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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

作者:紫微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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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煙塵起

第072章 煙塵起

時光逝去久遠,守山的弟子也換了陌生的面孔,偶然有道人的視線掠過,全然未覺異樣。
蘇璇還未回答,殷長歌已然道,「我陪師叔去,有什麼事我來打點,決不讓師叔受人攻訐。」
左卿辭不在乎亂局,然而十分留意各路消息,連帶蘇雲落也知悉了不少。
道衣女子原本見阮靜妍布衣素裙,當是市井婦人,等人回頭后才發覺對方容顏清絕,氣質獨特,似還有幾分眼熟,一怔之下女子盛氣稍斂,「夫人是哪家的女眷?何以誤入此地,賞景應在前山。」
左卿辭挑起她的頷,語聲邪靡,「嫌我冷?是不是忘了我在你身子里有多熱?」
東垣與南谷都在斥責他的率性。
平心而論,葉庭待她不差,然而也從不掩飾對她的嫌棄,蘇雲落說不出什麼,將頭埋進了愛人的頸側。
殷長歌長跪而請,意氣堅決,「門中有各位長老,西南卻是難測,弟子實在不放心,請長老許我與師叔同行,不然弟子拼著違令也要追去,回來后甘領一切責罰。」
重回師門,一照面把人嚇得倉皇失態,蘇璇難免有點窘,阮靜妍已忍不住大笑起來,直笑得秀眸彎彎,嬌聲如鈴,春山都似染上了歡悅。
石妙握著青年的腕,彷彿抓著一根浮木,「真的有鬼——蘇——蘇——」
蘇璇看得微微笑了,幾分感慨,又有幾分欣慰。
「此地俗人不得擅入,無知婦人怎敢亂闖,速速給我離去!」
蘇璇已經認出了來人,倒未留意對方的反應,向阮靜妍道,「你可還記得她,多年前我送你回荊州,峽江船老大的女兒石妙,也算是舊相識。」
一句話說https://m.hetubook.com.com得蘇雲落耳根發燙,中衣已經給他剝下來,露出了半邊雪白的肩膊,忽然門外傳來叩響,侍從秦塵低稟,「公子,文思淵秘報,聖上命侯爺巡視西南,督查地方,數日前已離了金陵。」
錢塘風波傳至天都峰,他不免猜師叔或許已愈,然而金虛真人思及薄景煥未死,難免橫起風波,便將事情壓下秘而不宣,派人暗中尋訪,沒想今朝突如其來得見,殷長歌激動得難以自持,彷彿成了一個初學弟子,緊張而興奮的看長老與之敘話。
殷長歌猶豫了一刻,「我與左公子有過接觸,此人溫文風雅,別有見識,只是城府極深,難以猜度,不知對師妹到底是何種心思——」
年輕人神情堅毅,姿態低謙,話語卻毫不退縮。
蘇雲落遲疑的點了點頭。
左卿辭不答反問,「正陽宮的掌教金虛真人算來是你師伯,昔日待你如何?」
卸任掌門后外出雲遊是正陽宮的慣例,以免舊例難移,新掌門行事掣肘。蘇璇既知葉庭接了門派,對此並不意外,只是想起師恩深重,被自己牽累如斯,異常愧疚。
玉虛台附近的弟子聞得聲音俱是驚訝,石妙性子苛刻,最愛擺師姐的架子訓人,這一次卻如此失魂落魄,無不疑惑,一個劍眉朗目的青年快步走近,「石師姐,怎麼了?」
蘇璇從樹後步出,道衣女子瞥見他的臉,一剎那居然駭退了數步。
阮靜妍抬手接過,芳心無限溫柔。「這裏景緻真好,極像你帶我看過的山景。」
石妙抖了幾下,始終說不完整,顫然抬手指向山徑。
www.hetubook•com•com挺的男子攜著佳人徐徐而來,對著青年一笑,「這是長歌?你師父可好?」
眾人嘩然,青天白日,陽光正好,哪來的鬼。
南谷真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他明顯老了,精神還算不錯,嗟嘆道,「金虛竟然半點不透,將我們這些老傢伙全瞞著,北辰要是知道該有多高興,他為你的事鬱結於心,數年後就卸了掌門之位,而今也不知到了何方。」
阮靜妍極少遇到如此無禮的喝責,愕然轉頭,望見一個中年道衣女子,肌膚微黑,容色倨傲,眉心有細紋,形容頗為嚴厲。
殷長歌如今與師姐沈曼青被視為天都雙璧,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他從小祟敬蘇璇,將之視若神祗,也是極少數提前得知蘇璇未死的人。
當年洞庭圍住蘇璇的五位長老,有兩人已經過世,東垣真人在那一戰傷得不輕,必須扶杖而行,他倒不怪蘇璇,恨恨道,「早知道你是中毒,當年也不會如此被動,那威寧侯與朝暮閣暗中勾結,行事何其歹毒,你可知葉庭事後查過,至少有一半傳聞你所為的血案是朝暮閣嫁禍,只恨事起突然,我等竟中了敵人詭計。」
左卿辭慵懶的卧下,一言挑破,「你問正陽宮的人會不會去?」
淡青的松果有淺嫩的細鱗,阮靜妍指尖撫過,一稜稜如剔往事,「原本想在那一帶出家,祖母可憐我,用私蓄起了一座宅院,陪我遷過去住了好些年。」
