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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褚青蘅還有心情的話，一定得為他鼓掌，順便調侃他這一系列動作都可以列入教科書樣本。但是她現在連話都快講不出來了。

褚青蘅頓時怒氣盡消，把窗子關上，也坐回到床上。

結果他們在年三十這樣家家戶戶團圓的節日，是在新市的三甲醫院里度過的，滿目的白色牆壁和床單，還有滿滿的消毒水味道。她斷了根肋骨，還有身上無數皮外傷，甚至還有輕微腦震蕩，總之這次真的付出了慘重代價。

「你的失誤，」蕭九韶緩緩道，「不該回頭，不管背後有什麼狀況。」

褚青蘅終於看見他從黑暗中走出來，側臉在手電筒光的照射下，有兩道明顯的抓痕，是她摔下去前為了維持平衡隨手抓的。

「是與不是我自會判斷。」

「你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睡，睡得不累嗎？」蕭九韶對她的表現匪夷所思，伸手去捏她的鼻尖，「別睡了，跟我聊天。」

「那是人的本能，怎麼去克服？」

刑閔站在他們身後，穩穩地托著槍。

蕭九韶沒有答話。

褚青蘅張口結舌一陣，指著他道：「你、你怎麼進來的？」

「既然這樣，那麼暗花就是——」他嘴唇微動，忽然背後響起一聲槍響，他身子一震，嘴角流出一股血沫。

秦晉一手舉槍，一手探入口袋裡，摸出一隻注射器，拋在他面前，然後看了看躺在一邊的褚青蘅：「蕭科，你自己動手，不然這樣多不好看。在你之後，就輪到她了，你不會很寂寞的。」

很快的，黃警官氣喘吁吁地跑上來，看到這樣的場面也被驚到了，一疊聲地問：「怎麼了怎麼了？」

褚青蘅想發聲，但是立刻被他瞟過來的眼神阻止。ｍ•hetｕbｏｏk•ｃｏｍ•ｃｏm她也不知道所謂眼神交流到底是不是準確，不過她想這個極端時刻，還是聽他的話更好一些。

秦晉跟他對視片刻，終於露出了些讓他們都熟悉的笑容：「蕭科，這一課很精彩。」

「為什麼沒想到？因為我的演技太好？」

秦晉因為腹部劇痛而暫時失去了反抗能力，緊緊地縮成一團，想避開之後的重擊。蕭九韶很快從他腰上摸到手銬，反手銬住他的一隻手，又扭過他的另一隻手腕，乾淨利落地完成了一套動作。

刑閔接話道：「就在前面，我是看到她昏迷在那裡，才找到這裏來。」

蕭九韶看著注射器，抬起眼道：「裏面是什麼？嗎啡還是海~洛~因？」

「我就可以。」

「那麼就你的判斷，暗花是誰？」

這簡直是用心險惡。就算蕭九韶不被毒死，他也會因此染上毒癮，是否能夠戒斷還是另說，但是他這一輩子就徹底毀了。

「還好。」

「好了，我不笑了，」褚青蘅把臉頰貼在他胸前，「那就睡一會兒吧，我都困了。」

她聽見黑暗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很快的，有一道手電筒光落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她困難地調轉頭去，只見蕭九韶站在那裡，他的姿勢有點不自然，臉上似乎還有水漬。很快的，他直起身來，語氣平靜：「秦晉，原來暗花的聯絡人是你。」

蕭九韶拿起注射器，刺入靜脈，卻沒有推動注射器。

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依然站得筆直：「只是被子彈擦了一下，沒有問題。先把小蘅用擔架抬下去，她傷得重。」

褚青蘅接著那光線，正好看見他臉上的水漬，似乎都是冷汗，而和*圖*書這汗珠還不斷從額角滑落下來，而現在室外溫度接近零度，便是隨口說句話都能呼出白氣來。

褚青蘅被抬到擔架上，又道：「找一找莫雅歌，她之前跟秦晉在一起。」

褚青蘅看著窗外那一地冒著白煙的煙花殘骸，其實她是無所謂的，反正也沒剩下什麼親人，過年是在醫院還是在家裡也沒有什麼區別。

「海~洛~因。不過劑量剛好在致命的邊緣徘徊。」秦晉笑道，「你可以給自己注射了，這樣做，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命。」

蕭九韶低下~身，撿起了那個注射器，一邊解開外衣，捲起了襯衫的袖口，一邊問：「我想過很多種可能，但是我並不覺暗花的下線就是你。」

「別笑，這麼嚴肅的事你好歹也認真一點。」

褚青蘅終於找回說話的能力：「不要過去，不要相信他。」就算她現在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答案，但是她現在一點不想蕭九韶去冒這個風險。她想起秦晉以前對她的表現，每一次都那麼自然，每一次都別有目的，不由毛骨悚然。

有人喊著：「快把擔架抬下來，上面有槍聲！」

蕭九韶走到她的床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她的被子里泡了熱水袋，正好溫暖他快要凍僵的身體。隔了一會兒，他回答她：「我來陪你過節。」

她看著他，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破綻。可是她什麼都不想再想了，最好安靜地睡一覺醒來，她才能慢慢地、冷靜地重新思考。

