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文措一臉茫然，emma微微笑：「所以即使男朋友變心了也還是要勇敢地活下去。」
a拍了拍文措的肩膀，鼓勵道：「治愈一段感情最快的方法就是開始另一段感情。」
他一直抗拒阿麗娜的接近，不過是對過去的愧疚，對文措的愧疚。
站在玄關換鞋，收到一條簡訊，陸遠看了一眼，還沒回，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是秦前。
……
文措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急了眼：「你知道什麼？」
從最初插科打諢誤打誤撞，到後來真心誠意為每一個感情遇到困難的失戀者排憂解難聆聽各種傾訴。陸遠以為自己漸漸走上了專業的道路。
「什麼？」
萬里和阿麗娜為她的車裝滿了補給。好心的文措還撿了一個落單的驢友把她一起帶離罕文。一路也算有了伴。
醫院的長廊里。萬里摟著文措，彷彿寶貝又失而復得，兩個人哭得像孩子一樣。那畫面由陸遠看來實在太刺眼。可這也讓陸遠明白，即使再怎麼努力，也敵不過他們多年的感情。
文措還是決定要離開，一個人離開。
「你不是很討厭相親嗎？」
從過去到現在，她一直在被動地接受，從前被動地接受萬里的愛和萬里的離開，後來她被動地接受陸遠的愛和陸遠的離開。
他一直研究著失戀自殺傾向的人心裏到底是怎樣的絕望，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他一直沒有弄懂。如今，他終於體驗到那種心痛。
a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幫你搬補給的那是你的前男友吧？」
「我辭了做了十年的工作，離開了北都，我跟著驢友來了罕文，原來我一個人可以走這麼遠的路，可我從前卻還把自己束縛在那麼小的世界里。除了愛，我的生活里還可以有很多東西。」
媽媽只是冷冷地說：「那幾隻討人嫌養不家的貓，我送人了。」
可是為什麼到這一刻她才想明白呢？
他也許愛過文措，可他現在更愛在罕文的生活。
「是不是他來過了？」
這才是文措，驕傲又自我，不懂得迂迴。他曾吃驚於一個女孩是這個樣子，後來他愛上了這樣的她，最後他離開了這樣的她。
後來他才明白，因為那件外套上有文措的氣味，它們居然是認得的。
「送給想把那些貓養熟的傻子唄。」
「要https://m.hetubook.com.com不我們把車開回去，把那個人追回來？」
秦前一聽腦袋開始疼了，趕緊繞話題：「得得，談戀愛了不起啊，這就說教上了。」
果真是它們的主人一樣。
說著不好的經歷，emma卻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感謝他，後來我在職場上有了極大的提升，四年就達到了他 過去六年的成就。我在北都買了房子，我成為了人們眼中優秀的單身大齡女。」emma笑著，「半年前，他離婚了，他說他愛的還是我，可我卻不知道什麼才是愛 了。」
文措走之前，萬里給了她一張照片。陽光燦爛，綠意盎然的草原，遠處是藍天白雲，近處是羊馬悠悠。沒有人，卻讓人覺得嚮往。
出門前，往貓盆里倒了很多貓糧。當初抱回這些小傢伙的時候，文媽媽說，這些小傢伙和它們的主人一樣，怎麼都養不熟，見人就撓。
一轉眼搬家已經半年。一切都很新的公寓，父母全都裝得最好的，什麼貴來什麼，真正向陸遠展示了什麼叫「土」豪的眼光。
當她發現陸遠離開的時候，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亂。她不停地給陸遠打電話發簡訊，卻一直沒有任何回應。
a回過頭來看文措的表情，一張素到沒有眉毛的臉上卻有明艷的笑容。
輾轉找到秦前，秦前一看來人是她，原本不想接待，最後是她死纏爛打秦前才告訴她：陸遠回老家了，應該是再也不會回江北了。
清晨，喚醒她的是破曉的日出。
從罕文回來沒哭，告別萬里沒哭，在秦前面前忍著沒哭。一個人從所里出來，走了很遠的路，終於是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對面的孩子哭得讓人心疼，尤其是孩子的母親。看孩子眼睛通紅，明明是要教訓他的，最後只是把他摟在懷裡不停地哄，為了讓他不再哭下去，主動給他剝了一顆糖。
他不禁要自嘲，從前那麼輕描淡寫在心裏評價那些深陷其中的人，覺得他們內心實在太不強大，現在到了自己身上，才明白，所有外在可以感受的痛，都比不過失去一個真正愛的人。
文媽媽看了她一眼，最後什麼說了一句：「養不家的東西。」
由於陸遠的手機號自那天分別以後就一直處於停機狀態，文措
