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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隱嘆了口氣，這才低頭看向手裡的黑白B超照片。那裡有團陰影，大小形狀猶如一顆豆瓣。在靠近「豆瓣」左上邊緣的地方，是一個細小卻極其醒目的白色亮點，彷彿正充滿活力的閃爍跳動。

陸程禹忽然覺得，這段日子以來的存在於他倆之間的平淡無奇若即若離的氛圍在那一刻忽然就變味兒了，心神一晃，低頭吻了下去。

他耍了點狡猾，反問：「你想怎麼辦？」

塗苒見陸程禹盯著化驗單沉默不語，揶揄道：「記起來了么？十二月底的事，除了你沒有別人，」她徑自輕笑，「相信我。」

同行的人可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唬住了，七手八腳的才把兩人扯開。中年男人大喊：「打110打110，我要報警。」

說話間，塗苒已經整理好頭髮著裝，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再見，」她說。

塗苒坐到門口的台階上，脫了鞋子揉腳，順便批評陸程禹：「你瞧熱鬧瞧夠了，看我被人欺負也不來幫忙，冷血麻木的圍觀者。」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很快，陸程禹聽見了非常清脆的一擊，等他這個看客回過神來時，塗苒正直挺挺站在那兒，右手還舉在半空。那男的看來真是喝多了點，整個人竟然被一巴掌打趴在旁邊的垃圾桶上。

他站在路邊點了煙，就看見塗苒和幾個人一塊兒走出飯店。大門口燈火通明，那些人裏面就她一個女的，長得又不錯還很年輕，所以甚為顯眼。

陸程禹說：「你們這樣hｔｔps://ｍ.hｅｔｕｂｏoｋ•ｃoｍ.cｏｍ的人就是加重醫療系統腐敗的催化劑，用不著推卸責任，養出這樣的人渣你們功不可沒。早說過你一個女孩就別做這行了，還是太年輕不知深淺。」

化驗單上潦草的寫著「6周」字樣，診斷日期卻是一個多星期以前，這麼算起來現在快有兩個月了。陸程禹想了想，的確是那幾天發生的事兒。對於日期，他記得還算清楚，因為那晚的塗苒，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過後，塗苒聽見他附在自己耳旁說：「去我那兒吧，嗯？」

陸程禹，就是這樣被塗苒周身散發的女性魅力牽引著，召喚著，直至完事之前，他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塗苒盯著他的眼睛，似乎不能容許他有半點的含糊：「你說怎麼辦呢？」

護士推來小車，上面整齊的疊放著潔白的床單被套。

這話大喇喇的鑽進陸程禹的耳里，絕對是擲地有聲。他尚未回神，又聽她說：「但是我不希望他連准生證都沒有……這樣吧，你考慮考慮，可以晚點兒再給我答覆，行還是不行，最好給我個答覆。」

陸程禹說：「哦，我當時覺得你還挺享受的。」

塗苒看著他：「看來你對我們的工作偏見很大嘛，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這樣不好知道嗎？我就相信你們的隊伍里還是好人多，以前工作的時候還是接觸過的，」接著嘟噥著罵了一句，「花的錢又打水漂了。」

塗苒搖頭：「你知道什麼hｅtubｏｏk.ｃｏm•ｃｏｍ，」再不多言。

靜謐的房間，他們像熱戀中的情人一樣深深接吻，相互剝落著隔開火熱肢體的衣物。男人的心和腦被女性柔媚香甜的氣息一層一層裹覆侵蝕，愈加亢奮和混沌。周身觸及的，手下揉搓的，皆是嫩軟滑膩，女性突兀有致的身軀像是誘人征服的巔峰，致使他的身心裏，只剩下勇往直前的衝撞。

塗苒沒有回答，她笑呵呵的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說：「你家夠亂的啊，你的床單多久沒洗了？還有啊，你記得幫我多介紹點客戶，不怎麼愛佔便宜的那種。」

塗苒笑道：「報警，趕緊啊，你說我出來賣，你他媽還嫖娼不給錢呢，也忒沒品了。我要到你們醫院到你們家要錢去。」

同事搖了搖頭：「走了，突發性呼吸心跳驟停。老張啊，就是你昨晚救回來的那位……」說完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陸程禹看得有些樂了，他覺得塗苒的動作挺帥氣，她穿著長裙，一手拎著裙擺，另一隻胳膊的臂彎里吊著只小包，整個人顯得搖曳生姿又弩拔弓張。陸程禹注意到，她踢人時次次都往三寸來長細鞋跟上運用力道。旁人阻止不及，那人剛掙扎著爬起來又被她一腳踹下去，如此竟然反覆了數次。

他忽然覺得自己挺差勁，也許男人都挺差勁，都他媽有做罪犯的潛質。

他覺得，無論自己說出什麼話來，最終的意思都會是：我和你上床，從沒想過要搞大你的肚子，儘管點兒有些背鬧出了人ｈtｔps://ｍ•ｈｅｔubｏｏｋ•cｏm•ｃｏｍ命，也沒想過要和你結婚。難道說一個人覺得這棵樹上的蘋果好吃就得把整棵樹移回自家的院子里？

