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葉微也站起身：「我送你。」
褚青蘅站在一邊，看著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猶如困獸，忽然的，那眼神忽然轉向了她。她心中突地一跳，想辯解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她明白，即使她剛才有那麼一點點贏得了他的信任，現在這份信任也已經被摧毀得半點不剩。
褚青蘅忙不迭拉住她：「別說了。」
她們到了刑閔辦公室的時候，他正在安排部署計劃，從下屬分局裡抽調警力，二十四小時在醫院病房外面和樓底下執勤，任何將和蕭九韶產生接觸的人都要被監控盤查。就連醫務人員也不例外。
莫雅歌朝門裡喊：「蕭九韶，你別做偏激的事，就算他們監控你，你也不能挾持護士！」
蕭九韶看著她的眼睛，手上的力度忽然鬆了一松，語調冷淡：「你是誰？」
褚青蘅轉頭看向另一邊，只見刑閔帶著人跑過來，他沉著臉問：「醫生，這位加護病房裡的病人情況如何？」
蕭九韶看著她良久，終於鬆開了手：「我相信你沒有撒謊。」
莫雅歌手上有警官證，就假借調查的名義查找了這條走廊盡頭那間vip病房的病人名字，想假借去看病人而經過蕭九韶所在病房。
刑閔雙手插入口袋裡：「你去聯繫一下譚旭東教授，等蕭九韶的藥效過去以後，做一次測謊。」
刑閔手上還拿著調令，提筆在最下方重重地畫了幾筆，抬起頭盯著她：「沒有什麼意思，暗花還活著，我懷疑警隊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或者，暗花就在我們之中。」
褚青蘅聽到刑閔這樣說，這才想到，凌卓遠準備了這個計劃來圍捕暗花，而暗花假意墮入觳中，竟反過來把他們全部逼到絕境。他能夠如此迅速地在這麼多遊客中找出他們，必定是因為他們內部有人走漏了消息，才破壞了整個計劃。
莫雅歌左思右想，還是答應了。
莫雅歌睜大眼睛，喃喃自語：「我知道她是誰了……」那個曾經出現在財經雜誌上，跟謝氏大公子謝允紹手m.hetubook.com.com牽手出席剪綵的女子，現在也是他的夫人。當然她們可是把她整整咒罵了三天，雖然長得很不錯，可是一看就是一副矯情清高的樣子，覺得她一點都配不上謝允紹。此刻驟然見到真人，衝擊力實在太大了。
莫雅歌走上前，掏出警官證，給門口的警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要我幫忙么？」
這種安排讓莫雅歌大吃一驚，直接闖進去質問：「刑隊，你這樣的安排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是她進去？」莫雅歌道，「蕭九韶可是我們那屆培訓的搏擊第一名，讓她進去，萬一出什麼事豈不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她簡直都被他這句話要逗笑了：「你當然不欣賞，因為你評價過我，我是你見過的很笨卻要假裝聰明的人。」
「以前父母聚會的時候見到過。」其實她也不確定葉微是否記得她，畢竟那種酒會人來人往，葉微美貌家世好，想獻殷勤的人絡繹不絕，她總在她的臉上看到厭倦的神情，只是也沒什麼機會跟她搭話。
刑閔被她當眾質問，倏然站起來：「這種話不該由你來質問我，還有，這是警局不是你家裡，這裏沒有凌伯伯。」
葉微拖著腮：「可是我也沒有什麼你想知道的信息可以告訴你的，隔壁的病人是早上送進來的，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只怕你要白跑一趟了。」
她們剛走到門口，便見隔壁病房發生了騷亂，原本值守的警察全部站在門口，每個人都面色緊張，為首的那人向著緊閉的房門喊道：「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請放走無關的人！」
可是已經太晚了，刑閔疾言厲色地開口：「你如果有這麼多意見，可以調離我這個組。蕭九韶是不是暗花我無法肯定，但是他現在是整個計劃里唯一倖存的人。你說，為什麼只有他倖存下來？」
穿著大白褂的醫生咳嗽一聲：「剛才我們的護士進去為加護病房裡面的病人常規檢查，那病人忽然蘇和*圖*書醒，把護士給挾持了。」
