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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有時，他就在身邊，緊緊地抱著她，吻她，撫摸她。有時，旁邊又空無一人，隱約中，只聽見浴室里傳來淋浴的水聲，但是過不了多時，他肯定會回來。她每次睜開眼時，發現窗外還是無盡的黑暗，於是又滿意的睡去。

許可吃得也不多，但是至少看上去食慾比她的要好。

她的手擱在他的胸膛上，稍稍抬頭，是他的喉結，下頜，嘴，鼻子，最後對上了他微睜的雙眼。他的眼圈下方泛著困頓的暗色，一隻胳膊仍然擱在她的腦後。

她站在門口，心神恍惚。

可是，當他們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出口處密密麻麻的堵滿了車輛。

他看了看，覺得這賣相還不錯，輕叩了下桌子說：「吃點吧，過去之後，想吃也吃不著了。」

姜允諾也已經起來，正幫他收拾著房間，瞥了眼他手上拿著的早點，每樣都是她愛吃的，卻覺得毫無胃口。

年輕的計程車司機咧嘴笑了笑：「您幾點的飛機啊的？不是我不想快，我也想多做點生意，不過這大雪天的，還和*圖*書是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戒煙吧。」

直到紅燈變綠，汽車繼續前行，路口的招牌在後視鏡里越發的渺小，皚皚白雪中，一個轉彎之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又聽見他說：「讓我再抱抱你……」他眉間微蹙，似在嘆息。

又往前行駛了十多分鐘的樣子，果然找到一個出口，也沒有什麼車輛，卻是被交通路障給封了起來。

許可停下來看著她。

「這麼早，大年初一的，哪有早點賣？」

當盒裡還剩下最後一支香煙的時候，天空已然墨黑。

他說：「好好照顧自己。」

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心下不忍，便調侃了幾句：「想家了吧？捨不得爸爸媽媽吧？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現在都想著出國，出去有什麼好啊，還是呆在自己家舒服……」

她嘟著嘴瞧他：「我從不打呼嚕。」

她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盯著自己的腳尖：「你……一個人要乖乖的。」

司機趕緊說：「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再往前和圖書走走，我記得前面還有個出口的。」

一切歸於寂靜。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微笑著說：「睡得還好，都要打小呼嚕了。」

依稀可以看見一輛大卡橫在路中間，想是雪天路滑，出了車禍。

她動了一下，輕輕的埋首在他的胸前，不想說話。

他坐在沙發上，忽然想到什麼，從茶几底下找出嶄新的一盒香煙。他慢條斯理的撕開上面的封口，從裏面抽出一支紙煙來，點燃了，緩緩地吸著。接著，是第二支，第三支……

許可把早點盛在盤子里，雖然每樣只有一小碟，林林總總的，也擺了一桌子。

他的手使勁握了一下，最後倏然放開。「走吧，」他說，「我不送了。」

依然落著雪，姜允諾從酒店取回行李，上了計程車。

她穿上大衣，拿了小包走到門口，卻聽見他說了句什麼，她當時正好過去開門，一個字也沒聽清。她在驀然之間回頭，直直地望入他的眼裡。

究竟是等待什麼？她也說不清，也許，只是等著他放開自己。

他笑和圖書了笑，又問：「想吃點什麼，我出去買。」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再睜開眼時，窗外早已大亮。

他猶豫著，要不要吸完這最後一支。

姜允諾也不說話，只是看著窗外。

她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十二點了，這個時間已經可以入關了。

她出去，關上門。從樓梯間的窗戶向外看去，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彷彿整個世界都是空的，僅剩下單一的物質。

他低聲說：「有的，已經快到吃午飯的時間了。」

她被他暖暖的抱著，分離彷彿變得遙遠，她閉上眼，等待著。

他終究是放開了她，撫在她背間的手順著她的臂膀滑落下來，握住她的手。

他說：「你也是。」

想他，一如既往。

手頹然的從車門旁滑落，緊緊地揪住了大衣的一角。

姜允諾拿著筷子挑來揀去的默默吃了幾口，果然食不甘味。

她這是在做什麼呢？她不知道，只是一味的害怕和緊張，這種感覺快要讓她喘不過氣來，以至脫口而出的說著：「我想回去，麻煩您再開回去。」

司機和*圖*書顯出詫異的神情，嘴裏是忙說：「別急，前面有個出口，可以從那裡下高速。」

屋裡沒有開燈，許可仍是坐在那裡，他拿起煙盒輕輕搖晃了一下，裏面只有空曠輕微的碰撞。

「好。」

司機又是笑了，「您開玩笑呢，高速上哪能拐彎？」

「忘了我……」

她想了半天，才說：「我還要回酒店拿行李。」

最後一次醒來之前，她睡得極熟。

她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如此迫切的想法抵在胸口，絲毫都無法迴避。更加令人煩悶的是，眼淚又快要落下來，她說，「師傅，麻煩您送我回去。」

一晚，斷斷續續的睡著，不知醒了多少次。

去機場的路和他們的家在同一個方向。

許可看了她一眼，笑道：「沒事，這條路不會堵車，肯定趕得及。」

她忙點了點頭。

司機嘆息道：「這可沒辦法了，大雪天的，封路是常有的事。我先送您去機場，待會兒您想趕飛機還是想回家，隨便您。」

姜允諾擱下筷子站起身：「不早了，我得走了。」

片刻之後，許可起床洗漱和圖書，隨後出門，從家附近的飯館里端回幾盒子早點。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

終於，她再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路口，熟悉的商鋪招牌，熟悉的報亭，以及被積雪掩住的道路，在她的眼前，或者身後，在熟悉和陌生的印象中徘徊。

彷彿命里註定。

到處都是空的，有人帶走了一切。

猶豫，還是猶豫。

這條路上，紅燈出奇的多，停駐時間又是出奇的長久。有那麼數次，她將手擱在車門把手上，心不由己的，似要擰開，似要不管不顧的衝下去，似要放下所有的負累。

她突然說：「師傅，麻煩你開快點，我趕時間。」

她盯著窗帘看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動了動。

他慢慢走過來：「等等。」

漸漸上了高速，離機場更近了，心裏的空曠越發明顯，無法言喻。

雪花撲簌簌的傾瀉落下，細碎的敲打著玻璃窗，掙扎，融化，如同消失的舊日時光。

「我要走了。」

仰頭靠回沙發上，半晌，連同那支煙，煙盒終是被捏作一團，被人輕輕的擲在了地上，融入濃重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