hetubook.com.com壓根找不到人，她找到陸遠家裡去，結果短短几天時間而已，陸遠已經搬了家。就像他對文措一樣。陪她來罕文也好，等待也好，甚至是離開也好。沒有一個選擇出自他的內心。他只是順著文措的心意而已。
想起當初和陸遠一起看的日出。文措只覺喉間有些苦澀。
感情不順利最難受的時候，第一反應還是回到父母身邊去。原來父母早已做好了他不回老家的準備，在幾年前就已經在江北買好了房子，希望他未來能在江北生活得舒適一些。
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陸遠是多麼果斷的人，她一直是明白的。他能對一個人溫柔至死，可是他若是不喜，一丁點希望都不會給的。
「我沒臉見她。」
文措現在會這麼痛苦，不過是因為他的存在，她不忍心做壞人，可她也不能違逆自己的心。他看不下去她那麼痛苦。
她不得不想到最壞的可能。陸遠要離開她了，這種離開並不是距離上的，而是心上的。
「我一定會幸福的。」文措頓了頓說：「所以你也要幸福，不然你可比不上我。」
文措從車上下來，也學著她坐在引擎蓋上。
他曾想過，也許可以更改研究方向，全面發展，考取執照成為心理醫生。
睜開眼睛的那一剎那，文措覺得那光線竟然都有些刺眼。emma已經醒了，一個人坐在她車的引擎蓋上，專註地看著日出。
「希望你能把照片帶給我媽。」萬里有些愧疚地說：「告訴她我很好，叫她保重。」
靠著車坐著，文措看著草原上生機勃勃的景象，又看看蹲在一旁的萬里。他獨自點了一支煙，一直沉默地抽著。從重逢至今，她從來不曾見過萬里笑過。
它們剛和他回家的時候對他非常抵抗。有一天他收東西，準備丟掉在罕文穿了十幾天的外套，卻不想，他不過把袋子在門口放了一會兒而已，它們卻全鑽進了那個袋子。
「也不小了，總不能孤獨終老吧。」陸遠笑著說。
「以前太固執了，相親不過是開始的一種方式而已。好的感情不該拘泥於如何開始，而是如何結束。」
「真談上啦？」
「嗯。」
原來陸遠也是會離開的，這個認知讓她無比害怕，不安全感瞬間將她擊垮。她衝動地回復ｍ.hｅtubｏｏｋ.cｏｍ•cｏｍ了「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再見」，回復以後又無比後悔。打電話過去，不通，始終不通。
有時候，成全也是愛的一種。
陸遠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原來人都是這樣的，在真心愛著的人面前，所有的原則都會不見。明明知道溺愛是不對的，卻還是忍不住把最好的都給ta。
天空像一幅神秘的拼圖，文措盯著換換上升的太陽，覺得這片天差的那一塊拼圖漸漸圓滿。
「……對不起。現在的我還不能。」
秦前說：「你別去打擾他了，他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可她很想你。」
他關機了，也許他是要徹底斬斷他們的聯繫，所以故意為之，一想到此，文措就覺得無比泄氣。
文措看了一眼照片，默默收下，最後輕嘆了一口氣：「希望有一天你會回去看她。」
文措無力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問著沒有人可以回答的問題：「為什麼接受我的貓卻不能接受我呢？」
對啊，他原本也沒有責任要一直在她身邊守候。
文 措看了emma一眼，emma沒有回頭，只是很感概地說：「十年前，我為了我前男友去北都，陪他奮鬥了六年，他終於在北都買了房子，後來他帶著新的女友住 進了那房子。六年時間，他一直告訴我還不到結婚的時候，可他和那個女人認識半年就結了婚。我後來終於明白，沒有一個男人真的不想結婚，他不過是沒有遇到真 的想結婚的人而已。」
秦前想了想說：「他是感情很單純的人，一根筋，你看他過去怎麼對江珊？如今他都這樣躲你了，你還不明白嗎？」
回想當初和陸遠同來一路的經歷，文措只覺得感慨萬千。
兩個女人在野外過夜是非常危險的，兩人卻絲毫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相同的風景。
回家的第一天，媽媽對她愛理不理。文措一頭霧水。
文措搖搖頭：「我要追的人在江北。」
文措突然覺得這句話實在太有道理。
一想到陸遠那打不通的電話，文措就蔫了。
原來它們並不是養不熟，只是他們熟了一個人以後，就會熟很久很久，都不會再接受別的人。
文措有些疑惑：「送給誰了？」
文措釋然一笑，曾經她以為她的幸福一定來自萬里，後來她m•hetｕｂｏｏk.coｍ•ｃoｍ終於明白，原來幸福就是珍惜你所擁有的一切，哪怕是毫不起眼的時間和有恃無恐的生命。
