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兄弟立馬嗤笑：「我不稀罕。」
王思危撇開眼，不去瞧他。
蘇沫心裏一驚，笑道：「不會，他心腸好，對每個人都不錯。」
蘇沫直覺事情不妙，再看旁邊的兩秘書，也都不苟言笑神情嚴肅，不好多問，只說了下天保的近況。
「你什麼意思？」王思危難以置信，「傻子也有春天？」
王亞男住高幹病房，蘇沫一進門，就發現這老太太白頭髮多了，人也衰了，精神面貌非常萎靡，完全不同以往。
王亞男沒做聲，秘書替她答：「還沒有，先是檢查了肝臟，後來又說要做胃鏡，昨天又才檢查了胰腺……」
王居安不說話。
王思危不以為然：「不一樣，我們身份不一樣，我和她是親姑侄，你和她算什麼？」
蘇沫一聽聲音覺得耳熟，半天才想起來：「路征？」
王居安想一想，並不推辭。
「你剛進王家的時候，你大媽趁著爸……趁著你爸不在家，不給你留飯，是誰深更半夜給你送吃的？你在外面被人喊野種，是誰替你出頭，幫你跟人打架？你闖禍了，又是誰給你收拾爛攤子？」
「王亞男在為自己的兒子鋪路，」王居安嘆息，「對女人來說，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其他都是浮雲，她對天保有愧疚，更有補償心理。」
對面的人不露聲色。
王居安的電話無論如何也打不通，這邊卻又受人委託，她忽然體會到負債纍纍的滋味，人情債難還，左右逢源之後便是左右為難。
王居安泰然自若：「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你這人其他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他微頓，神情里多了幾分蕭瑟，「這二十多年，我們都不知道實情，你捫心自問，我到底對你怎樣？」
王思危躲不過，也不敢正眼回視，有些喪氣地開口：「你想說什麼？」
王居安臉色已變，一字一頓：「我說了，別動她。」
蘇沫暗自驚訝，小心翼翼問：「檢查結果出來了？」
兩次三番，王亞男就覺著比先前無人相助時還要勞累。
蘇沫才到新公司，需要時間熟悉各方面的情況，誰知安盛的獨董任命合同已經下來，立時就有記者電話和圖書採訪，或在寫字樓大廳里等候拍照，一時間，蘇沫幾乎成了風雲人物，而在同一時刻，她也接到王亞男的來電。
其他人再怎樣勸都不見效果，蘇沫知她性情剛烈，拿捏語氣說了句：「您嘴上說是捨不得天保，實際上是自己俱老怕死。」
路征笑道：「因為你的事，記者跑來我這裏挖料。」
蘇沫鬆了口氣，卻又要往宋天保那邊趕。
王亞男不說話，忽然笑笑，嘆氣道：「把湯端過來，我嘗嘗你的手藝。」
王居安笑笑：「上回他叫我出家,我勸他還俗,他千算萬算，怎麼沒給自己算上一卦？」
掃地僧閑話道：「去看病，有醫生說了，膽囊這東西,不管是吃葷太多還是常年吃素的，都好不了,還是要營養均衡。」
王居安說：「年紀大了，器官老化，你們這裏，以前的伙食估計也一般。」
王亞男忍耐多時，終於憋不住，兩人關了辦公室的門大吵一架，原本事情不大，無非是一個有心教，一時心急，呵斥了幾句，另一個就變了臉色，說她瞧自己不順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王居安聽得一笑，掃地僧也笑，兩人都不覺大笑起來。
蘇沫接著道：「要是真為天保好，不會人還沒死，一隻腳就先踩進棺材里等著。」
「說的是，」掃地僧一點不計較：「我以前也問過他老人家，師父說了，他往常給人算命，不管好不好，最後都要加一句種善因方得善果，這輩子說了沒有上萬也有幾千，難道還要給自己說上一遍么？」
王居安開門見山：「你知道多久了？」
王思危不解，嗤笑：「動了又怎樣？那傻子還能找我拚命？」
王思危愣了愣，腦子裡轉過彎來：「你說那個姓蘇的女的？」
「你再仔細地想，除了你以外，她還提拔過誰，其中有沒有誰是不可代替？」
掃地僧道：「膽囊和胃都出了點問題,住了兩個月的醫院,沒扛住,仙遊了。」
王亞男點一點頭，半晌不出聲，忽然凄涼開口：「我活了一把年紀，什麼沒見過，死就死了吧，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裡的那個累
