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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色很差，雖說細緻的上過妝。她抬起頭來沖他笑了笑，說：「啊，有點事，想和你說說。」

陸程禹雖說年輕資歷淺，這履歷表上的內容也還算充實，學術論文發表若干篇，什麼優秀研究生黨員幹部稱號若干又若干，參編教學用書一部，又曾某領域權威老教授的得意門生，因此這人脈也還是有的。塗苒通過他認得了一些人，偶爾撈個幾小票，只是每每想邁開大步向前走時，陸程禹便會有意無意從中阻攔：「賺一點就行了，胃口別太大，這葯的利潤這麼高，你讓別人怎麼活」，或者乾脆說：「改行吧，女孩兒做這行不適合。」

第二天上班，陸程禹發現主任臉色不善，尤其針對自己。

塗苒身上的黑色薄尼大衣看起來大了點，她似乎想把整個人都縮進去，她一手攏著衣領，另一隻手裡拽著把黑紫色的摺疊傘，傘尖瀝瀝的滴著水。

因為這事兒，身邊的廣大群眾們都知道陸程禹有個女朋友了，而且這姓陸的年輕人私生活似乎有些複雜，一時間使得想做媒牽線的人數銳減。於是，陸程禹仍然有時間和塗苒不緊不慢可有可無的耗著，他忽然覺得這樣也不錯。和*圖*書

他注意到她塗著鮮亮指甲油的手指，指間夾著香煙。他尋思著要不要上前相認，再說些多年未見的沒什麼要緊的無聊話，所謂敘舊。誰知塗苒先他一步，隔著寥寥的淡青色煙霧沖他扯了扯嘴角，世故客套地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於是他也只略為點點頭。

身後倉促的腳步聲突然此起彼伏的響起，這真不是談話的好地方，陸程禹回頭瞧了瞧，重症病房裡又有人在急救，他決定下一秒如果這姑娘再不開口的話，他便轉回去看看，順便擺脫某種隱約的無法言明的不祥預感。

那天，陸程禹一去就注意到坐在周小全身旁的女孩，並非她看起來如何漂亮苗條又衣著時髦，只是他在多年前就已認識她，他甚至還記得她哭泣的模樣，那時，她似乎常常莫名奇妙的哭泣，使他氣餒又尷尬。

時值初春。

瞅了個機會，主任將他叫到一旁問：「之前不是好好的，怎麼又這樣？」隨即噼里啪啦明喻暗喻的譏諷一番，最後義正言辭的指出：「小陸啊，你這要是擱以前絕對是作風問題，當然現在也是，何況你還是優秀黨員，你這麼下去會走歪路犯錯誤，ｍ•heｔｕbｏｏk•ｃoｍ.ｃｏm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陸程禹知她存心敷衍，便問她：「你說說吧，到底想怎麼著，有什麼打算。」

一條是主任侄女發來的，不過是「為了感謝你上一次的邀請想在明晚回請你吃個飯」云云。

於是這兩人開始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關係。陸程禹有什麼比較熱鬧的活動，需要有個女伴撐撐場面免去作電燈泡的尷尬時便招呼上塗苒。塗苒若有什麼一個人辦不了的或體力活的事，也叫上陸程禹，只是這種情況不多，她找他，多半是為了工作上的事。那時候，塗苒已經做了四年的小醫藥代表，而陸程禹臨床醫學博士再讀，年前考上了主治醫師，正努力尋找出國鍍金的門路。

塗苒顯然被不遠處病人家屬抑制不住嗚咽給嚇了一跳，她定定心神，才說：「不算好消息，你得有點思想準備。」

塗苒彎起嘴角笑：「沒怎麼著，就是賺錢，就想著錢，那行賺錢來得快就做哪行」，她想了想，「除了不能作姦犯科。」

陸程禹一直這麼認為著，直到有天他真的犯下了嚴重的錯誤。

儘管心裏早有了不祥的預知，但是當他看清上面寫著「陽性」https://www.hetubook.com.com二字時，還是出了一身冷汗。

陸程禹當時正在值班室里打盹，迷迷糊糊中給回了幾個字：「去不了，明晚要陪女友吃飯。」

窗旁立著一人。

陸程禹點頭：「你還挺有原則」，他又說，「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他低下頭，挺認真地看著她，她卻遲遲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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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程禹翻出手機瞅了一眼，原是昨晚發錯了簡訊，也沒什麼興緻解釋，只是挺滿臉誠懇地點頭：「您批評得對，謝謝指教，堅決改正。」