縱然是正陽宮掌教金虛真人的弟子,人前最為端正自持的殷長歌,這一刻也難免雙目發直,呆若木雞,聲音都變了調,「蘇璇師叔?!」
左卿辭溫柔的擁住她和*圖*書,語氣低淡,「真是個傻子,他們當年都容不下你,如今你身懸多案,就算湊上去說破天,那些人也未必肯信,只怕還怨你玷污了正陽宮的名聲。」
見蘇璇怔住了,阮靜妍輕婉道,「祖母也說這樣更好,哥哥對我拒婚始終不快,不如離遠些,還能全了兄妹情誼。」
青年眉一擰,扶住她的肘,「石師姐鎮定些,什麼叔?」
春日的天都峰晴碧明朗,山徑上依然擠滿了熙熙攘攘的香客。
後山清寂少人,阮靜妍挑開帽簾凝望雲山美景,既覺新鮮,也有長久嚮往而生出的親近。
石妙幾近歇斯底里,微黑的臉都成了慘白,「鬼——有——鬼——」
蘇璇想起阮靜妍所言,沉吟片刻,「待我見了阿落再細詢,左公子能與她同入血翼神教,應當還是有些不同之處。」
蘇雲落不說話了,左卿辭慢條斯理道,「實在想遞消息,我讓人去尋你的沈師姐。」
南谷真人覺得不妥,「不行,你死而復生,好不容易恢復神智,江湖上未必能卸脫成見,萬一又成眾矢之的就糟了,還是留在山上。東垣說得也對,各派人多勢眾,應該不致出事。」
提到蘇雲落,殷長歌面上發燒,滋味難言,「師叔,少時我愚昧無知,多次欺凌師妹,重逢后也不曾有過半分體恤,還當她不入正途,是我狹隘短視,實在羞愧。」
東垣真人對不死泉十分意動,當時也參与了攛綴,還譴了徒弟柳哲一道前去,聞言心底不安,嘴上仍道,「西南極大,金虛所往並非血翼神教所在之處,何況各派都在,難道會一起給人算計了?」
石妙一路狂奔,失聲道,「來人——和_圖_書來人——有——有——」
蘇璇不願驚擾過多,也未通報同門,攜著阮靜妍幾經潛轉,進入了後山。
阮靜妍自觀錢塘潮后愛上了水天之景,蘇璇索性攜她轉去東海,看盡碧海青天,萬里飛瀾,快意無邊,直至近期方歸。近一年的輾轉遊歷讓阮靜妍神采更佳,連身骨都比從前輕健,她戴著一頂帷帽,隨著蘇璇混在香客中前行,行至半山依然從容,絲毫不覺疲累。
沖夷真人斥道,「胡說,你是大弟子,掌教不在更該留守門中,哪能肆意而行。」
當年的蘇璇鋒芒萬丈,英姿無倫;而今斂藏歸鞘,清越沉靜,依然氣勢不凡。
漫長的光陰對他僅是一合眼,她卻要一天一天捱過,蘇璇默然片刻,「該去見一見老人家,來日我陪你回琅琊祭掃。」
當他望過來,殷長歌不自覺的恭然肅立,說話都有些局促。「師父受五詔堂之邀,與幾位師叔赴西南。聽聞師叔于錢塘現身,師父極為激動,可惜始終未得訊息,如今康愈,真是無上之喜。」
蘇璇想起來,不由一笑,「你還記得?事後可有再去看過?」
蘇璇回來正是因此,他在江湖上聽聞消息立即啟程,仍是晚了一步。「阿落是為尋葯而去,復甦后我也走了一趟,西南一地偏邪詭異,絕非善地,師兄實不該前往。」
他不說殷長歌,只說沈曼青,明明左卿辭曾不顧天子賜婚,棄沈曼青而走,這位師姐滿心怨恨,絕不會有善顏相對。蘇雲落沒法應,悻悻的撲在他鎖骨上啃了一口,「阿卿表面是熱的,骨子裡真冷。」
蘇璇立在一棵粗峻的松樹下,見枝葉蓁蓁蒼翠,隨手摘下了一枚松果。
www.hetubook•com.com靜妍盈盈笑了,方要說話,突然一聲斥喝傳近。
蘇雲落聽了雖未言語,到底惦在心頭,就寢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依阿卿看,這些幫派會不會真的去西南?」
阮靜妍被他提醒,一時想起來,正要細細打量,卻見道衣女子臉色發青,踉蹌著奪路而逃,宛如撞見惡鬼一般。
沖夷真人也已回山歇養,見狀道,「你不必自責,門派事務繁瑣磨人,撂給下一代還能鬆快些,畢竟我們都是老骨頭了。」
蘇璇憶起所見的行屍,有一種不詳之感,「我還是追過去,萬一有什麼也能助一把。」
蘇璇沉默片刻,微微一嘆,「要說愧,誰及得上我這個師父,既未陪伴教導,還拖累她這些年,如今她與左公子一處,也不知怎樣了。」
南谷真人大為驚異,「什麼?你徒弟進了血翼神教?」
關於西南古國的傳聞越來越奇,甚至中原的武林道也開始轟動,只因五詔堂致書江湖各派,邀眾多門派至西南一聚,商議如何穩定亂局,共護不死泉。邀帖一出,等於驗證了傳言是真,接到帖子的幫派面上生光,未接到的忿忿不平,武林中議論起此事,氣氛都變得奇異起來。
沖夷真人過去每提起威寧侯都要痛罵,今日心情大快,反而撫須寬慰起東垣,「你也不必氣惱,威寧侯如今癱了,蘇璇卻終得無恙,可見上天有眼,報應不爽,也虧得他的胡姬徒弟機靈,沒讓惡人得逞。」
聽他述完西南所見,幾名長老俱有了憂色,沖夷真人一拍大腿,「糟了,我就說不對,偏偏幾個門派的掌門來請,說什麼為免到時各派爭奪,必須有人主持大局。」
左卿辭一頓,氣息驀然冷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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