褚青蘅輕輕一打方向盤，從小路拐到了主幹道上，連著超了幾輛車，目不斜視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真相，蕭九韶是不是暗花，不是刑隊一個人說了算，中間還會有調查期，調查結束以後自然會有定論。」
「你認識她？」
他們默然相對，空氣中回蕩著儀器的滴答聲。褚青蘅揉了揉臉頰，正要轉身，忽聽嘭得一聲，病房門被踢開，刑閔猛衝進來，一把將蕭九韶按向牆壁，順手將他的手臂扭轉過去。這個動作既乾淨利落又令人來不及防備。
蕭九韶不知用了什麼手法掙脫開來，回身給了刑閔一拳。他現在正是最虛弱，這一次反擊似乎消磨了他不少力氣，呼吸也變得粗重。門外的警察全部一擁而入，將蕭九韶按到在地。刑閔從腰間拿出手銬，將他的左手腕和床底下的支架拷在一起：「快給他打肌肉鬆弛劑！」
她考慮好了，便站起身來道：「抱歉打擾你了，我們這就告辭。」
別說接近病房，就連接近這條走廊都不行，因為樓道口和樓梯口都有人值班。
蕭九韶側過頭，安靜地看著她：「如果我想不起來，你怎麼辦？」
隔了一會兒，那刑警走過來，朝她們點點頭：「那位葉小姐說你們的確是她的客人，可以進去了。」
她還沒來得及站穩，便被一雙手掐住咽喉按在門上。
褚青蘅只覺得呼吸都不暢了，她怎麼忘記了他就算落到現在這個境地，還能用他的半殘的大腦進行嚴密分析。她笑了一笑：「好吧，你要聽真話，我會去找一個別的男人，起碼他沒有失憶。」
褚青蘅皺起眉：刑閔剛調人來監控加護病房，蕭九韶便醒過來，做出了這個不合他性格的舉動，這一切都太不合理了。
其實她在游輪上的第一晚，也突然有那麼一個念頭冒出來：蕭九韶是不是就是暗花？他當時站在台上，左手托琴，右手執弓，拉響了一曲《魔鬼的顫音》，也拉開了這場噩夢和*圖*書的帷幕。
她努力把這個念頭驅趕出腦海。如果他是，這將是她碰上的最荒謬的一件事。
褚青蘅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來。她摸了摸脖子，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手指印。她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裏慢慢寫了「褚青蘅」三個字：「這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也會做好你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準備。」她才剛剛做好也許要一輩子都要和這個人糾纏下去的準備，轉眼間，他卻已經不記得她。這個真是比狗血劇還狗血劇。
蕭九韶又重複了一遍：「你是誰？」
「正因為我是你們之中看上去最沒有攻擊性的，才會選中我。」褚青蘅深呼吸一下，轉過身，抬手按在門把手上，「我要進來了，我並沒有任何惡意——」她才剛把門推開一條縫，忽然被人捏住手腕甩了進去。
莫雅歌更是激動：「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蕭九韶就是暗花？可是凌伯伯是他的親人啊，你覺得他會害死自己的親人？」
褚青蘅有那麼一瞬間想過要告訴她真相，緊接著轉念一想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葉微看上去對過去追求蕭九韶未遂的事情已經忘懷，可是到底她是怎麼想的，她也說不準。更何況在這個關節上再橫生枝節也沒有意義。
褚青蘅知道她正在氣頭上，根本沒有辦法一條一條地分析刑閔這樣做的道理。她想了想，便道：「你先別生氣，不如我們先他們一步去醫院看看，不然等刑隊到了那裡，恐怕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葉微笑了笑，把手上的花插入花瓶里：「我就是覺得奇怪，你原先和允羸關係挺好，但是跟我就只是泛泛之交。」她請人坐下，又問她們喜歡喝什麼。
醫生點點頭：「據我推測，病人的情況應該是這樣的。」
醫生搖搖頭：「恐怕不是太好，也許腦部受到震蕩，神智不清，而病人的防備心又很重，才會做出這個他認為是正當防備的舉動。」
刑閔的動作比她們所想的和-圖-書都要迅速，已經就近把警力調撥過來，守在整條走廊上，就連醫務人員經過都要進行仔細的盤查。
褚青蘅想掰開他的手腕，最後他又放鬆了一點力道，她敏感地覺察到這已經是極限了，如果她再得寸進尺，決不會有好下場：「我們正在交往，說得直白點，就是我們是戀人。」