沒有真正地疼過又怎麼可能懂呢？
一個「是」字如同一個榔頭敲碎了她一直以來所有的心安理得。
媽媽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倒是想得挺好。」
「真漂亮的日出，在北都都看不到這樣的日出。」
一路沉默地開著車，她帶的驢友emma一路睡過去。
火車穿過很長的一段山洞隧道，許久許久以後，手機才再次恢複信號，機身嗡嗡震了兩下。一條簡訊跳了出來。陸遠打開簡訊。上面只有一句話。
文措舔了舔有點乾涸的嘴唇，聲音有些沙啞：「這次走了，我便不會再來了，你且好自為之。」
a驚訝地怪調「哦」了一聲，隨即咧著燦爛的笑容說：「那要不，我們追去江北？」
她沒想到有一天會找不到陸遠了。即便無理取鬧，拿生命當威脅都沒有用了。
文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手抖地在簡訊輸入框輸入「陸遠，這次再見，是不是就再也不見」的，她只記得收到回復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如何募地一點一點沉入谷底。
果然如最初文措說的那樣。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最難解的課題。他看過的書、讀過的實驗報告，都不足以解讀。
文措以前是真的不信命，可近幾年她真的越來越相信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不管是和萬里的緣分還是和陸遠的緣分。
萬里把重物全都搬上了車，驢友跟著阿麗娜去買點東西。
關掉了手機。一切都結束了，一切也該結束了。
就像當初他對江珊的果斷一樣。如今她不過是成為了江珊而已，為什麼就覺得這麼難受呢？
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再見。
萬里離開的時候，文措只想跟著他一起去了一了百了，陸遠離開的時候，文措卻想著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想著總有一天還是會重遇。
文措自己都覺得很神奇，離開罕文，告別萬里，她一次都沒有哭。
文措帶著滿腔想要說的話回到江北，可一切遠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文措，你一定要幸福。」
他走了，徹底離開了她的世界。難以想象，也無法接受。
陸遠抿著唇看了一眼遠遠看wｗw.heｔｕbｏok.cｏｍ.cｏm著他的幾隻貓，他要走，那幾隻貓貓糧也不吃了，只是那麼「深情款款」看著他，明明平時摸都不讓他摸一下的。
陸遠回答：「不了，今天和女朋友有約。」
「他要了那幾隻貓，說想留點紀念。」媽媽態度並不好：「真的不知道你腦子裡有什麼，你中了萬里的毒了吧？」
以前總是有意無意地抵抗著父母的安排，覺得他們一心想要安排他的人生。其實現在才明白，父母不過是希望他生活得安穩一些。
……
實際上她的情況分明就是emma誤會的那樣，男友失蹤，身邊有了別的女孩，為什麼她並沒有感覺到多傷心呢？
「哥們，今晚出來喝酒嗎？」
文措還是不甘心：「我有話想和他說。你能告訴我他的聯繫方式嗎？」
一段感情無法繼續了，與其恨著不如互相祝福，繼續前行。
文措沒有再多說。萬里現在沒法戰勝自己，她更無法說服他。但她相信，有一天他一定會回去，她相信會有這一天。
她終於想明白，原來不那麼傷心的原因，是她的心已經不在過去的感情里了。
現在想來，他果然根本就不專業。一切都還沒開始呢，他已經愛上了自己的「病人」。
時間是風，把好的壞的，恨的愛的都吹散了。留下來的回憶如雲可以在天空中飄蕩，卻總歸擋不住人對廣袤藍天的渴望。
文措有些沮喪地想：「如果那麼容易開始，就不會有錯過了。」
文措想到萬里和阿麗娜若有似無的互動，頓時明白emma是誤會了什麼。就在她開口就準備解釋的那一刻，她卻突然好像想明白了什麼。
他不再是她身邊的一棵樹，不再一直被她守候。
文措隱隱有些預感：「是不是陸遠來過了？」
這次文措的到來反而讓兩個人都打開了心結。
半年後
陸遠看著屏幕上的字，有些心酸地笑了笑。
在罕文又停留了四五天，最後文措也沒能把萬裡帶回江北。
文措突然就原諒了他。他一定比她更痛苦，有家不能回，有媽不能認。還有什麼懲罰比這更重呢？
萬里眼中終於有了一些表情，一雙飽經風霜的渾濁眼睛倏然有了些閃爍，可他畢竟是個男人，終是將那些閃爍給憋了回去。
開車開累的文措把車停在路邊，靠在方向盤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