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蕭九韶看著她：「我真不該害你撞到頭。」
「這次東太平洋號的旅團，曾有一個客人預訂近一半的艙位，最後卻沒能成行。」蕭九韶道，「因為對方付了一筆違約金，那些多出來的艙位就被低價售出，為什麼？」
可是這其中很大的區別就是，他畫出了所有人定格在那一刻的樣子，她只記住了寥寥數個。褚青蘅驚訝地發現，他的記憶方式是圖像記憶。
褚青蘅自然答應。
蕭九韶沒理她，看來還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維殿堂里。褚青蘅看了看表，其實才剛過十點，平時都不會這麼早睡的，只是到了船上調節過作息時間，起得早困得也早。她看了會雜誌就覺得無聊，又不好開電視打擾他，只能轉頭盯著他看，長時間盯著一個靜物看果然有催眠作用，不多時，她順利進入瞌睡狀態。
沈逸站起身，扶了扶墨鏡：「我放在房間里，不介意的話請跟我來。」
蘇葵哦了一聲，挑眉道：「我看你和那位挺迷人的調酒師打得火熱，還以為他是你的舞伴。」
褚青蘅揉了揉臉：「好吧，那你繼續，走的時候千萬別叫醒我。」
「也對，」她微微一笑，「雖然長得是很帥了，不過也就是吃軟飯的，你看到他手腕上那款表了沒有？樣式浮夸，價格不菲，只會是別人送給他的。這種人，玩玩就算了，不用多當真。」
褚青蘅考慮了一下，就算沈逸是真正的暗花，此刻還有很多人在艙房中休息，諒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跟在沈逸身後，只見他今天沒有穿正裝，穿著McQueen的拼接針織衫，踩著GEOX，步履輕捷，很像某種貓科動物。
這正中她的下懷。她走過去，也打了個招呼：「早啊，幾位老先生早。」
二舅頭也不www.hetubook.com.com回地說：「你現在這麼說已經晚了，你之前可是拍著你大舅的馬屁不撒手。你看看你，每天畫什麼鬼畫符，書也不好好讀，整天遊手好閒。」
蘇葵舒展了一下身體，懶洋洋地開口：「得了，今年都是些什麼人，用餐不|穿正裝，沒有餐桌禮儀，打牌玩得大一點都湊不起一桌。」
「之前她說給我你付的5倍價格，讓我晚上去她那裡，你還說跟你沒關係。」
沈逸不在意地笑：「是，二舅說得是。」
褚青蘅坐在迴廊里，心不在焉地翻書，她在頭兩日到處走到處打聽，已經有些露骨了，她想這之後還是不要再擅自行動，以免破壞了凌局長他們預定的計劃。
褚青蘅一邊翻登船前從報刊亭買來時尚雜誌和言情小說，一邊哈欠連天：「你不在員工房間休息，總是往我這裏跑，這不太好吧？」
「你這是家暴。」
這樣一天下來，實在比工作還要累。褚青蘅癱倒在床上，動都不想動，可偏偏蕭九韶以客房服務之名來敲她的門，還把她從床上拖起來，讓她陪他干坐著。
褚青蘅一下子沒反應，又仔細回味了一下才懂他的意思：「作為一個正常的地球人，我不該妄圖跟你這火星人溝通。」
她緩緩放下畫板，措詞道：「其實我不是很懂油畫，不過你的畫色彩強烈，讓人一見難忘。」
沈逸似乎覺得老人家這樣吵架很有趣，笑容滿面：「二舅的運氣其實也一向都好的。」
沈逸的大舅舅不耐煩地揮了下手，沒有說話，另外三位都聚精會神地盯著釣竿上的鈴鐺。沈逸歉然道：「不要在意，他們正在比海釣。」
褚青蘅給他倒了杯礦泉水：「你一晚沒睡啊。」
褚青蘅心中一動：「其實我以前乘這東
https://m.hetubook.com.com太平洋號沒有這麼無聊，晚上也有打橋牌技術很好的人，挺刺|激的。」
「我不太明白你這一連串為什麼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如果蘇葵一下子定了這麼多名額，最後只有她自己和朋友來了，這也不是很難理解的。」