蕭九韶愣了一下，皺起眉，似乎想說什麼還是咽了回去。
他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頭髮也有點亂，腦後翹著一撮，臉色蒼白。她記得他原來總是正經的黑西裝和白襯衫，那衣服總是合身得不能再合身。
刑閔看了一圈圍在門口的人，最後把目光落在褚青蘅身上：「等下我們都會退後，你進去談判。」
褚青蘅一路跟莫雅歌並肩而行，一邊聽她詳細說這個消息的來源。原來今天早晨救援隊在攔截了在這附近走私的漁船，找到了蕭九韶。他也是命大，在被強氣流拋進海中不久，便順著海流撞到了走私船。他現在的情況並不太好，還處於長時間昏迷之中，已經送進醫院監控病房。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她只能夠看到病床后露出來那粉紅色的制服一角，她試圖掙脫開那鉗制，對方手上的力度變得更緊。
刑閔捂了捂臉上的淤青，嘶得抽了口氣：「這是怎麼回事？」
「你才瘋了呢！」莫雅歌氣得臉色發紅，「蕭九韶是暗花？虧你想得出來，你倒是說說看，他哪裡一點像暗花？」
「你這個姿勢，是防禦的姿勢，你在說假話。」
她走到病房門口，敲了敲門，那房門本來就是虛掩著，一敲就開了。葉微站在客廳的窗邊，手上還拿著一支百合花，轉過頭看見她微微一笑：「很久不見。沒有想到你會來看我，這位是你的朋友？」
蕭九韶思索片刻，冷淡地回答：「抱歉，我記不起來了。」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我覺得我並不太欣賞你這個類型。」
褚青蘅硬拉住莫雅歌的手臂，把她拖出去。她一邊往後退，一邊還不甘示弱地瞪著刑閔，和*圖*書嘴裏嘟嘟囔囔：「你看看他這個小人得志的樣子！凌局長不在了，他倒是正好啊，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往上爬，還要踩著蕭九韶。」
褚青蘅忙道：「不用麻煩。我們就是坐坐就走。」
她坐在副駕上，依舊氣得要命：「我以前都覺得刑閔這個人就是脾氣硬，有點不好相處，我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個卑鄙小人，落進下石！虧我以前都被他那個道貌岸然的樣子給騙了！」
門外的醫生立刻提著急救箱進來。
醫生顫抖著給他注射了肌肉鬆弛劑。他終於慢慢地不再掙扎，閉上了眼睛。
褚青蘅雙手抱臂：「如果你想不起來，我也不會要你負責的——不對，你根本不用為我負責，我們還沒來得及展開更深層次的關係。」
褚青蘅坦白地說：「其實我事先並不知道你病了，開始我們是為了你隔壁那間病房的病人來的。」
褚青蘅木然道：「可能是腦部受到震蕩，有失憶癥狀，至於是不是暫時性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以靈魂，和魔鬼做交易。
褚青蘅艱難地呼吸著，抬手握住那雙掐住她頸項的手腕，上面有細細的凹凸不平的傷痕，而最糟糕的是，蕭九韶看著她的眼神是全然冰冷而防備的，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她臉色發白，試探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褚青蘅哭笑不得，這個時刻，他問了一個她無法回答的問題，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給出答案。
褚青蘅忙湊過去看：「真的是葉微師姐。」
葉微長得比雜誌照片上還要好看，氣質也很好，有種淡漠如煙的感覺。
褚青蘅寫了張紙條，交給值班的刑警，對方仔細看了下，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幫她去轉交給葉微。
褚青蘅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別總是回頭看。」
她翻出登記信息的時候不由道：「葉微？葉微？這個名字好熟悉。」
莫雅歌同她往走廊盡頭的病房走，經過有警察看守的那間，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好幾次，壓低聲音道：「這樣根本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