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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盞

作者:蘇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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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

未央轉過身去屏風后拿衣袍,容玉方才開口:「殿下這幾日想來有些勞累,看上去清減了些。」
「未央——」她念著這兩個字,字尾微微上揚,「其實我想不出你非要留在這裏的理由,除非……因為玄襄。」
未央見她受到了冷落,便拿起尚未綉完花樣的衣裳給容玉試穿。容玉原本本顏色如玉,穿上華服更增艷色,未央仔仔細細地檢查每一片衣角,一邊拿出縫衣針來做記號。突然,容玉按住她的手:「小心針。」然後她順手接過對方手中的縫衣針,將不合身之處的衣料別上。
容玉碰了個軟釘子,嘆了口氣,皺眉不語。
兩人有來有往瞬間下了十幾手。容玉捻著棋子道:「我已經想不起上一回有人陪我下棋是何時了。」
「其實——」無命只說了兩個字,忽然又停住,隔了一會兒方才搖頭道,「不,屬下沒有什麼想說的。」
原本正端起茶盞的玄襄手一抖,茶盞落地。
離開靈犀宮,無命隨侍在他身後,幾番欲言又止卻又沒說出口。
容玉將便箋看了兩遍,問送信的侍女:「未央姑娘,她是什麼人?」
「殿下事務繁忙,怎麼今日有空閑過來?」
容玉只是冷眼旁觀。
未央臉上一紅:「看我粗手粗腳的。」
「……什麼?」玄襄被問得一怔。
無命皺了皺眉,似乎也有點遲疑:「如果君上當真讓你同行,那便明日辰時準點在寧和殿外的西門相候,其餘的就不是仙子該思慮的了。」
「這是給我的?」
「君上的心思,自然不是你能隨意臆測的。」
未央眨了眨眼,細細密密的睫毛簌簌落落地顫抖:「失、失禮了,我突然覺得身體抱恙,先回去休息……」
「當然,馬上便是君上的加冕大典,容玉你貴為上神,總是要有一件華服。」
邪神一族容貌出眾的本來就多,洛月人更是以美貌聞名,玄襄自是見過美人無數,眼見容玉一顰一笑,確實找不出同她一般的,說是琉璃美人,也毫不誇張,任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見她示弱都會心軟。
未央正跪坐在錦緞上,前面的矮几上鋪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長長的錦緞,正一針一針地在上面綉上花樣。她垂著頭,一縷髮絲垂於嘴角,便無意識地咬住了。她聽見侍女通報,方才抬起頭來,微微笑道:「容玉,你來了。」
帶著這些疑問,她準時去瞻寧殿拜訪。
容玉被打斷思考,捻著黑子半晌找不到可落子的位置,遂站起身道:「不知殿下是否有雅興陪我對弈?」
容玉將她迎入長廊,親自煮茶相候,趁著水汽瀰漫之刻,寒暄道謝的客氣話已說完,才問道:「不知可否多嘴問一句,姑娘這樣的日子是過了多久?」
她輕輕收劍,只見那竹葉忽然飄落,化為兩半,正是從那青黃交接之處裂開。
其實不管開多少局都一樣,玄襄含笑捻著棋子,她那一手臭棋,害得他苦思冥想、竭盡全力才能讓她少輸幾手。大約是他在靈犀殿里待得太久,無命悄無聲息地在長廊外靜立著。玄襄招了招手:「有事?」
容玉套到了話,微微一笑:「多謝無命大人。」
容玉一看她的神情便明白她有所誤會。她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女侍定是以為她勾引玄襄未果,又退而求其次,看上了無命,也只有邪神和洛月人會把他們的君上看做天上沒有地下難尋。
只聽身後有人道了一聲:「好劍,好劍法。」
未央忙放下手上的錦緞衣裳,斂衽行禮:「未央見過君上。」
容玉抬眼,一直看到了她的眼睛深處:「怎麼會?未央再是手巧不過。」她有意無意地撫過先前用針做過記號的地方,未央下意識道:「這裏也有針。」可還是慢了一步,容玉一下蜷起手指,然後又攤開看,只見指尖被一根縫衣針扎入半分。
「哦?原來仙子心中還有思念之人?不知是哪位仙君有此福緣?」
