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陌只當不見，閉目靠坐在貴妃榻上休息。寒玉床的事，她還沒跟南宮傲提，上次御花園一別，她沒再見過他。

看得婉離微怔，忽然目中盈淚，感激而又慶幸地哽咽：「謝謝小姐！有小姐這句話，微瀾和沁貞泉下有知，必能瞑目了！」

門口傳來一聲輕喚，三分親切，七分尊敬。

「王上是聰明人，與其找各種借口欺騙隱瞞，不如坦白。」而快樂，早已經不屬於她。

那天夜裡，她又是輾轉難眠，許多張臉，在腦海中，來回交替著浮現。這麼多年，為了生存，她摒棄單純善良，努力將自己變得心狠手辣，冷酷無情。十年來，殺人無數，唯獨救了她們四個，她們便個個都要拿命來還她。而她，也沒能真正把自己變得冷酷無情。

南宮曄，他一定做夢也想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其實早已經在他自己的手中！嘲弄勾唇，她笑得苦澀。見婉離面色稍安，眉頭卻仍然皺著，一抹哀色，深藏其中，婉離微微張口，似是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

「回小姐的話，藍修儀是左都尉藍大人的獨生女兒，以前也在這裏住過的。琳婕妤是藍修儀的表姐，父親是京城太守。她們二人，都跟被打入冷宮的憐妃很要好。」芊玉盡職稟報。

「你……不是說不恨他嗎？」

狠心絕情？她嗎？如陌忍不住笑起來，若真的狠心絕情，她絕m.hetubook.com.com不會走到如今這種地步。「隨你怎麼說。」語氣淡淡，不無嘲弄。

那麼堅定的語氣，讓如陌想起那時的微瀾。「微瀾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需要，可隨時拿去……」

「為何要告訴孤？你以為，孤還會任你利用？看他痛苦，你真的能得到快樂？」

「辰王死了，小姐會難過。如果我們被辰王殺了，小姐也會難過。所有會讓小姐難過的事，婉離不會做，鸞韻也不會做！微瀾她們，一定也不希望我們那麼做。因為在我們四個的心裏，沒有什麼，比小姐更重要。」

雖然情形不同，卻又有著相似之處。只是，他沒想到，一個下屬在她心目中竟佔有如此重的分量。而她對曄的感情，似乎也不像他想的那樣淺薄。

最後，真的是為她而死。

魔宮四使之一。婉離垂首上前，恭敬行禮道：「回小姐的話，前幾日，宮裡不知怎麼混進來幾個外人，現已查清身份，是王室暗衛！似乎受命于辰王，屬下……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卓長老命屬下來請示小姐，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王室暗衛？

「這……」似有為難，芊玉猶豫道：「藍修儀的脾氣，出了名的不好，以前正受寵的時候，她連研貴妃都敢惹呢！小姐想這麼打發她走，怕沒那麼容易。」

婉離道：「卓長老讓屬下請和圖書示小姐，微瀾和沁貞的位置，是否……再選兩人補上？」

看來是故意找茬的！如陌無意與她們糾纏，但麻煩卻還是自動找上門來。她淡淡蹙眉，「就說我身子不爽，打發她們走。」

是這樣嗎？可越是這樣，她只會越發的愧疚難安。

如陌道：「有話就說吧。」其實不用說，她心裏也清楚。婉離、鸞韻，與微瀾、沁貞情同手足，如今微瀾沁貞二人慘死，婉離心裏，必然不比她好過。

「看不出，你這麼狠心絕情，曄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愛上你這種女人！」

如陌立刻睜開眼睛，外頭天色竟然已經暗下來了。立在門口的女子，身穿黑衣，面容十分秀氣，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卻已經有著非同一般的沉穩。

她回頭看他，頭髮被風吹到他面前，南宮傲抬手，青絲從修長的指縫裡鑽過，輕輕拂在他臉上。微涼的輕柔觸感，令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那一刻，他彷彿感受到了女子藏在內心的無力感，那種感覺，他曾經也有過。

「啟稟小姐，藍修儀與琳婕妤來訪，被莫侍衛擋在門外，現在正在大發脾氣。您……要不要見上一見？」剛用過早膳，宮女芊玉進屋稟報。

「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能查到魔宮所在！」如陌眯了眯眼，坐起身來，見婉離面色凝重，她卻只是淡淡道：「不必理會。他想要什麼，和*圖*書我很清楚。但任他翻遍魔宮，也找不到他想要的。」

