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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趙一玫拒絕道。

高三的時候，趙清彤又正式找了趙一玫談話，希望她畢業以後能去美國留學。

趙一玫在看到陳砂的一瞬間，只覺得五雷轟頂，理智全無。她把剛才要說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像一隻刺蝟豎起全身的刺，咄咄逼人地大聲質問沈放：「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提到董齊，趙一玫就被堵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趙一玫順著陡峭的樓梯爬上七樓，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又拿出鏡子左左右右地照了一番，然後深呼吸一口氣，正準備敲門，上了年歲的防盜門卻從裏面打開了。

趙清彤一錘定音，趙一玫一天被當成四十八小時用，白天學習，晚上補習，周末的課程表排得更是密密匝匝。

當初沈放搬走的時候，趙一玫才十四歲，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又老舊又喧囂的住處。而時過境遷，再走在這條路上，趙一玫突然懂了。

hetubook.com.com趙清彤最後退了一步：「去和留的問題，我們到時候再談。」

於她而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似乎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有他，一半沒有他。

想要說的話，無法傳達的思念，就在這一堵上了年歲的石牆之外，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裡，成為永遠的秘密。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或許他的一生所求也不過這樣，住在長長的時光里，和每一個市井凡人一樣，過著柴米油鹽、炊煙裊裊的每一天。有家可歸，茫茫紅塵，有一盞燈為他所亮。

「可你知道那是他的心愿。」趙清彤說，「我也沒說讓你放棄學校的事情，不過從高三開始，我會專門給你請私人教師監督著手準備申請的事。你爸他……生前就為你疏通了大學教授的關係，能幫你拿到斯坦福教授的推薦信，他在那邊也有很多校友可以幫你。」

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年夏天，沈放破天荒地從學校回來了。因為不是過年，他自然沒有回別墅，回的是他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趙一玫從沈釗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握著筷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自沈放離開以後，趙一玫發現自己對於時間的概念漸漸變了樣。

「你不能拿他來壓我。」趙一玫不服氣地說。

這年三月，趙一玫如願以償地收到了斯坦福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陳砂看了堵在門口的趙一玫一眼，沒說話。沈放換了衣服走出來，當著趙一玫的面關上門。趙一玫就站在一旁，看著兩人和自己擦肩而過。

他出現的那一半，統共加起來也就那麼幾天，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而沒有他的日子又太長，就像黑板上的倒數計時，一天天溢出來。

六月的午後，室外是三十七攝氏度的高溫，大地似乎都要被烤化了，樓道里卻陰https://www.hetubook.com.com森冰冷。趙一玫獨自坐在台階上，一直等到日暮西沉，也沒有等到沈放。

「沈放。」她在心頭一遍遍地念著他的名字。

趙清彤深知自己女兒的倔脾氣，其實連趙清彤自己也不知道趙一玫為何會那麼排斥出國留學。他們周圍的朋友圈子裡很多小孩從小就被送出去讀書，然後是世界級名校，一路青雲直上，更是天之驕子，活得也和常人不在一個世界。

頭頂是火燒雲流動的黃昏，腳下的煙蒂落了一地。

哪裡有天生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眾生平等，每個人都是背著自己的命運，一步步向前的。

趙一玫走在香港人來人往的街頭，抬起頭，看到大屏幕上播著最流行的時尚廣告，眼前有電車搖搖晃晃經過，有人在地鐵站門口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

從南到北，她獨自站在香港街頭，對他的思念幾乎浩大到要將自己吞噬。而他所在的和-圖-書故鄉，已經紛紛揚揚地落下雪來。

趙一玫知道沈放住處的地址，吃過飯後，她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出門了。沈放租住的地方在老城區，是給老北京人住的居民區，滿大街的梧桐樹，夏日的蟬鳴聲嘶力竭。

陳砂一愣，想起兩個人是兄妹的傳聞，在玄關處站了一會兒，然後蹲下身穿好鞋，對沈放說：「那我走了。」

我一定是瘋了，趙一玫想。只有瘋了才會一聽到他回來的消息，就不管不顧地跑來；只有瘋了才會眼睜睜看著他和另外一個女人並肩離開。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老舊的居民房的另一側，沈放靠在斑駁的石牆上，低下頭，拿出褲兜里的火柴，輕輕划燃，再點燃手中的煙。

陳砂。

她比任何時候都期待冬天的來臨，卻又比任何時候都痛恨冬天的來臨。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做什麼，又是否會有片刻想起自己。

站在裡屋的沈放和走廊上的趙一玫四目相對。趙一玫張開嘴和圖書還來不及說什麼，一個女孩就從沈放的身後走了出來。

「沒事。」趙一玫若無其事地笑笑。

走在院子里，能看到遛鳥的大爺，悠然自得地下棋的老人，還有三五成群玩捉迷藏的小孩。做鬼的那一個趴在牆頭，大聲倒數計時：「三，二，—……」

「一玫，怎麼了？」趙清彤問。

沈放靠著門檐，淡淡地說：「不關你的事。」

趙一玫心中五味陳雜，她沒有想到董齊曾為她做了這麼多。說起來也是諷刺，以前趙清彤在她面前，從來只連名帶姓地叫「董齊」，可他離世以後，她卻改口變成「你爸爸」。

「別忘了，你當初可是答應過你爸爸的。」

夜裡她睡不著覺，人人都只看到她漂亮光鮮的一面，嫉妒羡慕，說她投得好胎，卻從來沒有人願意去深究，這一路她又是如何走過來的。

這年寒假，沈放回家待了三天，趙一玫正在香港參加SAT考試，她沒能等到他。

「我送你。」沈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