她抬指在桌上輕叩兩下:「那麼就幫我帶話給未央姑娘,就說,承蒙相邀,我傍晚時分便過去。」未央既是玄襄身邊的女官,身為重臣侄女的璉鈺居然能毫不客氣地欺凌於她,還有她手腕上紋刻著的上古文字,這些實和_圖_書在不能不讓她在意。
她微微一笑:「殿下莫非忘記我剛進楮墨城的場面?那種場合,本來就是魔氣最盛之處,魔氣盛則仙氣弱。殿下邀我觀禮,可是為了羞辱於我?」
容玉收拾了棋局:「再陪我走一局,我就答應你去觀禮。」
容玉頭也沒回,輕聲道:「能得無命大人一句稱讚,實屬難得。」
容玉自顧自向前走了幾步,回首認真地問:「五日後,將是殿下的加冕大典,可否冒昧問一句,可預備了羞辱人的消遣?」
玄襄含笑道:「你想多了,我雖不是君子,卻也沒有卑鄙到那種地步。」
容玉原以為最近幾日都不會再有機會接近玄襄,誰知未央走後的那個黃昏,他突然來到靈犀宮。她在九重天庭離群索居,鮮有客人拜訪,一直都是自己同自己消磨時光。
容玉立刻便知,她開始猜測著的未央同玄襄似乎有過約定出行,是確有其事。玄襄自然不可能邀她一道前去,但是從她今日所見看來,他同未央之間的關係,實在是比他所表現出來的要親厚得多:「既然這不是我可隨意猜測之事,那麼我只想請無命大人指點,我該是去還是不去?」
無命離開,容玉收了棋盤,不再強撐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玄襄長身站起,同她在長廊中並肩而行:「原來只是一局棋,便可換來仙子的應允,實在是想不到。」
玄襄走近她身後,看了一眼她擺在面前的黑白縱橫的棋局,笑道:「容玉真是好修養,自己同自己下棋也能心無旁騖。」
「可惜來得匆忙,未曾準備薄禮。」
容玉抬起頭,朝著他微微一笑。玄襄道:「無命,你就告訴重舜大人,容玉仙子是本君的座上貴客,如果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不如直接來找本君。」
未央垂目道:「君上大典上要穿的衣裳我已經趕完,君上可要一試?」
玄襄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
容玉緩緩迴轉身,只見玄襄一襲黑色金絲龍紋袍,金冠束髮,踏門而入,氣度矜貴。他瞧見容玉,微微一怔,隨即頷首道:「原來仙子也在。」
容玉默然不語,她和*圖*書冷清慣了,對這些並未有所講究。未央將錦緞的衣裳在她身上比了比,:「我之前也是依照感覺裁的,多少還是會有不合身的地方,不過……」她這句話還未說話,突然被女侍通報的聲音打斷:「玄襄君上到——」
容玉不以為意:「這個花紋很好看。」
容玉留心著他的神情,見他沒有反應,便又繼續試探著套話:「未央姑娘相邀,本來也沒我什麼事,若是那兩位有何要事相商,我在場亦是不便,是以我不太明白殿下此舉用意。」
容玉漫不經心地捻下肩頭落下的楊花:「我之前便已經說過,只要可以,我自然會去做殿下希望我去做的事。」
玄襄抬起眼笑著看她:「無他,只是在想,究竟放在哪裡,才好讓仙子輸得體面一些。」
容玉正沉浸在棋局中,聞言便道:「我正陪殿下對弈,請那位大人稍等。」
玄襄忙抬手扶住她:「無礙。」他脫下外袍遞還過去:「這女紅的功夫,怕是再不出一人可同未央媲美。」
玄襄含笑瞧著她:「難怪。」
那女子端起茶盞,黑瓷的茶盞更襯得她手指蒼白:「不怕仙子見笑,從君上即位開始,我便再沒有過過安生的日子。」
「未央未央,真是好名字。我看你如此品貌,何必非要在這雲天宮裡禁錮終生?」容玉牽起她的手,她的衣袖微微滑下,又露出了那個繁複的古文字。未央感覺她的視線,便收回了手,用衣袖將它遮住。
容玉依照時分去了千寧殿的竹林,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按在左手的手腕,默念咒文,唰的抽出了一把劍,但見劍光一閃,劍身又歸於無形。這劍名叫虛無,當年還在混沌時期,她曾為師父女媧上神養劍,後來女媧歸於冥宮,這劍便屬於她了。
看著未央幾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描繪出那個複雜彎曲的古文字,只是風一吹,字跡很快便乾涸:「怎麼可能……」
無命一身青衣,面無表情:「仙子能找到這裏,想必也不是偶然罷?」
容玉微微一笑:「請便。若你無聊之時,可以再來找我消磨時間。」
和圖書玄襄看了他一眼,問道:「無命,你想說什麼?」