m.hetubook.com.com贅。」王居安繼續道：「這些事，你忘了不要緊，我一直當你是兄弟。」
蘇沫一邊把湯水盛出來，一邊安慰：「您先放寬心，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休息下也就好了。」
蘇沫下了班，仍是前往宋家大宅，宋天保見著她自然高興，王亞男回不回家他也無所謂。
小和尚卻不懂，仍是問：「施主你想算命啊？新住持也能算。」
王居安沒理會：「你動她還不如多動腦子，最直接的辦法才最有效，王亞男在檯面上說得非常好聽，你就更有理由和她鬧，遺囑都讀了，她還能賴掉？你越理直氣壯，她就越沒辦法。」
王思危笑：「瘦了。」
蘇沫安慰：「結果沒出來，說明沒發現問題。」
王思危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時沒吱聲。
王居安冷著臉不做聲，良久開口：「要不這樣，不管她死了殘了還是病了，還是傷心難過心情低落了，要是有個不痛快，我就只找你。」
王亞男搖頭：「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肯定有事，最近一直不舒服，是我沒在意。」
出了醫院，途經報攤，蘇沫一眼看見今天的《南瞻日報》，忽想起那日記者的簡短採訪，一時興起，買了份翻開來瞧，在證券新聞的副刊里還真找到一份關於自己的報道，標題為，「30歲，南瞻市最年輕獨董已經產生」，再細看內容，除了第一段介紹了她的出生年月、家庭籍貫和工作近況等，餘下內容指出，她年齡較小，簡歷內容過少，具體身份無從知悉。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三天，王亞男卻一直沒回家，聽說也不去公司，蘇沫坐不住，抽空提早下班，往醫院瞧瞧情況，又想著王亞男身邊只帶著兩個秘書，一男一女，女的才二十來歲，辦事雖利落但生活上卻還是姑娘家脾性，男的已入中年，有家有口有拖累，難免考慮不周，就自己燉了些湯水帶過去。
蘇沫奇道：「為什麼找你？」
王居安提著酒瓶靠在床頭翻電話，一個星期沒開手機，各種信息幾乎擠爆，他一頁頁翻過，卻迅速略過那女人的來電簡訊絕不細看，刪除了和*圖*書事，又收到兩則總經辦發來的信息，對方委婉詢問，董事長辦公室里的物品是否需要處理。
「還在回味？」王居安笑一笑，「坐牢你屁股下的椅子才是正事。」
王思危變了臉色：「你什麼意思？」
「不可能！」王思危提高嗓門，「她現在除了靠我，還能靠誰？家裡的傻兒子？」
王居安也若有所思，隔了一會才道：「她對王亞男來說並非不可代替，但是對有的人來講，也許很重要。」
王居安忽然發話：「你別動她。」
王思危臉上陰晴不定。
「我這人？我這人怎麼了？」
他轉身走人，彷彿適才的笑耗盡元氣，心裏麻木，回去賓館的時候，叫人送來一打酒水，胡亂塞了幾張大鈔過去，不等服務生道謝，一把摔上門。
王思危一臉茫然。
王亞男立時瞧過來，神情尷尬，眼神里又多了幾分往日的狠勁，兩秘書都看著她倆不敢做聲。
王居安直接在跟前的椅子上坐下。
王居安微怔：「圓寂了？」
大晚上，蘇沫不敢和他單獨待著，哄著他在樓下大廳里畫畫下棋，一旁就是保姆間，兩保姆不時端茶遞水，倒也相安無事。只等這大孩子累了困了，回屋睡覺了，她才抽身離開。
王亞男聽完，頓時精神一振，臉上陰霾全無，對蘇沫笑道：「巧得很，你一來就有結果，」又對旁人說，「小蘇是我的福將。」
蘇沫聽得心裏砰砰亂跳。
王亞男說：「這麼些人里，我看他也只聽你的。」
上了車，報紙直接扔後座，汽車還未發動，手機又響，蘇沫以為又是記者，本想委婉回絕，誰知那邊直接道：「蘇董，最近節節高陞青雲直上，可喜可賀。」
「你忘了？我就猜著你已經忘了，」他仍是笑，「某年某月某夜，月黑風高，一位弱女子在某會所門外電話報警，引出一段風月案子……」
王思危啞然，騰地站起來，卻是爆笑：「你他媽瘋了，你們這些人，全都瘋了……」
王思危想了一會：「沒多久，也就兩三個星期，」又嘆，「老太太心裏可真能藏事。」
老太太又給氣得肝疼，這回不同以往，疼了大https://m.hetubook.com.com半天挪不了窩，心裏忽然就慌了，盤算著忙了一年多，也沒去做個體檢，當即和醫院約了時間。