她有點弄不明白，暗花這次難道只是悄悄出來旅遊的？那現在弄得警方精英雲集共聚在這船上，豈不是一次笑話？
忽然釣竿上的鈴聲響起，沈逸的大舅舅一下子坐直了，解下釣竿，卷釣線，等到差不多距離的時候甩起魚線，一條足足有快兩斤的大魚掙扎跳動，被他摔進邊上的水箱。沈逸笑道：「大舅舅真是寶刀未老。」
「有運氣總比沒有運氣好。」大舅舅也哼了一聲。
「多半是你不喜歡這學科。」
蘇葵從煙盒裡倒出一支煙，點燃了吸了一口，煙霧裊裊，聞起來這煙是清淡的蘋果味：「你倒是一下子切中重點了。我是挺瞧不起的。」
蕭九韶湊過來，專註地看她；「你困了就去床上睡。」
「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本來預定了一大家子或者一個公司去旅遊，結果時間安排出現了變化，自然就無法成行，這也很正常。
她在底下轉完一圈，又上了甲板。今天還是個陰天，天邊烏雲密布，千篇一律的海景容易讓人厭煩，尤其是在這種陰雨天氣下。
「你帶的plus one倒也蠻帥。」
「對，」他微微一笑，「就是家暴，要不要我介紹鑒定機構的法醫給你認識？」
蕭九韶這次倒是沒生氣，雖然臉色不太好看：「你下次再胡說八道，我不介意像昨晚那樣管教你第二次。」
「現金轉賬，為什麼要用現金轉賬？」蕭九韶站起身，踱了幾步，回身一把握住她的手，「你會在刷過信用卡以後m•heｔubｏｏk•cｏm•com再用現金轉賬？」
「我們還沒這麼熟。」
遠處的烏雲漸漸逼近，褚青蘅低聲道：「今晚會下雨吧……」
褚青蘅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迎面而來的海風還帶著水汽，濕漉漉地打了她一臉。褚青蘅看著壓在天邊的烏雲，不覺得想到「風雨欲來」四個字。
「你這人太沒公德心了，你的室友吵你，你就跑來吵我——」
沈逸站在艙房的走道上，抬手刷開了房門，特意讓房門保持大開的狀態，然後打起床邊沙發上的畫板給她看。裏面有三張成稿，還有一張半成品。畫的用色很大胆，可是畫畫的手法卻有點讓人說不出來的怪異，每一張圖的透視都是錯誤的，畫的留白處十分狹窄，讓人看了覺得十分不舒服。
「那個預訂的人，只留下手機號，預約金是現金轉賬進去的。留下的手機號查到是一個叫吳禕聲的人，他是蘇葵的助理。」
蘇葵笑了一下：「嗯，長得不錯，年輕又肯做事，就帶在身邊了。」她微微眯著眼，看遠處的海天相接的那道弧線：「沒想到會這麼無聊，也沒什麼有趣的人可以一起玩，早知道就不來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什麼？我跟她還不熟，哪有什麼話題聊。」
甲板上倒是有人在海釣，是沈逸和他的長輩們。
褚青蘅趁熱打鐵；「你帶了畫板嗎？我很想欣賞下你的大作。」
褚青蘅訝然。
沈逸搖搖頭：「不，不算不喜歡，是我語言水準太差，在國外一直有語言障礙。」
「他們要打通宵牌，聲音太吵，讓我沒辦法思考。」蕭九韶駕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背靠著沙發墊子，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若不是他眼睛睜著，她都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
「而這個手機號，是蘇葵在用，她給我的名片上就是那個m.hetubook.com.com號碼。」蕭九韶皺著眉，「為什麼？這沒有道理，我記得——」