「加冕大典事關重大,君上還是試穿一下,若有哪裡不妥,未央還好趁早改過來。」
玄襄抬手輕輕一托:「請起。」
未央那句話雖輕,但還是很容易就落到時時留心的容玉耳中。
玄襄道:「不必,未央的手藝我自然放心。」
玄襄頷首:「那便依你。」
她回到靈犀殿,招來侍女問:「無命大人平日里可有何消遣?」那女侍被問得一愣,眼中微有鄙夷之色,但還是如實回答:「無命大人只愛習武,常去千寧殿後的竹林練劍。」
容玉抬起眼,凝視著她:「不必一直叫我仙子,這樣顯得太過生分,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
未央站遠了看了看,便道:「看來衣袖下面還要稍微修改一下。」她拿起縫衣針想要把衣袖別起來做為記號,正好和玄襄抬手的動作相碰,那縫衣針正好扎到他。她嚇了一跳,作勢要跪:「君上!」
侍女低眉垂目:「她是君上身邊的女官。」
他抬起手看了看,眼中微有陰霾。隔了片刻,他站起身來告辭。未央相送到門口,斂衽行禮:「君上曾答應過未央一件事……雖然殿下這幾日太過繁忙,未央還是希望殿下能夠履約。」
「五日後便是我的加冕大典,我是特來邀請你前去觀禮。」
「如你肯來,那便足矣。」玄襄捻著白子敲了敲棋盤,躊躇著該放在何處。容玉等了又等,始終不見他落子,便道:「殿下久不落子,可是在想什麼?」
玄襄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無命是他的影,這麼多年下來早已有了十足的默契,他自然能猜得到他想說什麼,只是他也不想就此多說。
容玉側過臉看著他:「那是自然,只是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請無命大人指點一二。」她這樣說了,無命卻不接話,只等著她繼續往下說。她也不以為意:「玄襄殿下讓我也一道同行。」
「那……也好,仙……不,容玉,你也可以叫我未央。」
她一振劍身,但見竹影飄搖,竹葉紛紛落下。她瞧准其中那片半綠半黃的,劍尖倏然從竹葉之中劃過,那https://m•hetubook•com•com竹葉靜靜躺在劍刃上不動,只剩下虛無劍光明滅,時隱時現。
玄襄被逗笑了:「原來是你在陪我下棋,可否請求你不要再陪我下了?」
未央在刺繡背面挑了個結,用力打住,然後將線頭剪去,將那件錦緞華服比在容玉身上:「來,讓我看看還有什麼要改的。」
玄襄腳步一頓,側身去看她的表情,可依然看不出一絲破綻,明明是最為驚世駭俗的話,她卻說得理所當然。他找不出她的破綻,自然無法反駁,卻也不信,因為根本沒有理由相信。
「不過是表面風光,凡間有句話叫不思鄉卻思人。」
她像被針扎了一下,剛被熱茶熏得粉紅的臉蛋又變得蒼白。
只因五日後是玄襄的加冕大典,整個雲天宮都忙碌許多,本來就幾乎無人搭理于容玉,眼下她更是猶如空氣一般。待過了兩日,容玉收到了一張請柬,她打開素紙灑金便箋,只見上面用簪花小楷寫道:未央沐浴焚香恭請仙子于瞻寧舍下一敘。
玄襄看著她笑了一笑:「仙子倒是神采斐然,想來在楮墨城裡住得還算習慣。」
「汝心悅君兮,而君不知矣。」容玉一邊說,一邊看著她的表情,「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再通透的人也不可能看透所有的人心,何況是——」
這時未央抱著衣袍從裡間轉出,鋪展開衣裳伺候著。玄襄抬起手臂,由著她替他將外袍穿上,然後慢慢撫平每一處細小的褶皺。
容玉掀開茶壺蓋,茶香撲鼻,第二碗茶水想來已到火候,便換了一套茶具,沏了第二杯茶。她的動作輕快,洗茶換杯一氣呵成,看得對方眼花繚亂,不由出言讚歎:「仙子的茶藝真是出眾呢。」
翌日,那位湖中溺水的女子登門道謝。
容玉踏前幾步,也在矮几前跪坐下來:「這刺繡真美。」這句讚歎全然真心,在九重天庭里,她只認得一個縫傷口跟縫袍子似的凌華元君,自然沒見過如此精美的綉功。
未央拘謹地笑笑:「這是小時候頑皮,隨便刻著玩的。」
無命聞言往前走了幾步:「重舜大人說……想見容玉仙子。」
玄襄欣然答應,一撩衣擺便坐下來陪她擺棋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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