種話呢？」

陸遠沒有回過頭，那人細瘦的胳膊已經自後面穿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腰。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扣得緊緊的，生怕他真的走掉了。

文措越啃越覺得感動。巴多維的天好藍。溫度也很冷，吹得陸遠臉上也隱約可見兩團高原紅。

文措嘴裏還有牛肉，只點點頭，含含糊糊說：「我帶了羽絨服。」

男人微微一笑，越發覺得有意思，他對文措招了招手：「美女，甩了那男的，和我上路吧。」

文措的車還停在邊界紀念碑，方才陪文措和陸遠的警察開車把他們送了回去。

和-圖-書那畫面，不得不說詼諧得可以，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越來越近的時候，文措只覺得內心一片平靜。

陸遠一看她臉色不對，趕緊跟了下去。

文措扯了扯嘴角，滿眼陰森，她從牙縫裡咬出的字，「別急，我這就來送你『上路』。」

文措自然知道越是拒絕男人越是有興趣。她進了廁所后就直接從另一邊穿了出去。這廁所是兩邊通的。剛到鎮上文措就發現了。只是一直沒走到這一邊來過。

……

文措對這種搭訕的人一貫沒什麼好臉色，乜了他一眼，就準備把項鏈取下來了。

迎著陽光，他玉樹臨風地靠著車，站在那兒。

「你跟著我幹嘛？」

「多得是人能舉報他，為什麼一定要是你呢？」文措想到手機里那張所謂的「合影」，想到趙冬啟明明絕望，卻仍然覺得滿足的眼神，就覺得心酸，「這一路，他並沒有傷害我們。他只是想到巴多維，想完成對妻子的諾言而已。」

一部分警察將趙冬啟帶走,另一部分警察過來陪伴著文措和陸遠。

那車知道文措是攔他的。穩穩踩了剎車。

文措歡快跳進了女廁所，留下那男人在原地笑得很意味深長。

「路又不是你開的，只有你能走嗎？」

文措困擾地抓了抓頭髮，「我不知道，可是知道是你，我情感上不能接受。」

「不是我，也會有別人，所以是我還是別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那警察看文措的表情，再看一眼文措手上抱著的照片,輕嘆了一口氣說：「。我當警察三年,抓過的罪犯一大半都有可憐的身世，可我是警察，是犯人我就得抓，因為他們傷害的人，別人也一樣有可憐的身世。」

文措頭磕在方向盤上，也不看陸遠，「陸遠，你回江北去吧，我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你一起去米特錯維了。我認識的陸遠不該是這樣的陸遠。」

「……」ｍ•h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m

他身上穿著一整套戶外服飾，一副專業驢友的樣子，明明大家都狼狽不堪，他卻還是風度翩翩。臉白白的，頭髮一絲不苟。

文措想,這一刻他一定很想很想他的妻子。

陸遠拿著警察給的獎勵，也覺得哭笑不得，他自嘲一般調侃：「真沒想到這還能獎錢，等我們到了米特錯維，我請你去當你最好的餐館吃飯。」

文措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文措氣極了，直接拉了安全帶下了車，要去找他理論。

那人就看見這樣的畫面。一個五官秀氣氣質乾淨的女孩披著陽光一步步走過來。好像從雲中而來的仙女——這是文措沒錯。

休整完畢，做好補給，文措和陸遠又出發了。清晨的巴多維清新而安然。踏著微溫的陽光，兩人開車離開了巴多維。

他手中的煙冒著微弱火星，越燒越短。他看著邊界紀念碑，再看一眼遠處看不到盡頭的俄岳，陸遠想，也許趙冬啟根本沒有準備跑吧。

在巴多維住了兩天。巴多維是罕文比較熱鬧的旅遊地區之一。從彷彿世外桃源一樣的驛站牧場開到了巴多維鎮中心。

陸遠嘆了口氣，準備點燃第二支煙的時候。一隻柔軟而冰涼的手將他手中的煙一把奪過。扔在地上，一腳踩滅了那火星。

巴多維是一個比較大的鎮，幾乎所有自駕的都會在這裏停息。所以出發的時候車比較多文措也沒覺得奇怪。

文措眯著眼似笑非笑，抬手往頭上一指。那人這才看清牆上的標誌。

陸遠喜滋滋穿著軍大衣，回頭問文措：「是不是很有小區保安大爺的氣質？」

文措話音落下，車廂里陷入一片死寂，良久才傳來陸遠的一聲嘆息。

趙冬啟已經逃了三個多月，性質惡劣。警方在全國範圍內懸賞兩萬元給提供線索的群眾。因為舉報有功，陸遠獲得了兩萬元獎勵。

趙冬啟一直微笑笑著文措,彷彿通過她看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