正說著話，醫生拿了檢查結果進來，說查過的地方都沒發現病灶，只是闌尾炎，做個普通手術就行。
正是吃飯的點，王亞男卻毫無胃口，護工送來的飯菜也被推到旁邊，不吃不喝。
路征又笑：「人怕出名豬怕壯啊，大姐，你悠著點嘛。」
他感到好笑，抿一口酒，酒水冰涼，味道辛辣，他一時嗆著，劇烈地咳嗽，忽然想起來，辦公室的筆記本電腦里還有兒子的照片，又閉眼靠了一會，方拿起電話訂機票。
「你再想想，王亞男明知我倆的身世，這麼些年又是怎麼對你的，你喊她一聲姑，她都懶得應，」王居安說完，拿眼盯住他，觀察他臉上的表情。
王思危原本將信將疑，這回見他二話不說收了錢，心想：「也不過如此，」轉頭就在王亞男的行事上多留了心眼，越瞧越覺得不對勁，心裏氣不順，又有意試探對方底線，便故意在公事上給人使絆子。
王居安舒舒服服靠向椅背：「她能把你扶上這個位置也能把你弄下去，她當初怎麼對我，以後也能怎麼對你。」
王居安這才道：「你和我一樣，都是她手裡的棋。」
兩天後，王居安重回安盛，董事長辦公室里雖無人，但擺設上已有變化。知道他來，早有做IT支持的員工等候一旁，替他永久刪除私人電腦里的相關項目和機密文件。外間，秘書敲門，仍是稱他「王董」，又神色尷尬道，小王先生在總經理辦公室里，想請他過去說話。
蘇沫又折回去，翻看另一份本地的《證券時報》，又找到一篇相關報道，但是標題更加直接：「我市最年輕獨董，身份存疑。」接下來更言明她今年不滿三十，在南瞻的上市企業工作滿打滿算也就三年時間，與「具有五年以上法律、經濟或者其他履行獨立董事職責所必需的工作經驗」的條例不相符合，再配上一張身著職業裝的清麗小照，拋出疑問：「最年輕獨董，究竟沾了誰的光？」
「我看在以前的情分提醒你，是繼續被人利和_圖_書用，還是暗地留一手，隨你，」王居安說完起身，出去時踩著了那張銀行卡，彎腰拾起來，夾在指間揮了揮，「錢是好東西。」
王思危恨恨道：「姓蘇的算哪根蔥，我讓她吞不下兜著走。」
王亞男兩頭擱不下，更惦記家裡，原想叫個親近的人過去照應，才一想起那親侄兒，即刻打消了念頭，最後仍是拜託了蘇沫。
「你有幾斤幾兩，大家都清楚。」
她原想這侄兒為人耳根軟，處事拎不清，容易左右和駕馭，誰想這幾天不知怎地就轉了性，壞起來沒有道理，倔起來又不通人情，公私不分，眉毛鬍子一把抓，哪還敢指望他能對天保親近些。
王居安笑：「商場無兄弟，一旦涉及利益，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也是有的，血親算個屁，何況你這人……」
王思危越想越氣，手中拿著簽字筆不停敲擊桌面：「難怪她當面說得好聽，背地裡押著股權不給我，一會說手續有問題，一會又說大股東們還有意見，」他把筆使勁往桌上一拍，「他媽的都是在做戲。」
蘇沫只道：「還好，天保很懂事，聽得進道理。」
那邊安排了病房，要求做詳細檢查，大概要住上三四天光景。
進門一看，跟在他後面混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正人模狗樣地坐在大班桌后笑眯眯瞧著他。
她喝了湯，勉力吃了點飯菜，又想這姑娘近日來幾處奔波，還惦記著自己這邊，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也算有心，而那親侄兒卻連一通問候的電話也沒有，頓時感慨，心頭一暖：「這幾天辛苦你了。」
王思危原本還忌憚他，這回惱羞成怒，一時俊臉緊繃，壯膽指著他道：「王居安，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我以前當你是親哥，才給你面子。」他早有準備，抽出一張銀行卡直接扔地上：「我再不濟，也比你大方，當初你用五十萬就打發了我，現在這卡里有五十一萬，拿了趕緊滾！」
蘇沫大致看了看，報道的內容基本在意料之中，媒體發幾天牢騷，這事也就過了。
王思危抬頭：「為什麼？」
王居安笑得眼眶有些發潮：「前半輩子它怕我，後半輩子我煩它，你說我還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