蕭九韶毅然靠近過去。

褚青蘅睜大眼睛，唯一縈繞在腦海里的想法就是「秦晉死了，唯一知道暗花身份的人死了」。

山下，響起了警笛的鳴聲。

他指了指在半空中搖曳的繩子：「和*圖*書這個牌子的0.5厘米登山繩，承重力很不錯。」

褚青蘅鬆了口氣，滑到他懷裡：「我覺得我們真像亂世里無家可歸的兩個人。」她知道自己曾還對他是否是暗花有過一點懷疑，對此她十分歉疚。他如此對她，她居然還有所保留。只是這句道歉她不會說出口，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他永遠都不知道。

蕭九韶做完這些事，似乎才感覺到自己受了傷，慢慢地退開一些距離，跟秦晉繼續對峙。

就在一瞬間，蕭九韶猛然衝上前，一把扼住他握搶的手，向上一推，手槍走火了，發出一聲尖利的聲響。

秦晉哼笑道：「這點你說對了，因為在這之前，我也並不知道他是誰。」他動了動槍口，轉向褚青蘅，「別妄想拖延時間，他們要再回頭找到這裏，還需要很長時間，你還準備等待誰的救援？要知道，他們其中一個人很可能就是暗花。而我只要一個點射，她就沒命了。」

「你見過每一個暗花嫌疑人，但是你看他們的眼神都是看陌生人的，這點做不了假。」

「很好，不愧是醫科博士，找靜脈也很準確。」秦晉道，「其實我原本也不想這麼早暴露我自己，但是沒有辦法，暗花傳遞消息給我，非要讓你的小女朋友參与進來，而我似乎又說漏了什麼話，讓你的小女朋友懷疑了。其實我也挺喜歡褚小姐的，不過再喜歡，也喜歡不過自己的命，你說對吧？你現在可以給自己注射了。」他話音剛落，忽然看見蕭九韶看著他的身後，似乎還露出些微驚訝的神情。他知道這個時候，他絕對不能有半分疏忽，眼前的那個人能成為暗花的對手，就不是簡單的人物，可他還是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控制住本能回頭看了一眼。

褚青蘅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這個是時候春節晚會開始了。」醫院的護士和醫生在這個時間也早早查完房，外面的煙火鞭炮聲也停止了，大家都坐在家裡看那個每年都被吐槽但是還會繼續看下去然後繼續吐槽一直這樣惡性循環的節目。

他們一個躺著，一個坐著，維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解釋很沒有意思，便退開了。

刑閔臉色焦灼，最後只是解釋了一句：「我以為秦晉要用注射器刺他。」

秦晉沉思了一陣，開口道：「你湊近來一些，我告訴你。」

「……不用了。」褚青蘅躺進被窩裡，跟他面對面，「你沒把傷口弄破吧？」

「沒有。」他很快回答。

蕭九韶露出嘲諷的笑，更進一步把距離拉近到秦晉指定的程度：「你說吧。」

可是那支注射器正落在秦晉伸直手臂也夠不到的地方。

蕭九韶鬆開手，又覺得自己是發神經才從九樓爬下來，她居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睡覺，還是靜態的那種睡覺。

蕭九韶把秦晉漸漸失去知覺和生命的軀體放下，又伸手合上他睜得大大的眼睛。他做這些都像慢鏡頭重放。

褚青蘅覺得她還未愈合的肋骨都痛了：「你神經病啊！半夜當蜘蛛俠爬樓，我記得你的病房在九樓！」而她的單人病房是在四樓，她真是上輩子殺人放火做了很多壞事才能認識這麼個男人。

蕭九韶轉過頭，看著她：「想看的話，可以開電視機。」

褚青蘅在那一瞬間都靜止了呼吸，她緊張地盯著他們兩人，還不到一秒，手槍摔到了離她不遠的地方。蕭九韶的襯衫右側迅速地滲出一片血跡，還在和圖書不斷蔓延開來，他臉上的水澤似乎更重，像是被人從水裡濕淋淋地撈出來一般。但是他根本不敢就此鬆懈，用膝蓋頂住秦晉的腹部，以肘部為支點做出幾次重擊。

秦晉咳嗽著吐出一口血沫子，苦笑道：「你贏了。」

褚青蘅被他逗笑了：「拜託你，上次求婚也是這麼潦草，你現在又想在病房裡第二次求婚嗎？」

來人向下逼近幾步，把手電筒掛在樹枝上，手上舉著槍：「蕭科，聽你的語氣，似乎並不太驚訝。」

「……哦，你要聊什麼？」

秦晉舉著手槍，和蕭九韶保持了七步的距離：「別動，你剛才被子彈擊中了，不過運氣很好，沒有命中要害。」

蕭九韶強撐著站起來，後面的警員很快就驚叫出聲：「是他中槍了！」

秦晉眨了眨眼，附和道：「對，不要相信我。不過錯過了這次，我之後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們的問話手段我都熟悉，那對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嗯……其實我可以給你一個家的。」

「想家了么？」蕭九韶輕輕拍著她的背。她的骨架纖瘦，每次抱在懷裡總是讓他產生一種奇異的錯覺，她離不開他，可是他也知道，她過去最艱難的時刻都能一個人度過，她的性格並不如看上去那麼柔軟。

「你為什麼這麼確信我一定會說實話，一定會出賣暗花？」

秦晉又道：「你把耳朵湊過來，我才會說。」

她站在窗口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意識到窗子還開著一半，外面透進來的風都快把她吹成冰棍了。她正要關窗，忽然聽見上方的窗戶發出了一聲碰撞的輕響，她忙探出頭去看，只見蕭九韶穿著病號服敏捷地落在窗台上，順手打開登山繩的安全扣，踏進她的單人病房。