她轉頭看了一眼，是蘇葵。
褚青蘅遊魂一樣飄回卧室，抖了抖被子，連多餘的枕頭都沒搬開就直接躺著不動了。她愉快地一覺睡到六點半，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去會客廳看，蕭九韶居然還沒有回去，他身體前傾，而背脊卻挺直，專心致志地搭著遊戲紙牌，已經用那種特製紙牌往上疊了七八層。
「什麼不明白的？」
沈逸很謙虛：「不過隨手塗鴉而已。」他看了看表，發出了邀請：「我大舅釣了魚上來，等下我請船上的廚師來煮，不知褚小姐是否賞光一起和我們吃個飯？」
褚青蘅看過成稿，又仔細看那張半成品，是畫的昨日餐廳的場景，畫面上有很多人，雖然畫的簡單而抽象，可每個人的動作狀態都有了。她看著吧台邊，是蘇葵和她的男伴，同蕭九韶一起聊天。男伴的姿態是警惕的，時刻要做出防衛的樣子，而蘇葵和蕭九韶卻是放鬆而舒展的，這和她昨天留意到的半點不差。
翌日，褚青蘅起了個大早，在游輪各處逛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每一個人看上去都不像暗花，反之，就等於每一個人都是暗花。
褚青蘅不由暗道，蕭九韶到底是演技太好還是他身上有那種奇怪的氣場，竟能讓蘇葵這樣誤解。她接不上話，只好轉開話題：「聽你這麼說，你挺瞧不起男人的。」
待她逛到東面走廊的時候，迎面碰上了蕭九韶，他臉色不善地把她拉到船尾：「你跟蘇葵說了什麼？」
「海釣，拼運氣而已。」沈逸的二舅冷哼，捲起掉線，可是魚鉤上的餌早已被咬走了。他收線，重新在鉤上掛上魚餌。
褚青蘅問：「那代表她是暗花？」
她特意挑了一本全部都是字而沒有插圖的懸疑小說，還推薦給www.hetubook.com.com沈逸看。他翻看了一下，笑著接受了，她卻覺得他根本不打算讀。他應該是有一點閱讀障礙，對字多的東西都沒有耐心。這樣一來，他是暗花的可能性就被降低了。暗花在理化生學科上都一定功底，還會自己配比炸藥製作複雜線路，他連字多一點的書都看不下去，如何去啃磚頭一樣的課本？
褚青蘅戰敗而走。
隔了一會兒，有人輕輕走來，坐在她身邊的長椅上。
褚青蘅問：「你會畫畫？水彩還是油畫？」
她穿著輕薄的真絲上衣和黑色長褲，顯得慵懶而隨性，輕笑著問：「在看書？今晚有酒會，你找好舞伴了么？」
「油畫，不過也沒專業學過，我以前在國外念的是生物醫藥，可惜最後還是肄業。」
現在的平靜，真不知是真無波瀾，還是風雨欲來前的寂靜。
沈逸看見她，回頭打了個招呼：「褚小姐。」
這樣一天下來，她幾乎都在甲板上看沈家四位長輩海釣，下午的時候沈逸坐在那邊繼續昨日未完成的畫。
褚青蘅這才想起今晚的活動安排，她記得分發的小冊子里還有介紹今晚要拍賣的一些葡萄酒，其中有幾瓶還是些很別緻的小酒庄出品。她現在心裏只有暗花，別的一概都沒興趣：「那倒還沒有。」
突然，她猛然從朦朧中驚醒過來，頓時嚇了一跳：「你在做什麼？」
蕭九韶看了看表，撿起隨手扔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匆忙要走：「我趕早訓，晚點再來找你。」
「那不就說明這件事跟暗花一點關係都沒有？過份關注細節反而會誤導你。」
他皺著眉：「你怎麼沒心沒肺的？」
他手一抖，疊高的紙牌轟然倒下。他抬起頭：「……我不太明白。」
「她不是，她連有機分子式都認不全。」
眼見已經前兩日已經安然過去，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簡直都稱得上是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