如果只有這麼簡單，便好了。

塗苒沖他笑了笑，伸手按亮電梯開關，繼而想起什麼，走過來塞了張紙片到他手裡，說：「這是你孩子的第一張照片。」

陸程禹看向窗外，很想找個地方吸根煙。被人輕易看透的滋味有點不太好受，雖然他早已見證過太多傷痛和死亡，此時此刻，卻因為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而感到不知所措。

旁人回過神來，趕緊去扶，被打的男人嘴裏不乾不淨的大罵：「丫的裝叉啊，挺清高的是吧，還不是出來賣的，你不賣你能賺錢嗎？誰知道你賣了到少次了，我摸你一下是看得起你，你丫就是欠操……」

陸程禹在她身旁坐下：「真的，別做這行了。」

那是一顆心臟，他想。

塗苒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們醫療隊伍里仁醫不多，人渣倒是一波接一波的。」

「我今晚可是喝得有點醉了，」塗苒欠身用胳膊支著頭對他說，「是不是男人都喜歡佔便宜呢？」

陸程禹是在飯店門口偶然碰見她的，當時他正從朋友的婚禮上出來，想去外面吸根煙透透氣。

他愣了一下，反問：「女人呢，是不是不介意被有好感的男人佔便宜？」

他想了想：「過於依賴感情。親人之間的，朋友之間的，特別是異性給予和的，哪怕長度只有一個晚上的感情，還有其它一些虛無的讓男人不能依和-圖-書賴的情愫。」

陸程禹只好說：「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結婚，再添個孩子，對我們現在的情況來說複雜了些。」

陸程禹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那可不一定。」他說話時的表情看起來挺奇怪，有些狡猾又多了點曖昧，塗苒覺著有趣，便想要逗逗他，她湊過去，緩緩的往他的嘴邊吹了一口氣。她那時臉色嫣紅，目光帶水，呼吸里充盈著淡淡酒精味道和女人身上才有的香味。

「就你，」塗苒笑了，伸手戳戳他的肩膀：「你買不起，小醫生——」

塗苒哼了一聲：「裝模作樣，我可早瞧見你了。」

她言語輕鬆，帶著點誇張的隨意以及不太自然的懇切，彷彿正給人推銷藥品：相信我，這種藥效果好副作用特別小，在別的三甲醫院用過口碑好得不行，試一試就知道了……

陸程禹笑道：「明明是你佔盡上風讓人毫無還手之力。」

再見，很久未見。

塗苒一言不發，抬起腳就沖那人身上踹過去，臉上透著股打家劫舍的狠勁兒。

塗苒點點頭，問他：「那麼你認為女人的劣根性是什麼？」

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並非那麼底氣不足：「我的想法是這樣，我已經26了，不算太老也不是小女孩，我在家想了一個禮拜，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我想要這個孩子，」她重複道，「如果有機會，我很想要這個孩子。」

陸程禹見她這樣，譏誚道：「你們這些小女孩兒賺錢就是為了亂花錢，胃口養大了又想拚命撈錢，累不累？不如你和圖書給我說說，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想是喝了點酒，有個中年男人藉著酒意將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腦袋幾乎貼在了她的臉上，她往旁邊讓了讓，卻避不開，反而被那男人強拉進了懷裡。一同出來的人里，或者習以為常視而不見，或者不懷好意的附和著說笑。男人的胳膊慢慢滑向她的腰間，他將手停留在某處，似乎重重的捏了一把。

周圍早就聚了些圍觀者，同行的人覺著這麼鬧下去影響挺不好，勸那男的上車，那男的也心生怯意，只是覺得窩囊之極心裏咽不下這口氣，便又罵了起來。塗苒聽了衝上去又要踹他，陸程禹見狀心說還踹上癮了吧，於是趕緊過來把她拉走，說：「你想把人踢死么？那麼尖的鞋跟，你也報仇了，走吧走吧。」

陸程禹捏著照片，轉身快步走回重症監護病房，門口圍了一堆人，亂鬨哄的病人家屬，腳步匆匆的醫護人員，他拉住一位剛參与過急救工作的同事問：「哪一床的？什麼情況？」

主角們都走了，風波平息，周圍的人一鬨而散。

塗苒笑了笑，心裏瞭然，再這麼試探下去挺沒意思，於是打算豁將出去，好歹都要賭一局。

陸程禹說：「男的？那恐怕很難，」他又補充道，「佔便宜這碼事，是男人的劣根性，不太像一般的缺點錯誤那樣容易克服的。」

說不清楚怎麼就發生了，像是一種原始的令人難以啟齒的強烈誘惑，這種時候，男人的腦殼裡奔騰的不是腦漿而是其它，致使他們做出一些瘋狂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