「不錯，我是利用了你。」

她當然知道。但，不論有多恨，她永遠不會利用真心對她好的人，尤其是意瀟。

將手撫上她的肩，纖細的讓人心疼，南宮傲嘆息道：「走吧，孤送你回宮。」

南宮曄離開后，冷意瀟也告辭離去。南宮傲屏退宮人，整座御花園，寂靜若死。

風撩起她的長發，在空中茫然飛舞，她背過身去，面上仍在笑著，笑容有如風中殘燭，頑強不滅。

婉離垂頭，默然片刻。

少有的哀傷，流露在清冷的面龐，帶著無法掩飾的自責和懊悔，那樣清晰可見。

「能為小姐死，是我們的榮幸。至於何種死法，又有什麼關係？小姐也不必為此耿耿於懷，屬下相信，微瀾與沁貞，最大的願望，是小姐過得快樂幸福。」

「我怕什麼？」如陌笑道，「我這裏，有你想要的東西。而且，你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也只有你，才最能傷他！」

周遭的氣息，仍殘留著哀傷，但滿園的風華，已隨女子而去。南宮傲立在原地，看著女子消失的背影，微微出神。

如陌黯然，「是我對不住她們！你們一定很想為她們報仇，對不對？」

「藍修儀是誰？」如陌輕拭嘴角，淡淡發問。「琳婕妤又是誰？」她一個也不認識，看來有必要讓人弄一份詳細名單。

「我不會利用和-圖-書他們！」黛眉微蹙，語氣極其堅定，似乎只是這樣說一說，都是對他們的褻瀆。聽得南宮傲心裏很不舒服，不由沉目道：「那孤就可以利用了嗎？你別忘了，孤是一國之主，你就不怕？」

南宮傲頗感意外，如陌又道：「你不想讓他死心嗎？我這麼做，不正如你意？否則，你又何必如此配合！」

「不恨，並不代表就能容忍他對我的殘忍絕情。」

「難道她還要硬闖不成？」如陌冷笑，「我可不是研貴妃，殘歌，你去吧。記得下手輕點，別出人命。」

如陌淡淡道：「不必了，王上政務繁忙，如陌不敢勞駕。」說完轉身，毫不猶豫。

寬闊的廣場，他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坐在百官上首，不是接受百官的朝拜，而是與母后一起，看著他的同胞弟弟，被小時候最敬愛的父王，下令五馬分屍。那慘烈的一幕，終其一生，都無法忘記。

如陌笑著轉眸，相較於南宮曄，眼前的男子，雖總是笑著，卻更加深沉難測。她忽然抬手，用指尖輕輕描繪著他邪美的面部輪廓，雖然五官線條有所差異，氣質也迥然不同，但她仍能從他臉上，看到三分南宮曄的影子。畢竟是兄弟！

「小姐。」

「為什麼？」

況且，痛到絕望，如何才能做到完全不恨？

如陌微愣，「婉離？你怎麼來了？」

如陌心頭一酸，沉痛嘆道：「她死得那麼凄慘不堪，ｍ.hetｕｂｏok.com•cｏm你們竟然不怨我？」

「你利用孤？」本是疑問，卻又帶著十分的肯定。南宮傲犀利的目光，盯住她清冷得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美眸，神色晦暗莫測。

如此坦白承認，不屑於任何隱瞞。

如陌看在眼裡，輕輕嘆道：「不了。在我心裏，她們的位置，誰也代替不了。往後，你與鸞韻，就多費些心吧。」

「你可曾嘗試過，……眼睜睜看著你身邊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你不但救不了她，甚至無法為她報仇……因為，害她之人，恰恰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無法割捨愛，也不能成全恨……你說，我該怎麼辦？」

問這句話的時候，婉離抬頭看她，目光帶著期盼，卻又彷彿有些害怕。

近兩日，各宮派出打探消息的人，鬼鬼祟祟地在凰舞宮外打轉。

空中的明月漸漸落下，東方發白，將暗黑的天空，一點一點的點亮。然而，她的面前，似乎依舊濃黑一片，彷彿被光明摒棄在外。

南宮傲又是一愣，原以為一個滿心憤恨的人，會被恨蒙蔽心智，看不清周遭的很多事物，但沒想到，她心如明鏡。不禁笑道：「你很聰明。但，為何是孤？為什麼不是意瀟，或者莫殘歌？孤倒覺得，你和意瀟之間似乎更有默契，而莫殘歌對你的心思，你不會不知道吧？」

「屬下不敢撒謊。屬下的確很想為她們報仇。但想歸想，屬下不會真的去做，也不會讓鸞韻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