另一條來自塗苒：「普外的老徐你認識嗎？此人很難搞，即色又貪，桑拿按摩次次不落，每次都答應得好好的就是不給開處方，明晚你能不能陪我去會會，要不然那些錢都打水漂了，幫幫忙……」

之後的事情全源於一句玩笑。朋友之中總有喜歡賣弄的好事者，因為塗苒的姓氏少見，眾人閑扯起來，周小全便說：「關於塗姓的來歷普遍存在兩種觀點。一說是在古代有條河叫塗水，塗氏家族的祖先傍水而居，因而以水為姓。還有種說法是系出塗山氏，是上古時期一個諸侯的名稱，《史記》里有寫，禹便曾娶塗山氏之女為妻……和_圖_書」其他人會意，聽完便嘿嘿笑了起來，陸程禹覺得這夥人忒無聊了，除了工作就沒事幹滿腦子男歡女愛的勾當，什麼人都能給扯上關係。玩笑過後，眾人有意撮合，此後聚會晚歸護送塗苒回家的任務自然落在了陸程禹身上。

陸程禹覺得這個問題一旦開了頭必定會扯出好遠，女孩兒從離開校園到走入社會這個階段總會有些或多或少的變化，只是塗苒的情況已經特殊到自我顛覆的程度，況且他也不想說「我覺得你以前單蠢老實，而現在虛榮世故」，因為這些詞聽起來沒一個像是優點。於是他抬腕看表：「我得走了，回院里開會去。」

塗苒側著腦袋問他：「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陸程禹才在住院部值了一宿的班。昨晚還算太平，只是有一位危重患者在睡眠中出現了呼吸心跳驟停的現象，當即採取搶救措施為使其心臟復甦，之後病情穩定，也算是有驚無險。待到陸程禹一切交接完畢之後，竟然能夠準點下班，這種情況十分少見，以至於他覺得今天過得太順了點，總想著還會發生點什麼。

塗苒從荷包里抽出化驗單遞給他：「我懷孕了」。

陸程禹伸手抹了把臉，走過去問道：「這麼早https://m.hetubook.com.com？」

「說吧。」陸程禹神色平靜，該來的總會來。

接觸過一段日子以後，陸程禹和塗苒的關係始終不曾更進一步，停留在奇怪的階段，而陸程禹也懶得多想，他以為完全可以將塗苒划入普通朋友一類。

直到有天，塗苒將一張化驗單遞到他眼前。

窗外天色陰霾，雨聲陣陣。病房走廊盡頭的窗戶洞開著，清冽的空氣撲面而至。

某天，陸程禹在差不多的時間里收到兩條簡訊。

他承認她對自己有那麼些吸引力，比如說他覺得她長的挺耐看，身材也算窈窕挺拔，可是她的個性欠缺穩重，行事目的性強且急功近利，不夠矜持不算單純，工作更不是穩定的那種並且容易招人話柄……總之，若期望有思想成熟的男人和她發展長期穩固的兩性關係，她的殺傷力還甚為薄弱。

塗苒立刻說：「是啊，我正打算辭職的。」

正好科室主任有意將自己的侄女介紹給他。陸程禹和那女孩見了幾面，感覺還行，女孩兒是重點中學的老師，看起來也斯文秀氣有禮貌。陸程禹想著自己工作這麼忙，找個這樣的也不錯，於是就有了定下來長期發展的意思。至於塗苒那方，陸程禹覺得在不太麻煩的時候找機會暗示一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